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的话并未说完,便被唐芊语打断。
“是因为我是个残废,聋子,你当我是累赘,这样嫁出去还正好省了你的心,又能为你稳固你的江山做出一点贡献来。你不用白不用?”唐芊语失控了,她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如此失控。
泪水,似断线的珍珠,颗颗不断,直往下落。
“芊语,不是的,不是的……”凤凌先前的隐忍与怒气在看见唐芊语眼泪的那一刻,瞬间便化为了乌有。
他手慌脚乱地拉起自己的袖子替唐芊语擦拭脸上的泪水,却是越擦越多。他干脆放下了衣袖,修长的双手捧着唐芊语的脸,用指腹在她脸上乱抹一通。
唐芊语只觉得委屈,心痛。
她爱凤凌啊,是真爱。从来没有哪一刻比此时更了解自己有多爱他。
可是他,却把自己推给了别人。
他,不爱自己。
这个认知,让她很痛很痛。
曾经的二师兄哪里去了啊,哪里去了?
“我恨你,我恨你……”唐芊语泪眼迷蒙,哭着声声声诉着凤凌对自己的残忍。
无力的柔胰紧捏成拳,不长不短的指甲狠狠陷进了掌心。她一拳一拳砸在凤凌胸膛上,发泄着自己的委屈,以及这段时间的压抑。
凤凌无法,越是想将她的泪擦干,她越是哭得伤心,泪也落得越急。小小的拳头一下一下似拍灰尘般落在自己的胸膛上,毫无力道,却是每一拳都砸他很痛,很心痛。
心,痛得窒息。似被人生生地扼住了命脉,无力挣扎。
凤凌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只知道,他不能看见她的泪。
她的泪,似一剂毒,侵蚀了他的心,痛了他的心。他不能让她再哭了。
于是,凤凌捧起唐芊语的脸,在她哭得几乎呛气的时候狠狠地吻住了她樱红的双唇。
效果如想象般的好,唐芊语终于停止了哭泣。
时间,也似静止了般。
唐芊语被凤凌突然的动作弄得傻在那里,忘了哭,忘了闹,忘了挣扎。眼眶中的泪,欲落未落,摇摇晃晃。
凤凌愿想,浅尝即止,可一触到那两片香甜的娇嫩水唇时,便浑然忘我,舍不得离去了。
心里似有个邪恶的小人般,一直在趋使着他想要更多,更深。
他忘了先前的初衷,趁唐芊语还在愣神中,灵巧的舌头便撬开了她的贝齿。舌尖游走在唐芊语唇腔里的每个角落,逗弄着她的舌尖,与之共舞。
唐芊语被嘴里蓦然多出来的东西搅得回了神。
脸,也瞬间红了个彻底。凤凌这是……他在干嘛……
“呜……”唐芊语这才想起要退开,仰起头挣扎着想要往后退去。
却哪想,因为身体原本便虚,适才又是哭又是闹的,站得太久,加之凤凌的吻从先前的温柔到最后的激烈她换不过气,一动便是浑身无力,头脑发懞地向下滑去。
本能地,紧握成拳的小手想要抓住能让自己不倒下去的支柱,凤凌的衣衫便成了手旁唯一的支柱。
吻得浑然忘我的凤凌见唐芊语突然有向下滑的趋势,赶紧揽住她的腰往自己的方向带。哪知她的脚旁便是一个小圆凳,她被动地一动,脚正好勾住圆凳的一条腿。
她整个人,连带着小圆凳都扑向了凤凌,凤凌不察,被小圆凳砸了个正着。小圆凳突然被勾起的力道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却正好击中凤凌的膝盖。
凤凌一吃痛,失了平衡,与唐芊语双双倒进了铺着厚厚长毛地毯里。唐芊语在下,凤凌在上,落地的那瞬,凤凌本能地腾出一只手来护住唐芊语的头,却是忘了地面上铺着厚厚的地毯,根本摔不痛。因着地力,倒在地上的两人,唇瓣紧密相贴,四目相对。
“砰!”门口传来瓷器落地破碎的声音,凤凌回神,侧过头看向通往侧殿的门口。
小娥傻傻愣,以手掩唇,瞪大了眼惊恐地看着他们。而上娥身后,一身青衣的青秋堂脸色雪白一片,目光沉痛。
凤凌赶紧从唐芊语身上起来,也将浑身无力地唐芊语揽腰抱起,放在软榻上。
他在心时恼脑了百遍千遍,自己刚才都做了什么啊……
“公……公主。”直到凤凌将唐芊语放在软榻上躺好,小娥才回过神来。
赶紧小跑步跑到了唐芊语身旁,却是看着凤凌温柔细心地替唐芊语盖好薄毛毯。
唐芊语被抱起的好刻,便顺着凤凌的目光看到了门口的青秋堂。而她此时看去,门口,哪里还有那人的身影啊。
“你好好照顾公主,我有事,先走一步。”凤凌说完,也不等小娥回话,便逃似的出了殿,消失在唐芊语和小娥的视线里。
“我……刚才……”小娥手指指自己,又指指凤凌,什么都没说出来便不见了凤凌的身影。
“公……”
“你什么都不要问,让我休息下先。”小娥回头,刚想唤公主,才出口,便被唐芊语打断。
唐芊语说完,闭眸,睡了过去。
小娥看着唐芊语那比煮熟的虾子还要红的脸,心底大呼,这世界乱套了。却也是无可奈何,再度拿过一条毛裘替唐芊语盖上,无声地出了殿。
小娥离去,唐芊语闭着的眸子渐渐睁开,无神地看着头顶天花良久不动……
“青秋堂……”凤凌急急地奔出了神女宫,快步追上了走入御花园西侧梅林里的青秋堂。
“太子殿下有什么事吗?”青秋堂停住,却并未回身。恭敬有礼的话语里,却似生了逆骨般,让人怎么听怎么不舒服,嘲讽味十足。
他知道,知道凤凌在追他,因此他才故意来到这个梅林。
传说,这座梅林是沐帝与圣女唐糖小时两人亲自栽种的。自从唐糖逝后,沐帝便再也不来这座梅林,只吩咐人好生打理。
“刚才……”凤凌只当没听出来。
他想解释,却又不知道自己该从何解释。他不习惯解释,也不善解释。
解释说什么?
说并不是青秋堂看见的那样?!
可事实却是,正是他们看到的那个样子。
“刚才我什么也没看到。”青秋堂背着身,冷声道。
他有点恨自己,更恨凤凌。明明……明明她是他妹妹啊!他居然……青秋堂很嫌恶,嫌恶凤凌地行为,那一幕,让他觉得脏,整个皇宫都有种无法比拟的脏。
这种地方,不适合唐芊语待。她只属于那种没有心机,没有阴谋和压迫的地方。
她喜欢自由,习惯流浪。她适合做风中飞舞的蒲公英,而不适合这深宫里的蔷薇花。
“……不是你想的那样……”凤凌还是很不适地开口解释了一句,顿了顿,接着道:“给我点时间,也给她一点时间。你若有空,就去看看她吧。”凤凌说完,转身离去。
身后梅林里,传来阵阵冷香,幽幽绵长,纪纪缠缠。
青秋堂始终背着身站在梅林中,不知何时,雪停了,又不知何时,雪花再次飞落。青秋堂伸手,接住一片伴随着花瓣飞落的雪片,点点清冷,在指尖化开,成为一滴晶莹的水珠。花瓣静悠悠地躺在他的手心。
“难道我就是伴着你飘落的那片雪花?当你伤心落泪时,我总能随你一起飘零,当你在枝头怒放时,我便在天空中静静地回望?”
青秋堂将那瓣梅花纳入怀中,抬头望天,幽幽道:“因为是你,我便只愿做即时雨,不愿做那永恒月。你,可曾明白……”
夜色,如期而至。小娥安静地守在唐芊语睡榻之侧,以手支额,睁着对无神的迷蒙大眼,小脑袋一点点地直往下落。静秋堂来时,小娥愣是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
“她还没醒?”青秋堂问。
睡着的她,黛眉纠结,两眉间,紧蹙在一起,很是痛苦。
“没呢。下午太子殿下离去后就睡了。”一觉,已经从傍晚睡到了半夜。
“她……快乐吗?”曾经,有个机会让他与她能那么近地走到一起。但也仅仅是那么一会儿的功夫,他也就彻底失去了她。
“……”小娥纠结着快乐二字,什么是快乐呢?
定义在什么之上?
“神女宫小主人的身份,大沐的公主,未来金陵的太子侧妃,这么多重的身份压下来,她承受得了么?!”青秋堂走上前去,依如过去与她一起浪迹江湖时一样,坐在她床侧,静静地看着她的容颜。那一颦一笑,都是那般的熟悉,却又是那般的遥远。
像是隔着一重似远又不远的浓雾,海市醇楼般,如此地不真切。
“公子……”小娥上前一步,他觉得青秋堂的行为似不合礼数,却看青秋堂那般自然而熟稔地伸出手,轻轻地落在唐芊语额间,抚着她眉宇间的紧蹙。
“她总是这样的,表现出很开心的样子,睡着后便独自一人在心底纠结着,恶梦着,却从不对人说起。”
青秋堂的手,一遍一遍地抚过唐芊语的眉结。渐渐地,那紧蹙的两条柳眉柔和起来,最后终究归于自然而然地顺柔。
小娥看着那对如画般的璧人,女子娇俏羸弱,男子漫文俊雅,无言地退了出去。或许,她家主子,其实是很孤寂的。或许,她家主子和公子,才是真正的有缘人。也或许,她需要一个如公子般的知心人……
只是自己,成不了她的知心人。只是,为什么她的心,有着那么股难以言欲的酸涩呢?!
“青秋堂!”轻柔的三个字,回荡在寝殿里。
青秋堂闻声混身一震,一直轻抚在唐芊语眉头上的手,也似被烫着了般咻地收了回去。
沉睡着的唐芊语似两把小扇般的睫毛颤了颤,然后慢慢掀开,似打开了另一个此色国度的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