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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意料到什么

回到姜府,晚上三房的人一块用膳,玉珠就把上午在珑玲阁的见闻告诉姜安肃,“爹爹,你有认识叫仲安的?嘉禾公主在玲珑阁见到澈哥哥后喊了这个名字,一脸震惊,看样子好像是认识澈哥哥这张脸一样。”

姜安肃知道此事关系到谢澈的身世,点头道,“我认识的人当中并无此人,不过也不排除这是字而不是名,并非所有认识人的字都知晓。这个我会让人去查探的,这事情还是要从嘉禾公主身边的人入手,既然喊了这个名字,肯定是她认识的。”

姜安肃是在大理寺任职,对这方面还是很熟悉,找人的话并不会太难。

谢澈倒不急,“谢谢师父。”他暂时没打算离开姜家的,身世对他来说并不是很紧要的东西。

玉珠很乖巧,事后过去谢澈的房间好生的安慰他一番,让他别急。

且说嘉禾公主回国公府立刻进了小佛堂,全身颤抖,她跪在软垫上,手中捧着一卷经书念着,声音也是颤抖不已,想起二十多年前她派人做的那件事情了。

其实,其实那名谢澈的青年跟仲安长的只有三四分相似,让熟悉他们的人当面看也绝想不出会是怎么回事,只有她自己想到些别的事情,这才心慌恐惧。

这叫谢澈的是状元,如今还是吏部侍郎,就算她不常出门也经常听到他的事情,晓得他是姜家在邵安城捡到的孩子,二十一二年前的事情,那时候她也逃到邵安城去了吧。仔细看,谢澈的容貌其实更像她吧,也正因如此,嘉禾晓得这个谢澈十有八九就是他们的孩子。

嘉禾这辈子做的最后悔的事情应该就是那件,那会儿她快嫉妒疯了,一时鬼迷心窍犯下滔天大错。

晌午后嘉禾心绪稳定不少,才从小佛堂出来,身边的婆子告知沈媚在厅里等着。

嘉禾思忖一番,去厅里见了沈媚,小姑娘很担心她的样子,“娘,您没事吧?”

嘉禾拉着沈媚去内室的榻上坐下,“阿媚乖,娘没事,方才有些心悸而已,你是知道的,娘一直有这个小毛病。”她一不舒服就会心悸,不算大问题,好生歇着就无碍。

沈媚道,“娘,您还没用膳吧,我喊含笑去厨房送些吃食过来,我陪您一块吃。”

“也好。”

用过膳,食案撤下去,嘉禾留沈媚在房里说话,迟疑了下,她问道,“阿媚,你和福昌县君的关系似乎挺好的?”

沈媚笑道,“那是自然,我和玉珠是从小玩到大的,我最喜欢她的。”

“那她身边那个叫谢澈的青年,阿媚知道多少?”嘉禾有些不安,“我瞧着那青年挺不错的……可惜年纪比你大好几岁。”

“娘,那是玉珠的哥哥,不过没有血缘关系,是玉珠的爹娘当初在邵安城做官时捡回来的孩子,养了这么些年,跟亲生的没什么区别的。”沈媚没看出嘉禾的异常,“娘,你可不要瞎讲,我也想清楚的,楚云尉对我挺好的……”她在心底叹口气,有少许的失落,到底喜欢姜瑾几年,没那么容易放下。

嘉禾失笑,“也是,楚家那小子不错。”想了想又道,“阿媚,你也快成亲的,以后少跟福昌来往才是,嫁了人家都要以夫家为主,总是在出去玩不太好……”

晓得谢澈就是他们的孩子,嘉禾不太愿意沈媚接触姜家了。

沈媚不高兴起来,笑脸都没了,“娘,您说这个做甚,我和玉珠要好一辈子的,为何我嫁了人就不能跟她来往了?”

“好好,是娘不好,娘不说了。”嘉禾叹口气。

调查这样的事情需要些时间,这期间姜瑾跟孔云烟的亲事已经定下,问名,纳吉,纳征,请期都已定好,只等一个月后七月初六亲迎去。

到了六月中旬的时候,姜安肃终于查到这个仲安是谁,他在衙门里看着手中的资料也忍不住皱眉起来。

申时回家用过晚膳,姜安肃就把谢澈叫到书房。珊瑚木座屏式烛台上燃着的大块的蜡,四角都摆着烛台,让整个书房很明亮。姜安肃把查到的东西递给谢澈,“你看看这个,如果不出错的话,这应该就是你的身世。”

“我找人调查过,仲安乃是字,原名傅荣霍。傅荣霍同嘉禾的确是旧识,两人当年两情相悦,后嘉禾出事迫不得已嫁给沈魏沈国公,自此婚嫁各不相干。傅荣霍的原配是姓谢,两人育有一子。我跟你师娘捡回你的那年,傅荣霍妻儿失踪,自此了无音讯。傅家和谢家都是青州的,青州距离邵安城不算远。”

傅家和谢家并不是京城人士,俱是青州人士,当年傅荣霍上京赶考得以认识嘉禾,两人心生爱慕,只是后来发生的事情让阴差阳错的让两人各自婚配。其实这其中的关系,姜安肃没调查的很清楚,因年代隔的太久远。

当年傅荣霍考中进士后,嘉禾发生那种事情,两人就分道扬镳,傅荣霍回去娶了谢瑜,又回京进入翰林院熬了好几年才回到青州做官。

那时候谢瑜待在青州傅家怀着身孕,傅荣霍远在京城翰林院,直到谢瑜生下孩子一年多后带着孩子失踪,远在京城的傅荣霍连妻儿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谢澈神色肃然,手中那些资料还有傅荣霍同谢氏的画像,仔细看他的容貌和傅荣霍的确有三四分的相似,眉眼却跟谢氏更像,谢氏是个美人儿。

姜安肃继续道,“谢氏闺名谢瑜,当年捡到你时,你才一岁多的样子,包袱中只放着你的名字和生辰八字另外就是一块玉佩,玉佩上头刻着一个瑜字,阿澈,他们应该就是你的父母,至于你母亲为何会带着你去邵安城,时间太久远,师父也查不出。”

至于谢瑜为何带着孩子失踪,这事儿也没人得知。谢家在青州也算世家,傅家那会儿反而不过普通家世,因考了进士才入谢家的眼娶到谢瑜。

“谢谢师父。”谢澈表情平淡。

姜安肃问道,“阿澈有何打算?你父亲早几年前回过京城待过几月,后又被圣上调遣回了青州,这些年一直待在青州。”

谢澈抬头道,“等阿瑾成亲后,我会去青州一趟的。”倒不算认祖归宗,总要见上一面的。

“那也成。”姜安肃想起别的事情,忍不住问,“阿澈,你也二十有四,你的亲事……”

谢澈的亲事,木氏也问过几次,他总说还不急,不想成亲。木氏不是亲娘,许多事情不能替他做主,只能听他的。可木氏也把他当亲儿一样对待,因为他的亲事急得满嘴燎泡的,姜安肃心疼妻子,趁着这会儿忍不住问了下。

谢澈望向姜安肃,眼中有流光溢彩,熠熠生辉,“师父,弟子是有意中人的,只她年纪尚小,还需等两年,待她在长大些,徒儿会表明心意的。”

原来如此,姜安肃松口气,“这样也挺好,我同你师娘说声,她着急你的亲事,都有些上火了。成了,时辰不早了,你也早些回去休息,玉珠这些日子一直挂记着你,你的身世,你自己决定要不要告知她。”

“弟子知道。”

翌日放衙后,谢澈去玉珠的房间,见她正捧着绣绷做绣活,他走过去一瞧,正绣着一丛牡丹花,绣工只能算一般。

谢澈轻笑出声,“玉珠这绣的是哪儿的花样。”

“是澈哥哥来了。”玉珠直起身子,有些不好意思,“随便绣着玩的。”没好意思告诉他是给自己绣的兜肚。

两人去榻上坐下,甘草送了热茶进来就退了出去。

谢澈喝了口热茶,把昨儿师父告知他的身世说给玉珠听,玉珠听的有些茫然,问道,“那澈哥哥要离开吗?”

谢澈笑道,“不会离开的,我还在京城为官,去傅家也只是确定下身份,总不能一辈子待在侯府的,日后我需自立门户。”这是他非回青州一趟的原因,不管以后如何,他想娶玉珠就不能继续待在姜家,需得自立门户。

玉珠松口气,只要澈哥哥还在京城就好。

谢澈温和的望着玉珠,“玉珠这是舍不得我?”

“自然舍不得澈哥哥。”玉珠很认真的回答,“我希望家人能一直在一起,澈哥哥是我哥哥,自然也要在一块。”她最见不得家人离别,这辈子她最珍惜的也只有亲情。

家人呀?谢澈轻笑,总有一日,他要成为她真正的家人。

转眼就到七月初六,姜瑾迎亲的那天,侯府忙碌一整夜,木氏更是整夜没休息,激动的。这些日子她也想开,阿瑾非要娶孔家这个女儿,亲事都定下,反悔都不成,小姑娘没别的坏处就是太软弱了些,她仔细教导几年,几年不成再多几年,不信扭不过她来她的性子。

木氏其实不需要儿媳多厉害,只要性子沉稳些,不可太弱,不要连下人都管不住就好。

玉珠也挺激动,她上头有三个嫂子,都是堂嫂,这个却是她亲嫂,日后分了家,长嫂为大,要管中馈的。

卯时刚过,玉珠就穿戴起床,今儿大喜的日子,她特意挑了身稍微喜庆些的衣裳,芙蓉色撒花金团襦裙,一双绣鞋也是浅桃色。姜瑾已在正院带着,木氏和姜安肃吩咐些事情,玉珠过去时木氏泪染衣襟,哽咽连连。

姜瑾也难得看见他动情的模样,眼眶微红,“父亲,母亲,我都省的。”

木氏擦了眼道,“你且去吃些东西吧,一会儿要忙的事情还有不少,吉时到了就要去迎亲的。”

姜瑾的确很多事情要忙,只能听了木氏的话先去吃些东西。

木氏见到玉珠在外面,连把人喊进来,“娘的姣姣今儿怎么起的这般早,一会儿在回房睡会,你四哥迎亲的吉时要到晌午后,还早着。”见玉珠额头有些汗珠,掏出帕子擦拭干净,“可是热的?娘这边早上熬了粥,你先喝一些,且在忍忍,你来过月事,是大姑娘了,就算平日也不可吃太多凉物,早上胃里什么都没有,更不可沾冰冷的食物,这些平日里都要记着。”

都七月多,天气早就热了起来。

玉珠乖巧应偌,“娘,我都晓得。”

在木氏这边用了粥和小菜,玉珠回扶云院休息,今儿四哥大喜,还邀了国公府的人。嘉禾不愿意来,自然还是柳夫人带着家中儿女出门应酬。柳夫人的女儿沈滟早就出嫁,只带了沈媚跟沈羡过来,连她自个的儿子沈麟都没带。

来到国公府,沈媚犹如进了自个家,万分熟悉,跟沈羡道,“大哥,我过去找玉珠玩,你自个逛逛吧。”

沈羡淡淡道,“我也无事,随你一块过去吧。”

沈媚有些许不情愿,大哥在的话,她跟玉珠说话都不得劲。却见大哥亦步亦趋的跟着她,嘟囔一句,只能任由他跟着。

去到扶云院,白芍白芨守在廊庑下,见到沈媚行礼问好,“郡主安好,我家姑娘今儿起太早,这会儿又靠在榻上歇着在,不过姑娘说了,郡主若是过来,直接进屋就好。”

沈媚跟沈羡进到屋子里,绕过屏风,看见贵妃榻上的大红遍地金妆花迎枕上斜靠着的玉珠,一身芙蓉色的襦裙,如绢青丝披散在迎枕上,玉白小脸,看上去清澈又媚丽。

房间四角都摆着冰盆,不会觉得闷热,因此玉珠的腰间还搭着一条宝蓝色绫锻薄毯。

沈媚见她睡的香甜,不忍打扰,悄悄出去喊白芨白芍端些果子热茶进去。她回去房中见大哥坐在一侧的太师椅上,目光正落在贵妃榻上的玉珠身上。

她眨了眨眼,大哥竟连她进来都不知道?沈媚仔细去看大哥脸上的神情,全无平日的冷漠,眉眼都柔和万分。

沈媚似乎意料到什么,心中大震,喃喃道,“大哥,你……”

沈羡回头,眉眼的柔和消失无踪,只余淡漠,“阿媚怎么了?”

“大哥你……”沈媚想开口问他,贵妃榻上却有了动静。两人转头去看,玉珠正揉着眼,睡眼朦胧的,半坐着身子,发丝有些凌乱。

玉珠这才惊觉房间还有两人,揉揉眼一看是沈媚和沈羡,她跳下榻穿上绣鞋,欢喜的道,“阿媚,沈大哥,你们来啦。”

她知晓沈媚曾爱慕四哥,送帖子时也犹豫不决,还是阿媚自个让丫鬟来传话,说姜瑾大婚她要来府中吃宴。这会儿见阿媚身形有些消瘦,眉宇间却无郁气,想来已解开心结,玉珠这才放心下来。

沈媚可不好意思当着玉珠的面质问大哥,只能把心里的话憋回去,上前扶着玉珠坐在旁边的圈椅上,“你睡醒啦?”

玉珠笑道,“早上起太早,这会儿就有些扛不住。”

沈媚递给她一杯茶水,玉珠喝了口,笑眯眯的看着她,“阿媚,谢谢你能来。”也谢谢她能释怀。

沈媚娇嗔道,“你这话说的也太见外,你四哥成亲我自然是要来的,等你以后成亲我也还要来的呢。”说到玉珠成亲,沈媚看了自家大哥一眼,见他坐的端正,心里头哼了声,让你在装,原来喜欢的人是玉珠。

她可是真没想到性子冷淡的大哥也会有意中人。

三人说话,时辰过的很快,到了吉时,一块去前院看姜瑾出门迎亲。

他穿一身红衣,骑高头大马,英俊不凡。

沈媚在心底叹口气,终究还是有缘无分啊。

姜瑾骑着骏马去孔家迎亲,一路上,有不少民众围观,议论纷纷。他的思绪却偏向远方。至于他为何认识孔家庶女,还是小时候的事情,那时候他才跟家人回到京城,他也不过十一岁左右。

那时候的他还有些孩子心性,某日得空去集市闲逛,碰见一瘦弱小女娃跪在路中间哭泣,旁边洒落一地的瓜果蔬菜。

小女娃哭的太伤心,他本想一走了之,忽又想起自家妹妹,被世人误解,痴傻三四岁,他那时候都坚信妹妹不过是开窍晚。见这哭的凄惨的小女孩就想起姣姣来,心生不忍,也当做给姣姣积福,让她早点开窍。

这样一想,上前问道,“你哭甚?”

小女娃吓了一跳,抬头看他,一脸的眼泪,下巴尖尖,却生了一双大眼,身上脸上有些脏兮兮的,见他问反而哭的更加伤心。他不耐,又问了句,旁人这才替他解答,“这位小公子是不知,她是附近孔家的小女儿,不过她嫡母是个母夜叉,五六岁的年纪就让她干活,每日让她出来买菜做饭浆洗衣裳,街上有些闹玩的皮小子晓得这事儿,总爱欺负她,每次她出来买菜都会欺负一番,把这些瓜果蔬菜弄脏,回去她有少不得一顿揍。”

原来如此。他原以为这小女娃跟姣姣差不多年纪,不想还年长两岁,实在可怜。

那时候姜家没有富贵家财,他身上银钱不多却还是有一些的,掏出半块碎银把地上哪些瓜果蔬菜重新买了一遍,放在篮中,又牵起她的手,“走吧,我送你回去。”

一路上,小女娃怯怯的握着他的手,手指纤细,仿佛一折就会断掉,让他心惊。

至那以后,他去集市偶尔会碰见这个小姑娘,有时候见她受到欺负也会帮她一二,替她赶走那些顽皮小儿,再送她回家。

直到后来姜家兴旺起来,他还是偶尔会去集市上看看那个渐渐长大的小女娃。

这些年过去,她被欺负却不在哭泣,只有一脸的麻木。于她来说,她摆脱不了孔家,摆脱不了嫡母,摆脱不了这样的命运,所剩下的就只有麻木。

后头几年他甚少看见云烟出门,她嫡母嫌她长的太美貌,怕她攀附上权贵,得不偿失,将她囚于家中。让姜瑾没料到的是,只是小时候的一个善举,长大后却把那个小姑娘给惦记上了。

如今,他终于要娶那个小姑娘进门了,也不知她还记得自己不。

一路行至孔家大门,有全福人背着新娘子上了花轿。姜瑾侧头去看,新娘子一身大红衣裳,凤冠霞披,身形纤细。孔家人欢欢喜喜跟着出门来,道贺声不断,唯有孔太太一脸强笑。

姜瑾不去看他们,一勒缰绳,调转马头,领着花桥回去姜府。

孔家的嫁妆跟别的世家比起来不算多,只有六十六抬,还是姜瑾用私房钱给新娘子置办的,孔家没人敢动这个嫁妆。

一路上还是有人议论纷纷的。

“这孔家小女儿真是个有福的,原本以为就要那么被她嫡母蹉跎致死,不曾想啊,真是大造化。”

“可不是,嫁到姜家,那是真正的富贵窝,勋贵之家。”

当然,说话难听的也有,“也不知这孔小家女儿用了什么手段,竟让姜四公子求娶了她,人家那可是户部郎中,年少有为,取个门当户对的姑娘不是更好。”

“啧啧,孔家小女儿好手段啊。”

姜瑾挑眉,好在不把这些闲言闲语放在眼中。

等到姜瑾迎了新娘子回到姜府,拜了天地,送了新娘子回房里,姜瑾还要陪着宾客喝酒。

玉珠那边的女眷也欢欢喜喜的吃菜喝果酒,玉珠半点都不敢碰,她可是还记得自己滴酒不沾,果酒都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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