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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嫉妒(十一)

鱼诺慢慢走近达莲娜。一种奇异的感觉不知不觉间笼罩在他心上,使得死去的达莲娜竟有种睡美人般的甜美与温柔。尽管魔神的力量在他体内狞笑,冷漠地吐出超越人类愚蠢的事实——她死了!鱼诺取下在脸上投下阴影的兜帽,阳光则在达莲娜光滑的皮肤上发出炫目的光芒。但阳光唤不醒她灵动的双眼和柔软的灵魂,那才是人类精华所在。鱼诺叹口气,不知为何,方才路上的满腔焦急居然一扫而空,公义慢慢被变慢的时间湮没。他恨自己的拖沓与卑鄙,而他本该只是来看一眼达莲娜的尸体,为了曾经阿尔瓦对她所做的、不合时宜的事。

不过他仍然凝视了这样的她许久,而后将手覆在她交叉在一起的手上。他合上双眼,用白色的光芒暂时温暖了她的手。无论看起来多么美丽,人类总会飞蛾扑火般探寻掩藏在其下的真相,因为不够彼此信任,所以只有将脚踏在凹凸不平的大地上才会安心——尽管大地经常刺痛人类的脚底。

我被刺痛了么?

鱼诺睁开眼,白色的光芒在迷茫中散去。恰巧窗外的阳光被乌云笼罩,失去了阳光的庇护后,达莲娜的尸身变得灰暗无光,散发着冰冷的、正在腐朽的气息,衣服下也隐约透出淤血的痕迹。这是卑鄙的真相,肮脏了人性,但只有如此死者才会安心。

不过她并未离开。鱼诺的白魔法告诉他,她的灵魂正抚摸着他的脸,而另一只手却试图掏出他的心。鱼诺的确来得太晚,在他以为是开始时,其实已经落幕。然而达莲娜,阿尔瓦不是在某种程度上被你抛弃的么?而我只是来继续修正世界的旅途。但鱼诺的心似乎变得柔软了。他没有阻挡她的徒劳,但也不想作为阿尔瓦理会她,便望着手里对折的纸片。

那上面的字体显示,它来自一个男人。埃弗里还是克拉尔?如果是克拉尔,那也未免太有失贵族风范,但如果是埃弗里,他会写什么?他在克拉尔的允许下,将它塞在达莲娜的手里……魔法师敏感的本能已经在敲起警钟,鱼诺有些忐忑。他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达莲娜的幽灵,而达莲娜的幽灵则似乎想起了什么,她默然退开,绕着自己的身体流泪。

在达莲娜流泪的瞬间,鱼诺忽然感觉手里的信变成了滚烫的烙铁。埃弗里的信必然是一把匕首,聪明的魔法师当然会选择避开。可达莲娜流泪的样子落在心上变成了一只小锥子,在他心上钻了一个小洞。它不够大,不够他违逆自己,却足够让他感受到一种迟钝的刺痛。阿尔瓦和鱼诺到底相距多远?这只小锥子让鱼诺的心更加动摇了。鱼诺,他不是刚刚来到世上的阿尔瓦,他已经经历了很多匪夷所思,也许他能抵挡埃弗里的技俩?也许他可以在这样的细微之处迁就,为达莲娜做一些小事,一些让他的心舒服一点的琐碎细节。

于是鱼诺毫不犹豫地打开了信,任由心上的小洞淌出一些温暖的东西。

“你明白么?她看到过你近乎起死回生的力量。”纸片上,埃弗里的字迹潦草,显得十分激动。

然而,却很有效果。

看到信的那一刻,鱼诺顿时醒悟。其实埃弗里已经在达莲娜之死中得到胜利了,这封短信不过是对鱼诺的最后一刀。埃弗里在狂笑,在庆祝自己的胜利,在嘲讽他永远不懂得达莲娜。

无论鱼诺是谁,即使达莲娜知道他的真正身份,他在她心里恐怕也只是阿尔瓦。

所以她一直知道她的阿尔瓦拥有照亮她的力量,她想他只是暂时失利,像一只睡着的雄狮,她等在她所了解的最高处,希望第一个从天边看到他的身影。

她想他会照亮世界的尽头,开辟属于他们的世界,而不再是她一个人独舞。而他却成为鱼诺,将她当成远远的回忆。

所以埃弗里胜了,即使他面临最严酷的刑罚。他看着得不到的达莲娜坠入绝望的深渊,将自己的情敌变成卑劣的牲畜。

纸片在鱼诺掌心化为一团火焰,他看着这团火焰灼烧着自己的手,直到血砸落在地上。哭泣、悲伤都无法在达莲娜的幽灵面前呈现,因为那对于她只是一场粗劣的表演。他无力地跌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埃弗里的狂笑在想象中轰然作响。真实的自己卑微到可笑,这样的东西为什么去招惹天真的达莲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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