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刻钟,任晖的双手才软软的瘫下,他整个人都看上去老了很多,皱纹也深了好多,杨铭不禁流下泪来,在一旁的韩灵也哭泣着,任晖对韩灵道:“我这点真气只能保他一时性命,暂时护住他的脏腑,姑娘,请你带他到一个名医那里,请那位名医为他救治,一定能治好他的,我告诉你那位名医在哪里,你听清楚了。”韩灵含泪点头道:“您说,我会记住的。”任晖道:“那个名医叫鲁仁,人称‘胜华佗’,住在泽州阳城外的安平乡,他擅长治疗各种内外伤,多年前我身受重伤,就是他为我治好的。”韩灵点头道:“我记住了。”任晖从怀里掏出那本《劈风刀法》,放在杨铭手中,道:“少庄主,这本刀法,物归原主。”杨铭泣不成声,他这才知道,任晖把自己的真气输给杨铭,是为了延长杨铭的生命,让他有时间去那个叫鲁仁的名医那里救治。任晖又道:“只可惜我始终没能练成这套刀法,要不然就能为庄主报仇了。”杨铭泣道:“此仇不报枉为人。”任晖脸上露出了笑容,道:“你报完仇的那一天,一定要朝天烧一炷香,告知我一下。”他挪动着身体,也靠到树干上,他看着将要落山的太阳,道:“少庄主,我仿佛回到了以前,和庄主一起并肩作战的时候,和飞鹏山庄的兄弟们一起大口饮酒的时候。”杨铭紧握着他的手,说不出话来,任晖又道:“我好高兴呀,可以和庄主见面了。”他最后一句话说得很小声,几乎听不见,杨铭吃了一惊,转头一看,只见任晖仰头靠树,双眼合着,面上还带着笑容,但是这个笑容已经僵硬了,永远的僵硬了。杨铭心如刀绞,轻声道:“任叔叔......”他的喉咙像被堵住了一般,难以说话,甚至连呼吸都很困难,韩灵也在一旁哭泣着。
夕阳照在任晖的身上,泛着金黄的颜色,大地也一片金黄,显得格外的静谧。杨铭挪动身体,在任晖身前磕了三个头,暗祝道:“任叔叔,你把生命给了我,你还没完成的事,我替你完成。”韩灵扶起他,轻声道:“杨公子,我们走吧。”杨铭点了点头,擦了下眼泪。韩灵扶着他,慢腾腾的往南走去。
当晚他们在附近的一户人家借宿,那户人家中有个三十出头的汉子,一个妇女,还有他们的两个小孩,韩灵身上还有不少钱,叫那汉子去买些补品,农村里药材稀少,那汉子只买了几条人参,一只老母鸡,炖了盅人参母鸡汤,杨铭和韩灵各吃了一些,其他的都给那家人吃了,韩灵又给他们一些碎银,让他们把任晖给就地埋葬了,同时去雇一辆马车来,那户人家中清贫,韩灵自然也给多些银子,而那汉子自然也很乐意去办。第二天,韩灵和杨铭乘坐马车一路南下,由于杨铭身体虚弱,韩灵也不敢让马车行得太快,每日也只是行五六十里路。
一个月多后,正是春末夏初的季节,韩灵和杨铭来的了泽州阳城,这一路自然是韩灵照顾着杨铭。杨铭此时已能自己走路,看上去和普通人一样,只是脸色苍白,一看便知身带重病,他所受内伤极重,虽得任晖的真气护着脏腑,但是武功尽失,而且不能出力,只要一使劲便胸腹剧痛不止。韩灵打听到了安平乡所在之处,车马继续前行,不一日便来到安平乡,翻过一座山,一个村庄映入眼帘,但见:
青烟袅袅,雕甍错落;阡陌纵横,槐花飘香;青苗油油,波光粼粼;时闻鸡犬,偶听人声。
真是个世外的好地方,韩灵命人驾车走进村庄,见一中年汉子,先下车搭话:“这位大哥,请问您可知道‘胜华佗’鲁仁先生住在哪里?”那人道:“你们是来求医的吧?”韩灵点头称是,那中年汉子道:“村里的最尾头的那个屋子便是他的住处。”韩灵道声谢,命人前往村尾,这个村子东西狭长,南北狭窄,走了半个时辰才到,只见那“胜华佗”鲁仁的家坐落在山脚下,前面一个用竹篱笆围起来的庭院,院里种着各种稀奇花木,莺雀成群,松鼠不时来觅食,韩灵和杨铭暗暗称赞,于是下车,吩咐车夫自回。轻轻的敲了三下门扉,不一会,出来一个青衣童子,行了一礼,问道:“请问贵客可是来找我家先生?”来这里的人,要么是来看病的,要么就是鲁仁的好友。杨铭还了一礼道:“正是,在下杨铭,病体不适,特来请鲁先生医治,烦劳相报。”童子道:“请您稍后,我这就通报先生。”杨铭道声有劳,和韩灵在原地等候。
过了一会,童子复走出来,打开门道:“先生请您进去。”杨铭谢了声,在小童的带领下,和韩灵走进屋里,只见里面坐着一人,身穿素衣,眉发皆白,留一寸苍髯,杨铭先行礼道:“想必这位就是‘胜华佗’鲁仁先生了,在下杨铭,闻先生妙手,特来求医。”那人正是鲁仁,他道:“不敢,老朽正是鲁仁,请坐。”杨铭依命坐在对角,不一会儿,童子捧茶上来,鲁仁道:“你面目生疏,该不是本地人。”杨铭道:“在下是河北人氏,因受重伤,闻先生医德高尚,医术精湛,特来求见。”鲁仁道:“你是河北人氏,怎知我在此?”杨铭道:“我有一位朋友,叫任晖,是他告诉我先生所在的。”鲁仁道:“原来如此,七年前我曾经为他疗过一次伤,想来你一定是他很好的朋友,所以他才好告诉你的。”杨铭一想到任晖为救自己而死,心中一酸,道:“是的,他是我最好的朋友。”鲁仁道:“既如此,把手伸出来,我先把把脉。”杨铭伸出右手,鲁仁把脉了一会,又探了一会左手脉象,眉目微皱,脸色微沉,杨铭也不看他脸色,心平气和。鲁仁把完脉后,道:“果然不出我所料,你跟他一样是江湖中人,你身怀武艺,受了极重的内伤,是别人用重掌法打在你身上造成的,使你的五脏六腑都震伤了,所以你全身使不出力,若稍微运力,便五脏如焚,疼痛不已。若不是任晖先用真气保护着你的脏腑,恐怕你不能活着到这里来了。”杨铭听后心道:“这人果然名不虚传,一把脉就知道这么多。”便道:“先生真乃神医,所言丝毫不差,不知我这病可能治好?”鲁仁道:“且让我看看受伤之处。”杨铭褪下衣衫,只见后背一个鲜红的掌印,周围的皮肤一大片红肿,鲁仁看了一下,沉疑道:“唔......这一掌兼内外两家,虽然看不出敌人用的是那家掌法,但他的武功一定极高,内外兼修,江湖中也没有多少人有这种武功了。”又问道:“你受伤有多久了?”杨铭道:“约有一个月多了。”鲁仁道:“实话跟你说,若是一般的外家掌力或者内家掌力所伤,我都能治疗,但你这伤,实在太重了,又时日已久,恕我无能为力。”杨铭愕然道:“这么说来,我恐怕是......”鲁仁道:“我只能保你一时之命,却不能保你长久,能活多久还真难说,只要调理得当,不运力,也许能活三五年,要是强行动力,或者再受外部击打,弄不好会五脏俱裂而亡。”杨铭听了面如死灰,倒吸了一口凉气,半响说不出话来,韩灵在一旁问道:“先生,真的没有办法了吗?”鲁仁摇摇头,叹了口气道:“恕老朽医术不精。”
杨铭穿好衣裳,道:“既然连先生都无法医治,我这病恐怕也无人能治了,趁我还活着的时候多过几天好日子,做自己想做的事吧。”韩灵不禁泪水流了出来,道:“杨公子,我不想你死。”杨铭笑笑道:“韩姑娘,生死本由命,岂能强求。”鲁仁忽然问道:“不知你这是为何人何掌所伤?”杨铭以实相告,把自己如何受伤,如何前来的经过说了一下,鲁仁他说是云博澜所伤时,道:“云博澜?素问此人在武林中威望很高,怎会下如此毒手?但是他精通八卦掌法,这一掌恐怕也恐怕只有他才有这等威力了。”杨铭道:“那是因为在下跟他有深仇大恨之故。”鲁仁皱眉道:“纵使有再深的仇,也不该用这种毒辣的手法。”他不是一个好事的人,没有问杨铭跟他有什么仇,杨铭又顺带说了下任晖救他的经过,鲁仁听后惊讶道:“任先生身上带伤,又长途奔袭,最后又输真气给你,岂不是会力竭而......”杨铭黯然道:“任叔叔为了救我,已经死了。”鲁仁看着他道:“你称他为叔叔,他又为保你而死,你们是?”杨铭说了一下自己的身世,鲁仁大为惊讶,道:“素问杨承英杨大侠之威名,想不到你就是他的儿子,难怪任晖会舍命救你。”杨铭道:“在下无能,不能承父之志,连飞鹏山庄都没能保住。”鲁仁又跟他了一下杨承英的生平事迹,杨铭关于他父亲的江湖事迹,知道得并不多,反而鲁仁知道的比较多,完后两人都嗟叹不已。
过来一会,鲁仁道:“我这就给你调几服药,你先调理几日,看有无好转,若有好转,能保你三到五年性命,如果以后调理得当,尚有转机也说不定。老朽医术不精,是在无能为力,请少侠不要怪我。”杨铭道:“先生大仁大德,杨某已经感激不尽。”鲁仁开出一个药方,唤童子去药房取药。童子去无多时,出来道:“先生,药房的熊胆不够了。”鲁仁听了眉头一皱,道:“怎么那么快就不够了?”忽然拍手大笑道:“有了有了,哎呀,我怎么忘了。”杨铭和韩灵皆莫名其妙,鲁仁对杨铭道:“杨少侠,我差点忘了,你的伤兴许还有一人能治,若连他都不能治,那世上也就无人可以了。”杨铭又惊又喜道:“请问此人是谁?”鲁仁道:“此人是个道士,道号清风,住在老君山,二三十年前他也是一位叱咤风云的江湖人物,他不但武艺无双,对治内外伤更是精通,我曾救过他一命,从此和他结为至交,五六年前我和他还见过面,我这里的不少上好药材就是他赠送的,你可前去寻他,或许还有一线生机。”杨铭喜道:“多谢先生告知,在下感激不尽,请先生告知这位道长所在之处,我这就去。”鲁仁眉头微皱,道:“我只知道他隐居在老君山,具体在哪里我也不知道,他曾说他住的地方有许多奇峰怪石,你可往峰林多又清幽之处寻,你若能寻到他,可报上我的名字,他定为你疗伤的。”杨铭道:“在下记住了。”鲁仁当即写了一封信,又拿出几个瓶子和一些干粮递给杨铭道:“如果你找到了他,可将这封信给他,他自然知道怎么回事,这瓶里装的是几十粒我自制的‘强生丸’,虽不能治疗你的伤,但可以活气生血,养肝护胆,强身健骨,每三日服一粒,你的伤势就不会加重,这些干粮供你们路上食用。”杨铭接过谢道:“先生恩情,在下没齿难忘。”鲁仁道:“这些话就不用多说了,我不能救你的命,已是愧疚万分。”杨铭道:“先生言重了。”
于是韩灵又雇了一辆马车,前往老君山。杨铭道:“韩姑娘,你能送我到这里已是很大的恩情了,何必再与我一起去老君山,受那些苦?”韩灵道:“杨公子,你一个人去我如何放心,我一定要帮你找到那个道长,叫他为你疗伤。”杨铭和韩灵起身向鲁仁告辞,往老君山的方向而去。正是:千里迢迢访名医,深山漫漫寻高人。
未知杨、韩二人此去如何,且看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