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秋堂一扬眉,不言。
难道她真的猜对了?!
唐芊语怀疑地看向青秋堂,越想这个可能越大。
从小到大,她被惩罚过,惩罚的方式也千方百计。
但还从未被点过睡穴,原来,这滋味并不好受。
如果她清醒着,想来她昨夜应该就去她们烤兔子的那片林子了吧?!
就是不知道他还在不在。
“我有事,先出去一会。”
唐芊语说着,便要往楼下走去。
“我陪你去。”
青秋堂急步上前,与她并排而行。
此时,他可不敢放她一人在这里乱逛。
而且,他想陪着她,哪怕就一路寂寂无声地走过也好……
唐芊语停下,侧首“为什么?”
他今天真的很奇怪,大清早便在她房外守着。
现在还要陪着她一同外出,虽然以前外出大半也是会陪着她,但绝不像今天这么反常。
“想出去走走。”青秋堂说完,逃似地率先走出了客栈。
唐芊语沿着昨天记忆里的方向往客栈后院的那片林子里走去,却不想,还在院中便失了方向。
似乎,往左也不对,往右也不对。
青秋堂默默地跟在她身后,看着她纠结着一张小脸,似十分烦恼。
他心中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想来,这又是她那路痴的毛病犯了吧。
以到于,她根本就不知道要上哪去找那块墨玉。
“我不知道在哪里了。”
唐芊语懊恼,纤细水嫩的小手抓住自己随意束在脑后的齐腰青丝狠狠蹂躏。
“别扯了。”
青秋堂上前,将唐芊语手中的亮泽青丝解救出来。
“怎么办?我找不到那地方了……”
唐芊语紫眸含泪,楚楚凄凄,那是她和二师兄之间唯一的联系了。
“没关系,我们慢慢找,一条路一条路地去找。”
青秋堂揉揉唐芊语那丝滑柔软的墨黑发丝,带着他自己都未发现的宠溺道。
唐芊语仰起头来,睁着波光楚楚的紫眸一瞬不眨地看着青秋堂,娇嫩的唇角凝着浅浅的笑,重重地点了点头。
青秋堂抓过她的柔嫩小手往前走去,一棵冰冷的心柔柔地荡着春情。
只为她那似旭日破雨般的浅淡一笑!
改了无数次路,唐芊语终于看见似曾相识的树林,冰冷灰败的草木灰冷气沉沉地出现在她眼前。
然,冷灰旁,除却那剩于几根未燃完的干树枝外,即没有那个陌生而熟悉的身影,亦没有她心心念念的那块墨玉。
原路返回,唐芊语的心似沉到了谷底,说不出是失落还是不舍。
快接近客栈时,唐芊语突然停下,“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行吗?”
青秋堂脚步顿了顿,未言,清冷冰寂的墨瞳又黯淡了几分,拾步与她擦肩而过,径自往客栈走去。
失了墨玉,她心里难过,他知道。
或许,他该给她一点独处时间。
唐芊语紫眸含着失落,直到青秋堂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之类。
她转身,朝着相反的方相而去。
再次回到他们一起烤野免的篝火旁,唐芊语蹲下,默默凝视良久。
紫眸中水光潋滟,泛起一片涟渏,不受控制地簌簌落下。
滴入身前的冷灰中,溅起一滩尘灰,悠悠而起,轻轻而落。
是你么?
二师兄?
“二师兄……二师兄……”
唐芊语悲凄,起身仰起脸,面朝空寂的树木,凄声长嘶。
缓缓闭上紫眸,一行水渍,沿着洁净娇嫩的面颊滑落。
脑海中零星地全是面前这几根零星未燃的枯枝,看似随意一脚踢散,实则是有心为之吧。
每个烧燋的碳头,以不同方向,不同距离,不同方式相距甚远地摆出了个造型。
这种造型缩短缩小,便是离谷内众人之间相互联系的特殊箭头符号之一,也只有离谷里出来的人才能看得懂。
然,这个符号,却又跟离谷众人所知的符号完全不一样。
摊开,收拢,都是实实责责的一个“V”开符号。
这个符号,便是唐芊语第一次捉弄安凌成功时手上摆弄出来代表胜利“V”。
这个符号,只有她一他懂……
而在这个V字的交合点所指的方向,正与他们所将要前去的方向,瀚玥首都瀚城完全相反的方向。
他到底想告诉她什么意思?!
睁开紫眸,唐芊语抹掉脸颊上的水渍,毅然回身。
不管二师兄所指的是何意,她都必须去瀚都。
一则,她还有很多疑问要找安语搞清楚;
二则便是,即然他是二师兄,为什么会不出来与她相认?!
是怕她还如以前一样,调皮搞坏?!
还是他怕了自己亦或是根本便不想见自己?!
唐芊语漫无目的地在树里林转悠,一圈又一圈,无数圈之后。
她终于悲催地发现,来时没把自己搞弄真撞了个奇迹。
“迷路了?”
一道似冰似箭的声音从唐芊语头顶上的树上传来。
带着簌簌震动的树叶,随着沙沙的风声来回在唐芊语周围传荡。
唐芊语听不见声间,但灵敏的感觉却是常人无法比拟的。
她回身,紫眸冷光凝结,准确无误地落在声音传来的树梢。
“既然来了,何不光明正大的出来露个脸。虽然你在树上我一样能看见,但你不觉得累么?”
唐芊语冷声道,耳朵的失听,令她在很多地方都不如常人。
虽然感觉细胞在这样的锻炼下比常人胜出不知多少倍,但总是有很多限制的。
“哎……”
树上之人叹息一声,浓浓的哀愁和孤寂油然而生。
“……是我”。
声落,一道黑色的矫健身影咻地一声,从树上窜至唐芊语面前。
唐芊语凝眉,直直地盯着面前高出自己不止一个头的冷面俊颜。
“冷然……”
唐芊语低声唤道,手却熟悉又陌生地抚过冷然那熟悉的剑眉,浓眉似墨。
眉稍上挑,有着说不出的清冷寂寂。
“是……”
低头,任她那水嫩如玉的纤纤细指抚过眉稍。
眼中柔情并显,却只一瞬便又湮没于那寂寂清冷之中。
“原来,你们真的来了。”
唐芊语放下手,十指无力地垂在身侧,心中说不出是落寞,亦或伤感。
曾经,从小一起长大的情意,始终敌不过那泱泱的涛天大权。
“别去瀚城。”
冷然见唐芊语似要转身,不自觉地抓住唐芊语的手急急道。
向来清冷无波的声音中,竟含着丝焦急与无奈。
“为什么?”
唐芊语那浅紫凤眸斜斜地向上一勾,目光楚楚哀哀地落在冷然那向来平静无波的俊颜上。
“……”
冷然紧抿着唇角,不知该怎么向她解释自己这番焦急与无奈。
他自己亦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借着外出办差的时间巴巴地跑来告诉她不要去瀚城。
只因自己太过了解她?
亦或,自己太过在意她?
可身为从小被选入离谷的护卫,自己有自己必须要守护的誓言与职责,不死不终。
因为在意,难道便要出卖主子?!
因为主子,便要放任自己在意的人去那危险之地,看着她伤心难过?!
他两项都做不到,强大的责任感不许他背叛公孙若。
可心底的那份执念也不允许他明知道她会伤心而无动于衷。
“其实,你何必呢?”
唐芊语拂落冷然的手,悠然转身,倚风而行。
“不过,还是谢谢你。你什么也不要说,听我说就好。我不怨谁,也不怪谁。我只是习惯了,习惯了一群人,没大没小。似亲人,亦似朋友,益师益父。”
“突然有一天,我习以为常了十几年的生活突然在一夕之间被颠覆,我只是接受不了。可是现在……我接受了。谁没有过去?谁又没有秘密?你们每个人身上都背负有自己的始命,这不是谁的错,错就错在,我们每个人站在不能的角度来审视了同一件事情。每个人的感触与想法与责任都不一样。”
“曾经那淡雅如嫡仙般的大师兄现在想要天下,二师兄……”
唐芊语在顿了顿,在心里道:我不知道他想要什么,亦可能再也不会知晓……
最终终究还是将他跳过。
“至于,安语……她可能是想要权力尊位,也可能,只求自保……”
唐芊语停下步伐,转身,仰起原本明艳娇俏,此时却黯然无色的容颜默默地注视着冷然道:
“我曾经伤心过,难过过。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那些撇开身世地位后拥有的不管是友情亦或是亲情,都真实存在过。所以,我不怨。站在你们的立场,所做的事,有自己不得不这样做的理由,我亦不想知道。我现在只知道:你想要告诉我的道理和这么做的理由,我都已明白。所以,你不必如此为难。我只是想去看看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过得好不好,仅此而已……”
一番话说下来,唐芊语那原本明亮,波光楚楚的紫眸仅剩黯淡与孤寂。
她不怨,亦不恨,只是放不开,放不开人心的变化与那些颠覆了她所有美好记忆现实。
权势,地位可以让人变成野兽,也可以让野兽披着人皮光鲜地活下去。
这个世界,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这是她在现代便已然知晓的真理。
她,不想介入他们的历史,只想静静地避开,不想再失去……
“对不起。”冷然突然低垂下头,低沉道。
她怎么可以,这么消沉?!
怎么可以,好似看淡一切,再也不必在意呢?
怎么可以说着这么淡然的话,紫眸中全是失落与消极。
那逃避,那痛楚,为何不掩饰得更好呢?
“没有谁对不起谁,冷然,我不是圣人。我现在能说出这番话,是因为我现在心里已经没有了那份恨与伤心。
因为,我知道他很好……”
因为知道他没事,所以她此刻才能释然,才能放下心底的那份愤然与仇意。
可以曾经的师兄妹那无意思举动,却像把利刃,深深地在她心底划上一道永远也填不了的沟壑。
“回去告诉大师兄,我希望,我们一直都是离谷里的那四个师兄妹,不曾变更。”
如若他还有心,如若他心中还曾有那段从小相伴,宠溺的感情,只盼他能,手下留情!
冷然冰凝着冷瞳,久久注视着唐芊语消失的方向,她应该回客栈了吧!
那么浅淡的一句话,却生生地在他心口的伤疤处撒了把盐。
那不曾变更的情意里,没有他!
那不曾变更的过去里,仅是三个身份背景相当,四个情同手足,均能令风云变色人物没有生死相博的时间……
当冷然回过神来,唐芊语早已消失在树林尽头。
冷然心底一抽,茫然地望着她消失的方向良久才反映过来。
她去的方向……正好与客栈相反……
“四公子……”
冷然脑海中那根曾经紧绷了十年的弦,再次绷紧。
她走错方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