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乱一起,四海痛哭。唐糖目光便从战争起的那时起,一日比一日悲悯,她想,或许上官粲根本不会理解她心底的苍凉。
她是大沐的子民,大沐子民给了她别人没有的特权,给了她无忧的生活,享受了别人没有的特权便该负起别人负不起的责任。可是她非但没能将这个责任负担起来,还害得他们家破人亡。她,才是真正的罪人。
大沐其实是可以与瀚玥永世修好下去,如果没有她。
“你……不要我了么?”玥明帝笑了,笑得癫狂而悲伤。他与沐帝在战场上争个你死我活,让金陵坐收渔翁之利,到底是为了什么?!
不就是为了能有一个机会与她斯守么?可是眼看这个机会便要到来了,在他还没放弃前,唐糖便放弃了。
“是!”唐糖含着泪,声音坚定无比。
“好……你好……”玥明帝全身颤抖着从龙椅上站起身来,步履紊乱地走到唐糖面前痛苦地吐出几个字来。
他顶着被天下人说成为了美人弃天下的昏君,换来的只是心爱之人一句要放弃。
玥明帝深受打击,怒气横生,双眼血红。他紧紧地抓住唐糖的双肩,恨声道:“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怎么可以?”玥明帝被怒气冲昏了头脑,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一怒之下,完全不顾唐糖的挣扎强要了她。
唐糖最终带着颗支离破碎的心回到大沐,浅笑着嫁了沐帝,那是身为神女早该履行的诺言。婚后仅一个月,御医便查出了唐糖怀着两个多月近三个月的身孕。
唐糖并未对自己求饶,只是跪在沐帝面前,一遍遍求着,饶过孩子。
唐糖最终带着颗支离破碎的心回到大沐,浅笑着嫁了沐帝,那是身为神女早该履行的诺言。婚后仅一个月,御医便查出了唐糖怀着两个多月近三个月的身孕。
唐糖并未对自己求饶,只是跪在沐帝面前,一遍遍求着,饶过孩子。
沐帝回神,看着坐在他面前的唐芊语,暗道自己对唐芊语最终还是不忍心的。
唐糖弥留之际一遍遍地在他耳边说道玥明帝从来都对她很好的,对她很痛惜,只要她不愿,从未强迫过她。仅有那么一次,那一次,便注定了唐芊语的出生。
那个晚上,沐帝抱着唐糖,满目浅紫的床上,尽是唐糖的血。唐芊语的出生,于唐糖而言,是喜悦,也是个痛。
她的孩子,她甚至没来得及抱一下,看一眼,只在最后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了唐爱两字。
沐帝伤痛,唐爱……爱的结晶么?!
“你的名字叫唐爱。”沐帝叹了口气,气归气,他发现,只要与唐糖有关的所有人和事,他都是狠不下心来的。唐糖的背叛对他来说,是至命的打击,可他依然原谅了她。甚至于最后,尽然还是将唐爱这个名字还给了她的女儿。
“谢谢!”整整一个上午,沐帝与唐芊语就这样面对面地坐着,品着茶,回忆着过去。时尔,说上几句不着调的话。
而这些所有的话里,唐芊语唯有这两个字说得情真意切,是发现内心的感谢。
唐爱……
原来她的名字叫唐爱!
唐芊语想着,知道自己曾经有个属于亲人给的名字,就够了。站起身来,漠然地朝沐帝福了福,饶过石桌出了小亭。
唐爱……
沐帝看着外面黑沉沉的天,对着朦胧的天际叹了声:“我终究还是没有告诉她,你怪我么?她长得真像你啊,我把她留下来,你说好不好?!”
天空不知何时又开始飘雪,唐芊语漫不经心地从神女殿的后花园饶去了御花园。长长的过道里,铺满银亮的积雪,各色的花草均被这场大雪埋其中。唐芊语抱着早就没了温度的暖手炉漫无目的的走着,直到一个白色的身影印入她的眼帘。
“师傅。”唐芊语轻唤,停下脚步,站在原地看着那人。
小径尽头,那人白衣翩飞,青丝飘扬,一身的道骨仙风,似误落凡尘的嫡仙般,不食人间烟火。
“还好么?”歌舒离远远地看着一身浅紫的唐芊语独自漫步于这漫天的雪地里。
“……”唐芊语点点头,算是应承。
好的,是真好吧。唐芊语微仰起脸,看向天空,今天终于见到了自己的父亲,还知道了自己的名字,真好!
歌舒离叹了口气,向前走了过来,停在唐芊语而前。伸手,轻拂掉一片落在唐芊语发顶的雪花。
“你怨我么?”因为他心里的仇恨,所以她甘愿留在瀚玥皇宫。
因为他的仇恨,她说:师傅心中的恨,小四替你担着,你看着就好……;因为她说:师傅一直都是师傅,师傅如父。虽然在我眼中一直都很缥缈虚幻,俊若嫡仙,师傅也只是个普通男人。普通的人,都会有爱,有恨,无法释然这很正常。师傅,这是个不正常的年代,帝王君权大于一切,可它不能泯灭我们心中的爱恨人性。
所以他从来都只是看着,并未参与她计划中的任何一项。
“不怨。”唐芊语淡淡的吐出两个字。一圈圈的白雾透过她的嘴向上升去。
唐芊语想,她从来都没怨过。一个男人,能为了他所爱的那个女人,制订一个十几年的计划,于计划中的人来说,那是痛苦的;于那个女人来主,她却是幸福的。
即便是死,也有那么个人一直惦记着她,念着她,想尽办法地要为她报仇。哪怕不惜以亲自养大的徒弟为工具……这样的幸福,足以让她原谅歌舒离放眼只做观望的态度。
“小四,如若可以,便离开吧,皇宫这个地方,从来都不是你所想的那样。”一个人所能想到的,无非都是与自己或周围权势有关的点点滴滴。
所不能想到的是,这个皇宫,就如个九笼棋局,一子动,全盘震。她会受伤,会痛苦,比知道自己利用她时更为伤切……
“师傅是要离开了么?”唐芊语终于收回了半是看着远方,半是仰望着歌舒离的视线,轻问。
“小四你说得对,人有个目标活着便是最大的幸福。我设了十几年的局,被你一人便打破了,你以你的方式做到了我同样想要的效果。可是我却并没有开心。她回不来了,而我,也没得到解脱。王家倒了,上官粲死了。想来安语才是最痛苦的。如若哪天她知道了,定是恨我的吧。”歌舒离摇了摇头,叹气道。
“有得总是有失的,师傅何必要去在意呢?”曾经在他们都还是孩子的时候,便想好了后来的局,当棋局结束,一切尘埃落定,却发现并非如自己所愿那个般。箭已发,又何必在意别人还恨与否?!
“最终还是你看得最淡啊。”歌舒离再次拂去几片唐芊语发端的雪片道。
“什么时候走?”看得淡又如何,不淡又如何。在意就可以当曾经那些利用算计都不存在么?
唐芊语暗自嘲笑,自己又何曾做过好人来着,计谋一出,死伤何止上百。一场宫变,一场大火,瀚玥皇宫里发生的一切,似乎都与她有着不曾分割的关系,又似乎与她都没有关系。
可是有什么关系呢,自己被利用算计,而自己又同样利用算计别人,这个世界便是个相互倾诈的世道,人与人之间,从来不曾真诚,也不必假装真心。
“等一会儿便走了。”大年三十,是别人合家团年的日子,于歌舒离而言,只是个伤情伤心的孤寂的一天。
他的团年日,只有他一个……
“一路顺风。”唐芊语说,口中唤着师傅,却并未有不舍。
歌舒离看着唐芊语叹了口气,最终问道:“你要与我一起么?”
既然不愿嫁公孙若,不若离去,谁也不理,谁也不见。久了,便忘了……
只是,忘得了么?!只怕歌舒离比任何人的感触都要深吧。
唐芊语看着歌舒离,嘴角微扬,久久无言,紫色的水眸中流荡着他看不懂的情素。似哀伤,似留恋。
“让我再想想。”唐芊语看着歌舒离,师傅的提议,让她很心动。
可是……
歌舒离抬头看了眼天,幽幽道:“酉时我会在玄武门等你一刻钟。你没来,便证明你不想离去。”
一下午的时间,够她去想清楚了。
歌舒离说完,萧洒地转身离去,尤如来时一般,无声无息。
唐芊语站在原处,愣愣地望着天,天空黑压压的一片,似要将整个天际都给遮掉,沉甸甸地压在了人心头。
“公主,公主……”小娥远远地跑来,气息有点急喘着。
“什么事?”唐芊语回过神来,她向往的自由就在不远处,可是她能放得开手么?!
“该回去用午膳了。”小娥也抬头望了眼天,除了黑压压的一片,她什么也没看到。
真是不知道公主在天空中看到了什么,看得那么的专心认真,两眼放光。
“午膳了呀……”唐芊语呢喃,这么快,她都还没来得及做准备。
“太子呢?!”唐芊语看着小娥,心中一直纠结不清。
到底是离开,还是留下……
离开,她可以寻到自己的一片开空,自由无垠;留下,用自己的下半身,换取与他的三月朝夕相处?!
“太子殿下被皇上叫去了呢……”小娥上得前来,替唐芊语紧了紧披风的。
“这个鬼天气,居然又下起雪来了……”小娥嘀咕着。
在唐芊语与歌舒离相遇的那刻,沐帝唤人将凤凌传去了他先前见唐芊语的那个亭子里。
“知道我为什么把你找到这里来么?”沐帝看着远处沉甸甸的天空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