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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林美人

萧问筠走出殿门,正瞧见林美人敛眉垂首站在长廊下,阳光疏落地从镂空雕花的壁影间射下来,射在她的身上,使她原本素净的杏色衫子如刻上疏落的花纹,俏影斑驳。

她梳了一个远山髻,头上繁复的花钗如重重山峦锦绣,衬得她的脸小而尖,使人一见,便生亲近怜爱之意。

离得近了,萧问筠便看清了她双鹤紫纱裙下露出的绣鞋尖尖的一角,鞋的绣工极好,上面有镶嵌了一只雕成芙蓉形状的碧玺石……刚刚在床底下的时候,萧问筠看得清楚,除却素巧之外,还有一个人在床边徘徊,脚上的绣鞋也是这般精致特别。

萧问筠微笑向她行了一礼,“娘娘,劳您久等了,二殿下只怕隔些时候才出来。”

林美人含笑向萧问筠回礼,“不打紧,妾已习以为常了。”

萧问筠抬头看了看她头上别致的发髻,咦了一声,“娘娘,你头上这发簪式样可真少见,不过寸许见方的发簪,竟有雕栏锁窗……”

她一边说着,一边动手去摸那发簪……可这一次她失算了,眼看她的手仿佛要抚上林美人鬓角的发髻并顺手抚上林美人光滑的脸了,林美人身形不知怎的一歪,她的手便落了空,再望过去,林美人离她不远也不近,恰巧一步之遥。

萧问筠一向有锲而不舍、死不信邪的精神,于是再往前行了一步,手再往林美人的鬓角发簪处伸了过去。她瞧得清楚,林美人的眼里有一闪而逝的厌恶,那眼神似曾相识,让萧问筠想起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平安。

平安也是这样,不喜欢别人的接近,无论是男还是女。

府内的侍卫从来没有人能把手拍在他的肩膀上过,丫鬟也从来没有人能接近到他的一米之内。连同她这个小主人,也都一样。

萧问筠知道,这是一种病态,但她没有想到生这病的人还有女人?她对二皇子的接近倒没有丝毫避让?

萧问筠决定再试上一试,于是抱歉行礼道:“娘娘,是民女孟浪了。民女从来没有见过制作如此精致的簪子,因而忍不住想看清楚些,差点冒犯了娘娘。娘娘,可否取下簪子,让民女仔细看看,也好画个样子出来,让人打造一柄同样的?”

林美人眼里的警惕稍有些散了,笑道:“萧家妹妹喜欢这簪子,原本我是可以送给你的,只不过这是殿下送给我的……”她一边说着,一边拔下头上的发簪往萧问筠手里递了过去。

萧问筠眼里冒出光来,上前一步似是极为急迫地接了,脚底下却一绊,身躯一下子往林美人那边倒了过去,倒得那个彻底啊……如果没人在下面垫底,估计萧问筠的鼻头会直直落在坚硬的地板上。可真没人垫底……林美人行动比她还迅速,在她将倒未倒之时,就极快地闪开了。

萧问筠只来得及抚摸了她的手臂一下,所以,这一下的缓冲力量实在微弱,萧问筠直直地往地板上摔了下去。

她的手臂可真的很滑,滑而结实,这一摸,隔着层软绸,萧问筠似乎摸到了她手臂上微微浮起的肌肉?“哎哟,我的膝盖哟……”

萧问筠连声呼痛,可林美人只在旁边看着,一点也没有上前帮手拉她起来的意思,反而回头叫宫婢:“还不快把萧家妹妹扶了起来。”在宫婢把她扶起之时,林美人远远站着表示关心,“萧家妹妹,可曾好些了?要不要请御医过来给你看看?”

萧问筠知道,自己今日这浑水摸鱼怕是失败了。她也不明白为什么,自见到床底边缘那双鞋开始,她对这林美人就起了莫名的疑心……她有和素巧一样的忧急,为什么?她也知道床底下的秘密?

而她的行为,也使萧问筠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怀疑。大家都是女人,摸两下有什么打紧的,至于一副良家妇女被登徒子欺负的样子么?再说了,我萧问筠虽然现在泼名远扬了,但你作为一个妃嫔,又不需要嫁人了,至于要避我避得那么彻底吗?

萧问筠朝林美人望了又望,此时她才发现,在长廊里暗暗的光线底下,林美人的面容如玉雕一般,冰凉,而毫无一处动容。她嘴里虽说着亲热关怀的话语,眼眸却没有一丝温度,让萧问筠想起了那用冰雕的玉人儿。可当她从暗影中走出来的时候,光影如灼,华色流转,眼眸里漾着的春水般的柔意。萧问筠忽然打了一个冷战,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这是一个极危险的女人。如果要说从前世的经历中学到了什么,萧问筠只知道自己的直觉比前世厉害了许多。对秦慕唐如此,对初次见面的皇后亦是如此。而今日,她却感觉到了面前这妆容精致、眉目含情的女人竟似一条色彩艳丽的毒蛇。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萧问筠心底一边疑惑着,一边往僻静处走去。

她来到这座布满了青苔的假山旁时,身上摔落于地的酸痛才稍微好了一些,这里虽然是御花园的僻静之处,但因在皇宫,也无一处不尽善尽美,华丽非常。所以,这里的花草依旧修剪得极为整齐,花繁叶茂,就如那被冷落的妃嫔,虽已久无人来,可每日里依旧修饰精致,等着那永远也等不到的人。

萧问筠听到了花草枝叶被拨动的沙沙声,知道那人不负自己所望,来了。在床底下时,那人急急地钻了进来,那个时候,萧问筠已用头一顶,把床边的暗盒撞开了,那锦袋便恰巧落在她的手上。在那人接近她的身边,正犹豫着是不是抢夺的时候,萧问筠低声对她说:“一个时辰后,后花园的黑色假山石前相见。”

她没等那人回答,就迅速地从床底下爬了出去。

这个那人,自然就是素巧。

素巧走到萧问筠的身边,弯腰向她行礼,“萧小姐,不知有什么要私底下吩咐奴婢?”萧问筠把拈于指尖的蝴蝶兰缓缓放于鼻端闻着,目光悠然,“素巧姑姑在皇后娘娘身边已有五年了吧?按理说,今年就可以放出宫了,皇后娘娘对身边的人一向不错,你是她信得过的人,自会赐你一大笔银钱,以求日后能嫁个好人家,不至于被人看轻。”

素巧点头笑道:“萧小姐说得没错,再过半年,奴婢就可放出宫了。”

萧问筠轻俏一笑,转过头来望她:“半年时间?日子倒是掐得刚刚好,你那位主子,给的最后期限也是半年吧?”素巧茫然地道:“萧小姐说什么?奴婢不懂。”

萧问筠笑道:“皇后娘娘三年前开始缠绵病榻,那个时候,想必是姑姑初进长秋宫之时,有了你那暗中的主子拼命扶持,姑姑自然升得很快。景德殿那边的人,在宫里的手伸得可真长。”

素巧抬起头来……不远处,就有一口古井,那井里不知浸了有多少冤魂,只要揭开井盖……她一边想着,一边不动声色地往萧问筠处缓缓膝行。

萧问筠仿佛毫无所觉,用手指旋转着指端那朵浅色的花朵,神态不变,语气轻得如天上浮着的白云:“你也别想着杀人灭口之类的事了。你是知道的,我虽出身贵门,未出闺阁,但嗓门实在很大,也很尖厉,一叫起来恐怕会把整座后花园里的宫婢全都引过来。而我叫的第一声便是,皇后身边的素巧杀人了……”她淡淡地继续道,“你力气不大,我的力气也不小,所以,在你灭口之前,我叫上两声还是可以的。”

素巧心中一惊。从她在殿内的吵闹声音程度来看,她说的是真话:她的声音的确很大,也很尖厉。

素巧只得咬了牙道:“萧小姐要什么?”

萧问筠把手里的花瓣随指弹了出去,缓缓地转过身来,笑吟吟地望着她,赞道:“这才乖,这么懂事……和懂事的人说话不费什么功夫,那我也就实话实说了。你心底也明白,我在皇后娘娘身边没有揭穿你,自是因为对你有所求,这才忍了不说的。其实我是个很有善心的人,总以为那滞留于宫内的红颜半老白发生的白头宫女是人间比那街上乞丐好不了多少的人……唉……”她拭了拭眼角那并不存在的眼泪,“所以,人生在世,日行一善,胜造七级浮屠啊。”

素巧心只得低声附和,“奴婢多谢萧小姐善心。”

萧问筠叹了口气,“其实,景德宫两位主子的事,作为一个民女,我是不应该管的。可你也知道,我已到了年纪,也该找户人家嫁了。我爹的意思呢,是在几位皇子中寻找,可我爹又怕站错了队。你在宫里时日长,也是知道的,这一旦站错队,可就满盘皆输啊。如今我爹和我商量了,这首选的人,就是三殿下……”

素巧心想,你以为你是皇帝啊,还三千选美,几位皇子任你挑?脸上却迷茫道:“那萧小姐要奴婢怎么帮你?”

萧问筠笑吟吟地看着她,“也不要求你帮什么,我也知道你是三殿下的人,三殿下日后若交代你什么事,你事先给我说道,传个纸条来萧府就行了。这种小事,不难吧?”

素巧咬着牙道:“萧小姐,您既是想着三殿下,何不自己问他?奴婢相信凭萧侯爷的声望,三殿下会知无不言的。”

萧问筠歪着头望着她,“看来素巧姑姑不肯帮这个忙啊!这可怎么办才好。不过一个小小的忙而已,姑姑都不肯帮?我真是想让姑姑帮这个忙呢!姑姑再过半年就要出宫了,看来,我只有向皇后请求,将姑姑留在宫里一段时间了。我做事一向有始有终,总会求得姑姑帮忙的,只不过姑姑留的时间长了,如果头发全变白了可怎么办?”她拍手笑道,“不怕,不怕,爹爹为了染他的白发,最近从西域拿了一个方子过来,十多种草药混合,就能使白发变青。姑姑,我叫爹爹留些草药给你,待你几十年后用?”

素巧的脸一阵青一阵红,指甲嵌进了肉里也不觉。

萧问筠又道:“其实这个‘小忙’,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也不知道姑姑怎么不肯答应?这样吧,姑姑,我也不要求你传递消息过多,只要你给我十条消息,而且条条属实,这项约定便算取消了,怎么样?”她笑道,“姑姑可半年就要出宫了,熬了这么久,却在最后关头失守,我都替姑姑可惜呢。”

素巧听见自己不由自主地问:“真只有十条就可以?”萧问筠拍手道:“当然,可姑姑别忘记了条条属实这一条。还有,姑姑也别自己加些莫须有的事上去。要知道,老天爷可看着呢。”

萧问筠见到素巧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知道她已被自己说动了,施施然地经过她的身边,往小径深处走,边走边道:“素巧姑姑,那我就等着你的好消息了。虽则你对我通消息,是你的义务,但我这人一向公平,如果你的消息有用,我一样有赏。”

她随手从袖袋里摸出一物,朝素巧丢了去,正巧落在素巧的裙裾里。

素巧从裙裾拾起那铰金丝镶翡翠的步摇,心情复杂地望着萧问筠的背影。这支步摇,单上面的翡翠只怕就值了自己几年的花用,也比三殿下时不时地施舍贵重了好几倍……三殿下可有好长时间没赏什么东西给自己了。

皇宫皇子,不过是个空架子而已,倒比不上这位宫外侯府的千金。

素巧见萧问筠的身影消失在了花径深处,这才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又把那步摇小心地收好了,这才往长秋宫走去。

刘贵妃脸上再也没有平日里常见的柔和之色,望着素巧的眼神竟有些凶狠,“你是说,那香囊被找出来了?”

素巧道:“不错,但那物放在床底下已有好几年了,奴婢以为,即使被找了出来,也不大紧,反正皇后的身体已然……”

她话未说完,刘贵妃已上前甩了她一个嘴巴子,“贱婢,你知道什么!如果没有被发现,她不过是病亡。如今被找了出来,宫里面又要掀起多大的风雨,你知不知道?”

素巧只觉脸上一阵发麻,强忍疼痛道:“贵妃娘娘,您且放心,他们就算是查,也查不出什么来的。那香囊的毒性并不强烈,就算御医细细分辨,也不会认为其能致命!”

刘贵妃又一巴掌甩了过去,“贱婢,事情不见你仔细做,借口还不少!”李景誉忙隔在刘贵妃和素巧前边,拦住了她,“母妃,她还要回去呢,脸上被人瞧见了会起疑心的。她成为那一位身边头一份的女官,我们可是花了不少心思。”转过头对素巧道,“这也不能怪你,此事谁也不会料想得到。”

素巧已跟了他好些年,哪会不了解自己这主子的心性,忙磕头泣道:“殿下,是奴婢的错,奴婢没有早早拦住那萧家小姐,让她发现了床底下的机关。殿下对奴婢有再造之恩,如果不是殿下,奴婢至今还待在暴房呢!奴婢该死……”

她一边说着,一边咚咚地往地上磕头。李景誉止住她道:“别弄伤了自己,在这里用冰敷了脸才回去吧。”

素巧忙应了,悄无声息地退下敷伤。她有些失望,来这里好几次了,李景誉都没有打赏给她,而今日还挨了两巴掌。她抚了抚红肿的脸,又摸了摸袖袋子里萧问筠给的那支翡翠步摇……刘贵妃哼了一声道:“没用的贱婢!”

李景誉不耐烦道:“母后,你也该收收你的脾气了。她是我们用得着的人,在她的身上,我们花了多少银子才使她被那人看重,你说打就打,如今关键时候,她如有反心怎么办?”

刘贵妃冷冷地道:“你翅膀硬了,如今倒嫌起你母妃来?在皇帝面前我要扮笑脸、控制脾气,在你面前我也要哄着你。对个下人,我还要哄着?”

李景誉默默无言,不由想起长秋宫那位,总是那么端庄识大体,如果自己是她生的该多好,自己又何必如此百般钻营?

他望了望面前全然没了婉约柔媚容颜的母妃,强压着心中的不满,柔声道:“母妃,你也别着急,素巧说得也对,床底下的机关虽然被破了,但到底已放了许多年,他们再补救也已迟了,只要我们挨过这些日子,不被人怀疑,以后还有大把好日子等着我们呢。”

刘贵妃这才心平气和了一些:“皇儿,你上次不是说要调查那姓萧的为什么知道梅花九品糕吗?可有了什么结果?今日之事又与她有关,你不觉得奇怪?”

李景誉道:“儿臣也曾派人查过,但查不出什么来。这萧家长女近日才出来活动,以前都是养在深闺不出门的,要说她和外面的人有什么联系,也不大可能。萧侯爷常年在任上,虽然离家近,也常是几日才回去一次,要说他暗地里主使,实在没多大的可能。”

刘贵妃沉思道:“你想想,这金冠由宫里的能工巧匠制成,怎么可能说散就散了呢?最奇的是,那萧家的居然全不顾自己的身份,也不顾皇后在旁看着,爬进了床底下去找。”

李景誉笑道:“母妃,这你就不知道了,这女子确实有些痴的。上次在桃花庵,她还为了件衣衫和她妹妹打了起来。此次做出这样的事来,也不出奇。”

刘贵妃被他提醒,把金冠的事放在一边,想起了宫里的流言,道:“皇儿,听闻你和萧家的庶女走得近,是不是真的?她长得再美,也不过一个庶女而已,身份上同萧家长女相差太远了。比如说,今日之事,如果不是萧家长女有身份在那儿,皇后怎会不怪罪?皇儿,要成大事,怎么能耽于儿女私情?”

李景誉怎么会将自己指鹿为马的事告诉刘贵妃。那一日的失败已经让他后悔了好几日了,而刘贵妃非但帮不上什么忙,很可能换来的只是一顿唠叨埋怨,于是支吾道:“母妃,没有这样的事,你放心,我知道分寸的。”

刘贵妃道:“既知道就好,在找准正妃之前,可千万别和那些贵女府里身份微低的女儿发生牵扯,横生枝节!”

李景誉被她一提醒,又想起了那一日的失误,心想这萧问筠可能真是自己命里的克星,自从她桃花庵出现之后,每做一件事,她都克住了自己。

他温和地道:“母妃,你还不放心我吗?我哪件事让您操心过。刚刚教训了那贱婢,手还痛吗?我给您揉揉。”

刘贵妃这才笑了,却终记起来要交代李景誉的事,“皇儿,依我看,你还是派人盯着萧家长女的好。从长秋宫传来的消息,皇后对她颇是喜欢,说她是个有福之人。依我看,不如你让素巧试试她,我们在那个贱婢身上花了那么多银钱,她也该出些力了。”

李景誉点了点头,沉思道:“如此,倒要把所有应该利用的人都利用起来才行。母妃,你不是说皇儿对那庶女有心思吗?我就绝了她的心思……”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往内堂走去。

萧问筠收到宫里面传出来的纸条的时候,正是午中小憩刚刚醒来之时。纸条是随着宫里皇后赏赐的金冠一起传来的。宫里的巧手工匠真的很多,不过几日时间,就把金冠恢复了原样。萧问筠把玩金冠的时候,就从金冠的里衬边缘抽出了那折成细细形状的纸条。

她摊开纸条一看,不禁沉思起来,转脸从窗棂处望去。这个时辰,又是萧月怜过来亲近巴结的时候了,今日却没来,看来纸条上说的是真的了?她应不应该救萧月怜,要怎么救?

她可以肯定,这个时候,邀请她的帖子也送到了门房了。只不过她的邀请是从长秋宫发出来的,而萧月怜的,却是景德殿发出来的。

纸条没有说得很明白,他们准备怎么样试探自己。

在前世,她就知道李景誉是一个绝顶聪明的人。自己如今小心了又小心,想不到还是被他怀疑了。她反复地想,也许就因为自己掺和他的事掺和得太多了,所以才让他生了疑心。比如说那梅花九品糕,再比如这次皇后床底下的事。巧合多了,就不是巧合了。

她想,这一次,她一定得把他心中的种种疑虑全给解决了。

而解决这件事的办法,无非就是转移视线,替他找一个合乎身份、更有理由的人,让他只以为这些事是受了他的操控。

萧问筠在屋子里踱了几步,只觉得气闷,于是走到院子里。院子很大,花园的一角,平安照例一动不动地趴于一角撅着屁股观察某活动物体。

可显然,这一次他观察的活动物体不是那么顺利,萧问筠就见他忽然在花丛之间狂跑了起来,他的身后,跟着一大群嗡嗡直叫的活动物体--蜜蜂。

有风吹起遮着他半边脸的长发,将他俊美的容颜现了出来,自是换回周围人阵阵吸气加惊呼:“咦……”

他的半边脸上怎么忽然间多了那么多大包?

冷卉实在看不下去,走到萧问筠面前道:“小姐,你说我们要不要提醒他往池塘的水里面跳?”

萧问筠思索良久,“不急,让蜜蜂再飞一会儿,叮不死人的……池塘里刚换了新水,还养了锦鲤,如果被砸死几条可就得不偿失了。”

平安把所有的蜜蜂都给解决了,兴冲冲地往花园这头奔了过来,对萧问筠行礼,“小小姐,没惊着你吧?平安特意把蜜蜂往那边带了。”

萧问筠道:“平安,要知道蜜蜂是你不惹它,它就不惹你。别把人家当成傻瓜了,知道吗?”

平安点了点头,因嘴唇肿了,说出来的话有些不连贯,“平安知道,平安想将它引为知己,反而被它当成敌人了。”

萧问筠奇道:“你要怎么样把它引为知己?”

平安从袖袋子里拿出一个细细的方管子来,萧问筠感觉这方管子有些眼熟,于是抬头思索,还没想得明白,平安道:“给它们翅膀上盖上了我的印记,它们就成了我的朋友了。小主人,平安可听你的话了,你叫我别在人身上乱盖,平安就做了一个小号的,在所有平安的知己身上盖了。今日平安就盖了一百只甲虫,还有无数只蜻蜓,以后,平安一见到它们,看到它们身上的印记,就知道它们都是平安的知己,平安也就不寂寞了。”

萧问筠知道,他对人天生的防范使得他身边不可能有朋友,所以,他只能和那些东西成为朋友。他的智力如孩童,所做的也是孩童平日常喜欢做的。她想起方管子,突如其来地想到了那一晚,平安在那刺客身上某部分盖上了那个印记,忽然茅塞大开,就是他了!

这人既是李景誉派来的,那么,不陷害他却陷害谁?!

她挥手叫侍婢们退下,让平安一人留了下来,对他笑道:“平安,你那个大一些的、以前在人身上用过的方管子还在吗?”

平安虽智近幼童,但对萧问筠有天生的敏感,警觉道:“小主人,你想干什么?”

“你的轻功不错,潜行入室肯定是家常便饭,小主人我要派个你非常喜欢的任务给你。”

平安眼眸凝成了深黑之色,眉头也皱了起来,“小主人,每当你露出这种神情的时候,我总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手臂上也起了些疙瘩。”

他摸了摸那支盖满了蓝色方印的胳膊。

萧问筠一愕,奇道:“平安,近来学了不少新成语啊,‘不寒而栗’是谁教你的?”

平安舒了舒眉心,扭捏地道:“是我偷听人谈话听来的。”

他喜欢和人接近,却又害怕人,在前世的记忆之中,平安是一个一直静静地缩于角落里的侍卫。她没有注意过他,只是在要他办事的时候会指派他。在她的记忆里,没有平安被蜜蜂追赶,也没有这个方管子。但她的记忆中没有,并不代表平安没做。在前世,除了那人,她又注意过什么?

直至那“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誓言变成了一个笑话;直至那一日,铁铠士兵围住了萧府,平安冲破父亲囚禁他的铁牢,一次次击退那要攻进院子里来的兵士,她才知道,原来,维护她的人一直在身边。

隔不了几日,京师贵族之间传出了一个流言。这个流言是由吉府管家说出来的,说是京师之内最近新进了一个江湖组织,名叫方鼎门,到处招兵买马,选中人后,经常深夜到访,主要对象是贵族之家的侍卫、管事,等等。

“他找上了我,许以优厚条件,要我把主人家的事时不时通知他。想我吉光年是吉府的家生奴才,对主人忠心耿耿,又岂能被他所惑?!为了套他的话,我还是虚与委蛇。他说要加入他的组织,在身上隐蔽之处盖上永不褪色的蓝色方鼎,以示方鼎门春秋鼎盛之意。那方鼎形状我见过了,那人手臂上全都是,看来是方鼎帮职位比较高的。就像丐帮,用身上的袋子多少来决定在帮内的地位。像我们这些初入帮的,又行的是隐晦之事,所以只能盖在暗处。他说了,成了组织的一员,每次通风报信都能得无数赏钱!而且以后还会提携家人。”吉光年口沫横飞地对围着他的那些群吉府侍卫道,“可我吉光年岂是那样的人?!因此,在套出他的话之后,我便大叫,引来了你们,那人身形当真快,一晃就不见了人影。”

围着他的那些侍卫好奇地道:“吉管家,这方鼎帮多少有些势力,你就不怕他事后报复?”

吉光年左右望了望,多少露出些后悔,强自镇定道:“有你们在,他哪里敢乱来?”

可隔不了多少日子,吉光年就莫名地失了踪,吉府上下找遍了,也没有找到他的踪影。

这样的失踪事件,又发生了两三起,全都是在贵门豪阀之中,终于引起了官府的注意。可等他们仔细去查的时候,这个方鼎门却又销声匿迹了。因此,此事到了最后也不了了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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