那人急急忙忙跑过来说周母的尸体找到了。
我听完吃了一惊,胖子脸上肥肉一抖:“太巧了吧?”
其他人甚至比我们还吃惊,仿佛这是一件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一样。周虎和他婆娘忽然手忙脚乱起来。村长在边上脸色也变得惨白。我们一行人匆匆往回走,胖子指着其他人,小声对我说:“怎么这么慌?”
我让他少说话,然后随着一行人,推着发了疯的周师傅不动声色到了周母家中。
来报信那人一直和村长在那儿嘀嘀咕咕,然后村长转头告诉我们,周母是在家中厨房的干草堆找到的。记得没错的话,周家的厨房堆着许多干草和杂物,那里头藏个人应该不是问题。
村长说这话的时候脸色惨白。
我和胖子也不傻,他这话里头包含着多少水分还很难说。
胖子这人脸上藏不住事儿,脸上写满不信。
这时候,屋外已经聚着七八个人了,都是那天和我们一起上山的青壮年,他们精神紧绷也不知道在警惕什么。
到了屋中一看,周母已经在床上躺好了。不知道怎么回事,本来就发了疯的周师傅一被推进屋,表情变得更加狰狞。
死命在板车上挣扎。
老医生也在这边,见到此景立即慌了喊:“快把人埋了,埋了!”
这时候,屋外那七八青壮年,问都不问,铁青着脸抬着周母就往山上跑。
我心里头明白了些许,胖子低声骂:“这群****的。”
我和胖子匆匆忙忙跟上去,胖子问我咋办。
其实早该看出来,周母或许就一直没有诈尸过,尸体先前十有八九是被藏起来了。
为什么这样说呢?村长说周母是在厨房后头的干草堆发现的,但是我们看见她的时候,她身上连一根草屑都没。
周母很可能是被从别的地方抬过来的。
而且村长他们事先也知道尸体在哪,所以之前对找尸体的事情才这么淡定。
但如果是这样,村长应该早有准备的,又何必这么慌张……
这事儿我想不通,但村长肯定脱不开干系。
不过他为什么要把尸体藏起来?为了骗周师傅回来?
我们跟在那七八个青壮年后头,心里头有些说不出感觉。他们费这么大周章骗周师傅回来干啥?如果是一片好心,撒个谎就成了,何必真把尸体藏起?他们图什么?先前又为什么要把我们骗在山上绕圈子?
现在想起来,整个周家村似乎都在经营周母诈尸的骗局。他们成功骗回来了周师傅。但周师傅忽然发疯,肯定是他们没想到的。所以最后为了推卸责任,想要把我们送出村子。
胖子咬着牙:“我们把周师傅母亲的尸体抢回来!”
我拉住他,让他别冲动。
就算把周母的尸体抢回来又有啥用?能证明什么?
我和胖子跟着他们上山,眼瞅着他们把周母埋了,却无能为力。随后我们刚下山,老远看见老医生就扶着一个人往山这边走。
等看见那个人是谁,我们下意思往后缩了缩,周师傅不知道什么时候清醒了过来,被老医生扶着往这边走。我看见周师傅老泪纵横,心里头不是个滋味。
原来在我们把周母葬下去的时候,他神智就渐渐恢复了。
他说他刚才忽然做了个梦,梦到他母亲躺在棺材里头,正被人埋着,于是急急忙忙赶了过来。
周师傅才闹过,身体虚的不行,我和胖子扶住他上山。他见到人已经埋了,忍不住痛哭流涕,说还想要见母亲最后一面。
村长说:“我们好不容易才把尸体找到埋了的,现在挖出来不太好吧。”
胖子拱了拱的胳膊说:“虚伪!”
我看着也有点恶心,这村长真是睁着眼说瞎话。
周师傅在上头发了整天的呆,我们也只能陪着他。期间周虎他婆娘来送过一次饭。但她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后来天色晚了,我们不得不回家。周虎正坐在堂屋等我们,我们闲扯了几句,他让我们好好休息,才走了。
周师傅坐在堂屋,伸手摸了摸,发现随身听不知道什么时候坏了,只能自己哼歌,依然是那一句外婆的澎湖湾:“那是外婆拄着杖,将我手轻轻挽……”
他连唱三遍,我和胖子静静听完。
胖子说:“唱得真难听。”
周师傅苦笑。
我有些忍不住想把心里头的猜测说了,但最后还是把话吞到肚子里头。
当夜无话,我们一直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家里头都没有什么事儿发生。
周师傅给了我们点钱,让我和胖子先走。
我指着他身上的纹身,说:“他们已经看到了。”
周师傅跟想开了似的,尴尬笑了笑:“不打紧的,我陪我妈几天也就走了。”
随后我和胖子被其他人带着出了山,到了附近的一个小镇。
看着小镇上并不算多的车,依然有种重归社会的感觉。
随后我俩在镇上租了个车,一路到了火车站。在坐了二十多个小时的火车之后,总算回到了那那不足十平房的破旧的出租屋。
胖子躺在床上,感慨着:“还以为能看到诈尸。”
我对他无语了,诈尸真有那么容易见着么?当初孙老爷子诈尸也不过凭着一口气坐起来了一下。要真像周家村人说的那样诈尸到满山跑,那么那口气得多大啊。
胖子又问我诈尸是咋样的。
我也不知道怎么跟他说。
他又问我,赶尸人是个啥,是不是跟高老头一样的职业。
我知道个屁啊。这个世界上神奇的职业太多了,我还想一个一个了解呢。
我问他今天话怎么这么多。
胖子说:“人死了怎么还要被人瞎折腾呢。”
我一时也不知道说啥。
但是经过这么久我算是发现了。我和胖子这几次虽然也总是碰到怪事儿,但真要说亲眼见着鬼,而不是在梦里、或者中邪被迷了心窍的时候见到,还真是一次都没。
不对,胖子是曾见过鬼的,那是他从东村果园出来之后的事儿,不过那会儿只有他一个人看见,我在他旁边啥都没见着。
所以我也不太确定鬼到底是个啥。
胖子叹了口气,说他还是想看看诈尸是咋样。
我说:“看你大爷。”
那之后,我们正常上班,但是一直没见到周师傅回来。
胖子有些忐忑,想着要去报警。
我说再等等。
过了两天,周师傅风尘仆仆的回了城中村。照例拉着我们去吃烧烤。
我们问他怎么了,他只让我们吃。
后来他喝多了,告诉我们他在乡下呆着的这几天一直被当做异类,主要是大家都怕他身上的纹身。
随后聊了几句,胖子喝大了,管不住嘴巴,不小心把周师傅发疯那段时间发生的事儿说了,顺带着也把我们的猜测说了出来。
周师傅苦笑两声,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他这几天都在做梦。
我们问他梦到什么。
周师傅倒了杯酒,一饮而尽。
“梦到村子的事。”
原来前几天周师傅疯癫好了之后,每天只要一有空,就守在母亲坟边,他那几天真是心如死灰,一直反思这辈子做的事儿。然后回了家躺下就开始做梦。
周师傅说他做的梦异常清晰,梦中人的每个表情都清晰可见,但就是听不着声音。
他梦到母亲去世的那天,村长托人连夜出来打电话让他回家奔丧。那人回去告诉村长他不回家的时候,村长脸色都变了。随后找来几个村民商量着什么。
梦里,周师傅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是随后,他看到母亲的尸体在家里停了十几天,就一直躺在她死去的那张床上。
胖子听到这里,忍不住扣了扣屁股,自从上次那玉佩的事儿之后,他屁股特别敏感,碰到阴气稍微重一点儿的东西就发痒。怪不得我们在周家村第一夜的时候,他躺床上这么不安分。
周母的尸体在家停了十几天周师傅都没有回家,村长在那边气急败坏。于是喊人抬了一副空棺材送到山上,之后把周母的尸体藏在自己家。
随后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了。周师傅回乡之后忽然疯癫,大家想尽办法都没有效果,于是都慌了,生怕得罪了鬼神,所以决定把周母的尸体拿出来再埋了。
但那时候还有我和胖子两个外人啊,并且也不是所有村民都参与藏尸的。再加上那么屁大一丁点的村子,尸体那么大个东西,大白天直接抬出来太容易被发现了。
最后他们商量了一下,有些没参与其中的村名知道了这些事倒无所谓,毕竟他是村长,随时能压下去。但我和胖子他压不住,于是只能假意带我们上山找尸体,实则是瞎转悠。
然后那个老医生找机会把尸体背出来,顺便做一点伪装。
可是他们也没想到,我们前脚刚上山,周师傅后脚就跟了上来,大家被碾的四处乱跑慌了神。当时村长也没了主意,下山之后,几个人商量之下,为了村子着想,只能把我们当瘟神一样请出去。
我和胖子听到这儿,总算把事情理清了。
“整个就是一藏尸戏啊,这村长胆子真他妈大到没边了,敢把尸体藏在自己家里,他到底图什么啊?”胖子一边感慨,一边往嘴里塞了几串烤肉。
“不对。”我心里头还是有些疑惑,“要是这样的话,他们直接把我们赶出去就得了,最后为什么还要再把周师傅的母亲背出来?等我们走了之后,他们再找个时间偷偷埋了不就行了?”
周师傅听罢,手微微一抖,两根烤串落在地上,胖子看了直心疼。
周师傅说:“是我娘自己跑过去的。”
我和胖子听完吃了一惊,我也吓一大跳:“这是咋回事?”
周师傅说他也不确定是不是真的,他只是朦朦胧胧梦到母亲从村长家走出来,然后默默的回到了自己房间躺下,等他回家。
我和胖子下巴都快嗑在桌子上了,死了十几天还能自己爬起来回到屋中?
周师傅摆摆手,让我们不要太当真,因为他自己也不太清楚这是真的还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