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悔,无悔……
不会这么巧吧?
但细算起来,佳肴宗成立也就是在伽蓝寺之后不到千载,无悔也只能是这个无悔了。
而且,张屠自创立了佳肴宗以来已有尽二十万年,从来就没提过退位之事。其实,林潇湘本不是他的大弟子,而是五弟子。他原有七个弟子,其中前四个都因篡位而死,这才让林潇湘成了首徒,可见张屠对权位的贪恋。而如今却突然宣布了继承人,看意思也马上就要退位,实在是太过反常。
而更巧的是,就在近百年前,无悔被困在伽蓝塔中的魂魄借他自己的舍利子修成了天魔,并破塔而出了。若说这两者之间没有联系,谁信呐?
石璿看了眼蹙眉沉思的公子昶,觉得还是将无悔之事告知,听听这位对往日故事知之甚祥的师尊有什么看法。
不过,此时宴会已达到了高潮,许多人都端着酒杯离开了自己的座位四下联络敬酒,他们邪极宗身为魔道之首,定然会有许多目的不一的人前来,或奉承、或试探、或……结盟!
前两种的有很多,而最后一种却只有坤元宗和正阳宗两门。
其实,这也很好理解。坤元宗与正阳门哪个不是立世数个元会的大宗门?却被佳肴宗这个成立不到两元会的后来居上,若说他们心中半点儿不甘都没有,谁信呐?
而佳肴宗之所以能压他们一头,凭的便是张屠这个资深的金仙。若论宗门的整体力量,无论是坤元宗还是正阳宗,都甩佳肴宗几条街。
如今,张屠好不容易想开了、要退了,他们若不趁机把佳肴宗压下去,那才是傻子呢!但他们既想压下佳肴宗,又不想对方渔翁得利,便只能寻找外援、找一个具有震慑力的外援。而目前为止,最合适的,只有邪极宗。
坤元宗的宗主是个外表三十上下的妇人,生得媚艳多情,眉宇间竟还存有一抹稚气。这使她既有三十几岁的泼辣,又有十几岁的娇嫩,矛盾又和谐,极为引人遐思。而事实上,她的裙下之臣的确极多。
石璿在脑中回想关于这位宗主的资料,知晓她讳乌情,八万年前度过心魔劫成就金仙,并在同一年接任坤元宗宗主之位。据影影绰绰的传言,前任宗主陨落的十分不寻常。
很显然,乌情很善于利用自己的优势,比如:美貌。
当她双手举着一杯清酒徐徐而来,深情款款地向公子昶敬酒时,连石璿都从心底生出一股不忍拒绝的感觉来。
“妾身敬宗主一杯,还望宗主赏光。”
她的身段已然放得很低,且她还是个万里挑一的美人,只怕这世间所有的男人都不忍也不能拒绝她。
显然,乌情就是这样想的,她的眼中已露出了志在必得的傲气。在她看来,邪极宗已然是她的盟友,不过缺了公子昶一句话罢了。而如今,公子昶也即将应允。
一旁还未及上前的正阳宗宗主晏澄明暗暗叹息,深憾自己晚了一步。
但公子昶却显然并不是这样想的。他仿佛跟本就不是这世间之人,好像所有被世人视为理所当然的事情,在他面前总会被打破。
他见乌情在冲他笑,笑得妩媚动人,他便也冲乌情笑了起来,笑得阳光而俊逸。他缓缓举起手边的冰裂纹瓷杯,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转而对乌情道:“本座不胜酒力,不能再饮,怕是要让乌宗主失望了!”
他沉沉地叹息,脸上尽是愧疚与不忍,仿佛因不得不拒绝了美人的垂青而惋惜懊恼。但他一双湛然生神的瞳孔中,却尽是嘲弄。
乌情脸上的表情一瞬间极为可笑,妩媚与得意尚未褪尽,便被措不及防的愕然侵袭占据。
晏澄明亦错愕了一瞬,下一刻便畅然大笑:“哈哈哈哈……乌宗主,公子昶的确饮得不少了,你就不要强人所难了!”
——这可真真是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乌情脸色铁青,公子昶却只是抬头扫了他一眼,并没有对他说一个字。
但晏澄明却半点儿也不恼怒,他甚至还很高兴。若说一开始,他还想着一定要和邪极宗结盟,一举将佳肴宗和坤元宗全都踩在脚下,如今他的想法已经变了。他想着:只要公子昶不与坤元宗结盟,便再好不过。至于其他的,就要各凭本事了!
而公子昶也的确没有与这两个门派中的任何一个结盟的打算。一是他并不觉得佳肴宗换一个宗主实力就会下降;二就是因为他很自负。
一个自负的人,总是不屑于和弱者结盟的。
乌情并不想放弃邪极宗这个粗大腿,公子昶这里走不通,她免不了要把主意打到别人身上。而入门不久的石璿,无疑就是最好的人选!
一个刚刚入门就成了宗主首徒的年轻人总是会被同门妒忌轻视的不是么?而这样的人,岂不是最爱听人奉承?
乌情早已是一宗之主,早已不用奉承别人,但她的这项技能,却并没有丟。
“这位便是少宗主么?”乌情笑得极其和善、极其亲切,仿佛是见到了自己最疼爱的小辈。她的那一句“少宗主”,真是极高明的奉承。若石璿真的是一个一心在邪极宗中站稳脚跟并出人头地的年轻人,必定会心花怒放。
但很可惜,石璿并不是。她的归属感还在玉虚宫龙泉岛上,在她的师父那里。
看见公子昶的态度,石璿便知晓该怎样应对。她只是淡淡地对乌情点了点头,不软不硬地说:“师尊尚未立继承人,乌宗主慎言。”
晏澄明朝乌情讽刺地一笑。
在他们师徒二人面前接连碰壁,就是涵养再好的人也会恼怒。更何况,乌情的脾气并不很好。但她也晓得邪极宗还不是现在的坤元宗能得罪得起的,一腔的怒火便迁到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晏澄明身上:“多日不见,晏宗主风采依旧啊!还是那么活泼好动。”
——嘁,半点儿长进都没有!话还多!
晏澄明好脾气地笑道:“托福,一切都好。”
乌情道:“听说贵宗正在采买稚龄少女,不知又是哪个神功要大成了?只是要小心,别动了不该动的人。”
晏澄明道:“托福,一切都好。”
他似乎半点儿脾气都没有,却让几人都心下一凛:能屈能伸,果然是个人物!
公子昶终于肯多看他一眼。虽然只是一眼,却让晏澄明心情大好。
——他知道,若公子昶真的有与人结盟的打算,一定会先考虑自己的!
乌情脸色很不好地告辞了。很显然,她也看出来了。
而乌情一走,晏澄明也很有眼色地告辞了。
周围观望地人见他们这两大宗门都没有讨到好,再没有一个人敢来讨嫌。一直到宴会结束,他们这一桌上都极为清净。
回到了邪极宗的竹楼里,公子昶因张屠之事想不明白,没有心情逗弄徒弟,便挥挥手道:“阿璿先回去吧。等过两天,为师再为你讲道。”
若在往日,石璿便顺势应了。但今日,她却没有走。
公子昶拂然不悦,蹙眉问道:“徒儿还有事?”
石璿却半点儿也不害怕,笑意盈盈道:“有事儿的不是徒儿,而是师尊。”
“哦?”公子昶眯了眯眼,眸底的寒光一闪而过,“你看得出来?”他并不喜欢自作聪明的人。
察觉到他的不悦,石璿也不卖关子,直言道:“徒儿见过师父故事里的主人翁。”
公子昶眸光一凝,所有的不耐一扫而光:“在哪里?”
他的故事里一共有两个主人翁,而石璿说的,定然不会是张屠。
石璿缓缓道:“伽蓝寺。”
“伽蓝寺?”公子昶心念一转,恍然道,“伽蓝塔果然不是自然坍塌的么?”他先前并没有太过在意一座小小的伽蓝塔,如今看来,却是错过了一场好戏!
石璿见话已点到,便拱手告辞:“徒儿告退。”
她知道,公子昶一定会让人将关于上界盂盆兰会的消息全部送给他的,无悔的事情,并不需要她多说了。
果然,石璿一离去,公子昶便让人给他找来了关于无悔禅师的资料。
“天魔竟然就是无悔?”公子昶蹙眉,眼中却满是兴奋“只怕,修真界又是一番腥风血雨。啧!无聊的日子好像要结束了啊?”
关于“天魔”之事,公子昶自然是知道的。但他只是知道有个天魔潜入了珞珈山修行,因并不与外人接触,公子昶见没什么意思,便丢开不管了。若早知道有这番曲折,他早就叫人盯着珞珈山了!
不过,如今也不晚。
“去叫西门护法来。”
“诺!”
东阁护法主管收集天下情报,无论是修真界五大洲,还是凡俗界朝代更替,所有的资料都归东阁护法收集。而这一代的西门护法更是天生的情报人员,据说只要他想,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事。
因而,他对现任的宗主首徒并不是太喜爱。尽管石璿很好,但她却是玉虚宫的弟子,不得不防!只是,宗主主意大,他也不好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