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办公室大概坐了半个小时左右,那个戴着眼镜的年青人进了办公室。对她讲,“你随我来,你先到包装部干着,明天正式培训。”
她应了声,说,“我会好好干的。”戴眼镜的年轻人笑了笑,不作声。
“我姓梦,叫梦樽。你可以叫我酒哥。”梦樽对她自我介绍道。她小声的喊着,“酒哥,你爱喝酒吗?”有些好奇,为什么叫酒哥呢?
这个梦樽没法解释,看她这刚出校门的样子,也是学问太少,不知道有这样一个字,樽。不过,梦樽也觉得没什么,他要不是打娘胎里出来,刚好被母亲取了这个名字,他或许也不认得这个字吧。
“不爱。”梦樽没有说实话,他很爱喝酒,但都是红酒。
“你为什么不参加高考?”他这个问题问到点子上了,她默默的低下头去,眼角又有泪水沁出。
她想不让人看出来,可是很难。见她这幅样子,梦樽明白肯定有难言之隐。于是也就不再追问,“对不起,我不该乱问。”
眼前就是包装区了,地板上写着大大的三个字“包装区”。有十来个人在这边忙着,她被安排进去。
待到梦樽介绍了她的姓名后,梦樽特意对包装部的组长说,“多照顾点,老乡。”包装部组长靠着梦樽吃饭呢,自然对他的交代不敢大意。
因为有了梦樽的话,早华被安排到极轻松的岗位,打包装带。
这里都是地板,包装带的打法很简单,只要在机器上按一下就可以,然后就有人抱走地板,就再接着按下一个。换句话说这个岗位就好像是给人勺水的,轻松得不得了。
之前在这个位置上的也是个女人,此时她正在帮忙贴标签,这都是要出厂的地板,自然是在包装上要贴上一个标签,以此来说明该包地板的型号,以及木质。
这个女人对早华的出现,是带有嫉妒心的。这是再明显不过的了,本来轻松的活归那个女人干,现在她来了,那个女人自然就多有意见了。
一个下午,不停的按键。
中途休息了半个小时。包装部的组长主动来找她说话,问长问短,早华觉得很窝心,社会也没那么黑暗,不挺美好的吗?
想到这里,眼泪还是不争气,要往外沁。她取出手机,给家里发了一条信息,“外婆,外公,爷爷奶奶,我找到工作了,在燕台南山陲的归雁地板厂。也有地方吃和住了,不用担心。”她唯独就没有报上工资是多少,因为她上午的时候,主管也没对她讲这个。
她想,也许都是一样的吧。问了也是白问,不如好好的做。
手机震动了一下,她知道外婆回信息了。“早华啊,在燕台好好注意身体,穿暖点,别感冒生病了。家里不用担心。”
早华叫家里不要担心,家里叫早华不要担心。这一家人,到底是活得净是劳心了。早华想到此,再想起双亲血肉模糊的尸体,一时全身冰凉,好像是在冰窖里。
放好手机,半个小时休息时间已过。
又开始不停的按,不停的按。食指按累了,换中指按,中指按累了,换拇指按。到下班的时候,手上三个手指全累的又红又肿。
这口饭也没有那么好吃呢。不过,谁叫她是原是千金大小姐呢,对生活一点也不懂的她,这样轻松的活计都是干着十分劳累的。
晚饭时候,她把碗筷子放在了包装部,没有再带上楼。那样浪费时间。
夜晚,不用加班。她不知道整个六个小时干什么去,只能抱着手机,不停的发着呆。思绪飘的老远老远,她想起母亲那件雪白的婚纱,还有父亲那双大红的皮鞋。父亲时常埋怨母亲,给他买了一双大红的超贵的皮鞋,让他扔也不是,穿也不是。
他们曾经那么幸福呢,可是面对困难,为什么都扛不住了。她伤心的落泪,哽咽的哭了好久,才睁开红肿的眼睛,看向室外,都在晾晒衣服。也是,到时间洗个澡了。
从包里搜出来两件衣服,再去开水房提水,宿舍里的洗澡间只有一个,这个时间点,她们都约会去了吧。也好,让她先洗了。
热水一桶,很重,她有点提不动。怎么就小时候没干过这种活呢,但一想到家里什么都没了,她就没法继续向往过去的日子。使出全身的劲,直到把热水提回宿舍。
洗完澡后,又开始洗衣服,等到一切都做完了,这才发现已经到晚上八点了。她想,也好,出去转转。
外头灯影漫长,和家乡的名字一样,影灯。
家乡这个时候,已经很多人洗洗准备睡了。而在燕台这个地方,不到午夜十一点,是没有人睡觉的。自然,早华不知道这个。她只是在外面晃了晃,什么也不买,光看着。附近有一排的地摊,看上去都是便宜货。她不知道,其实这叫夜市。
很多附近的人,赶来逛夜市的,在这里可以买到很便宜的东西。她左看看右看看,还是一样都不舍得花钱买。
她想,这样的日子不知道要过多久,多攒二个钱,好给家里寄去。家里四位老人,要吃要用,不能让老人老来无依了。咬了咬牙,再绕过这家地摊,往那边走去。
那边地摊上的货是更多,一眼放过去,什么都有。看得她眼睛都花了,她觉得这里的东西的确很好,但是口袋却捂得紧紧的,她还是不愿意掏钱。
这时,有地摊老板吆喝起了,“卖收音机了,卖收音机了。”她一看,果然有一大排的收音机摆在那里。这样的夜晚,无聊的很,要是有收音机可以听,不知道有多好。
她心一动,想去买一个下来。就弱弱的问,“多少钱一个啊?”太贵她买不起。
地摊老板见她是个小姑娘,穿得又一般,伸出两只手,大声说,“十块。”她一听,这太贵,一个收音机都要十块了,她家里那部音乐收听机,也才几百块。这货比货,可差得远了。一想起家里那个大东西都没带来,又何必花钱买这个小东西。
便转身,就走。
地摊老板见她不买,又叫住她,“八块。八块不能少了。”瞧这小姑娘,长的细皮嫩肉的,雪白晶晶的,一点儿也不像是买不起货的人,但就这身衣裳,的确也很朴素。
要说这衣服的由来,那可就长远了。她决定南下打工后,在家里收拾衣服,硬是把初三时候,她穿的已经要扔掉的旧衣服给带了来。
她出外打工,一不为享受,二不为成名,只是为了赚两个钱,好救济家人。
不过话说回来,这想享受想成名,她也未必有那个命。
看着她走远了,地摊老板这才死心,不再跟她讨价还价了。“六块,六块一个。”
她听着这个数字,心一动,就转回身,掏出六块钱,“买了。”原来做买卖是越不想买,就越便宜的。这的确是古怪了。做生意的人,也太精了。不到最后时刻,绝不掉价。
拿着收音机,开开心心的回宿舍,心想,这下时间就打发了。这么多天以来,难得开心的事情,有了工作,有了地方住,有了地方吃,还有了收音机。
以前上高中的时候,每天要学习,根本没有时间去听收音机。收音机里有许多好听的节目,她躺在床上,调节频率,一点点的移动,直到听清楚里面的声音。
这个电台是89的。收音机里面传来动听的声音,“车流越来越大的城市里,有你在收听着我的节目,我在电台这端,轻轻向你问好。请司机朋友注意安全。”这节目原来是互动的,“我们身边很多人都在为了钱而奋斗,而你又是为了什么在奋斗呢?欢迎拨打热线……。”
于是有人拨打热线进去,“您好,漠河。”
“您好。欢迎拨打热线,请问您贵姓?”
“我姓轻,是您的老听众了。我觉得吧,我努力工作是为了家人能有一个很好的生活吧,还有就是为了自己的能力在锻炼着,这几年我也攒了不少钱,家里盖起了小楼,儿子女儿也都上学了,我想她们长大以后,我也介绍这个节目给他们听。”
这样的电话,这不是托吗?想到这里,早华渐渐入睡,在坐了整夜的硬座火车之后,她进入了梦乡。耳边,仍放着收音机里的音乐,有播音主持在和听众交流音乐感受。可是她没有时间听,太困了。
第二天工作很顺利,虽然也劳累,可她特别开心,但这不代表她心里没有阴霾。下午下班吃过晚饭,她又一个人去到附近逛哒。
突然一个醒目的大字出现在她面前。
她走上前一看,是一家超市招聘一名卫生服务员。想了想她现在的工作也不知道收入多少,奶奶又在病中,于是便走进去看个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