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尔度假庄园——
卫君宁坐在化妆室,左手紧紧握着自己的右手,细如轻烟的轻纱在身下散开,像要将她淹没一样,更显瘦弱。
苏凝拿着捧花走进来,她抬头习惯性地笑,掩饰自己心里的悲凉。
“婚礼很快就要开始了,不要紧张。”苏凝柔声说。
“我怎么会紧张。”
没有期待,没有幸福,怎么会紧张……
眼泪就那样控制不住落下来,苏凝心疼她,握住她的手小声说:“君宁,就算再重的苦难都会过去的。”
卫君宁低下头,心中凄凉——
会过去吗?会过去的,这世上所有的苦难都会过去,只是有的人熬不到走在了苦难结束之前……
服务生来催新娘子上场,苏凝帮卫君宁理了理头纱,眼中掩不住的担忧。卫君宁心中有一丝暖意,头纱飘然而落,挡在二人之间。
卫君宁没有亲人,只能一个人入场,她一步步走过红毯,走的小心又怯懦,细纱在身后染出一片惨淡的白,周围的目光集中到她身上,有同情,有怜悯,唯独没有本该有的祝福。
她走到李方伟身边挽住他的手臂,李方伟面无表情地转身,毫无预警的动作让卫君猝不及防,踉跄一下显些摔倒,她死死的踩着地面。李方伟头也不回径自往前走去,脚步急促焦躁,卫君宁脚腕有些刺痛,急忙跟上他的脚步。
婚戒是陆林兰挑选的,今天才送过来,硕大的钻石刺得人眼睛发酸,卫君宁觉得真丑,从来没见过样丑的戒指。
交换戒指后司仪请新郎吻新娘,李方伟站着不动,脸色阴沉,司仪又重复了一次,然后讲了个笑话搪塞过去。
卫君宁握着捧花,眼泪忍不住落下来,一滴一滴掉落在洁白的花瓣上。
陆林兰早有安排,没有人敢也没人愿意去闹洞房,新人连敬酒的过程都略过。
卫君宁和李方伟二个人在新房里,一个坐在沙发上,一个坐在床头,想着各自的悲伤心事,谁都没有说话。
墙上的秒针不知疲倦地一圈一圈走着,别人都在悲伤,它却兴奋的不肯停步。
不知道过了多久,方竟生过来把李方伟拉走了,晚上八点多的时候他喝得烂醉被扶回来,倒在床上哭叫着要找方北。
杜思寒有些头疼,将李方伟放在床上,对卫君宁说:“抱歉君宁,他喝醉了,要麻烦你照顾了。”
卫君宁连忙点头,起身走过去——
门突然被撞开,砰的一声巨响,方北脸色通红,眼中布满血丝,不知道喝了多少酒。
“方伟!”
方北扑过来,抱住床上的李方伟直哭,杨晓跟在她身后并不劝阻,挑衅一样看着卫君宁。
卫君宁无措地站在一旁,方北抱着李方伟哭了一气,回头看到卫君宁眼中登时涌起一股恨意,猛地扑过去将卫君宁压在身下——
“你是什么东西敢和我抢他!他是我的!是我的!!”
头纱被拽落在地,方北长长的指甲划过卫君宁的手臂,火辣辣的痛,卫君宁被她压着竟然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用手护着脸。
“你个贱人!你滚你滚!你凭什么当他的新娘?他的新娘这辈子都只能是我一个人!是你勾引他的对不对!都是你都是你!”
方北不过一米六的身高,看着娇小柔弱,却不知道是不是醉酒的缘故,力气大得惊人,二个人都没能拉开。
方北是方竟生的堂妹,方竟生不敢用力,杨晓更是在一旁看热闹。
杜思寒本以为顷刻就能将方北拉开,不想二人折腾好一会都没止住乱局,他沉着脸,上前一步拽开二人,一把将方北拎起来!
“闹够了没有!方竟生还不把她带走!”
方竟生满头的汗,小声哄着方北,方北哭喊着要扑到李方伟身边,怎么都不肯离开。
杜思寒拉起卫君宁,卫君宁一双手臂上全是血痕,头发散乱,肩带被方北扯开来,衣服松散着要掉下来,她手指颤抖着按在胸前。
杜思寒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低声说道:“先去换衣服吧。”
卫君宁抬头看他,杜思寒眉头轻蹙,眼光温柔地看着她,她眼泪一下子落下来,一手拢了下衣服低着头去找衣服拿到浴室里换。
杨晓瞅着杜思寒,阴阳怪气地说:“思寒,人家的老婆你装什么好人?”
杜思寒淡淡地说:“杨晓,你这唯恐天下不乱的性格什么时候能改改?”
杨晓冷笑,“到底谁才是和你一起长到大的朋友?你不说你自己无情无义倒来怪我!”
郁思连忙打圆场,柔声劝道:“都少说几句吧,还是先将北北送回家。”
杨晓不情愿地去拉方北,方北抱着李方伟不松手,李方伟醒转过来,一把将方北抱到怀里。
“北北,为什么我娶的不是你?”
浴室的灯光白得刺眼,卫君宁看着镜中的自己,手指摸了下血痕,不禁抽了口气,低头看自己二条血淋淋的手臂,她吸了下鼻子蹲在地上抱住双臂,忍不住将脸埋在手臂中。
她很害怕,她不知道这样的羞辱艰难是不是只是个开始……
她已经在浴室里呆了十几分钟,她不想出去,她宁愿方北将李方伟带走,起码让她有一个安静的空间疗伤。
最后是陆林兰敲响了浴室的门,她只能出去。
陆林兰目光浅浅扫过她的手臂,并没有流露出异样的情绪,甚至没有一声安慰,只让方竟生送方北离开。
方北挣扎着哭得撕心裂肺,李方伟扑过来不让她走,陆林兰狠狠二巴掌打在他脸上,李方伟摔在地上整个人都懵了。
“还不把她给我带走!”
陆林兰厉声喝道,气得呼哧呼哧直喘气,杜思寒走到她身侧,柔声说:“兰姨,别动气。”
方北被方竟生带走了,杨晓郁思也跟着离开,屋里就剩下杜思寒一个人。
陆林兰心中崩的那根弦一下子断了,不由松懈,脚下一软向后倒去,杜思寒连忙扶住她。
“思寒,让你看笑话了,方伟这样,都是我害的。”
“兰姨,给他点时间。”
陆林兰苦笑着点头,在他手上拍了拍,“陪我去喝一杯,让君宁在这里照顾他。”
杜思寒点头,卫君宁手中还拎着他的外套,急忙迎上去,小声道谢,杜思寒笑了笑,对她微微点头示意,然后与陆林兰一起离开。
卫君宁合上门,在门边站了良久才回头,李方伟趴在地上,呆呆的也不知道起身,不知道是不是醉的神智不清了。
卫君宁跪在地上小声问:“能起来吗?起来到床上躺着好吗?”
李方伟别过头去,似是不想看到她,卫君宁对他好感不知道负了多少,对着他反而不紧张了,只当他是个身残需要护理的病人。
卫君宁又叫了几声见他不肯起身,便从背后抱着他往床边拖去,拖了二步李方伟突然站起身推了她一把,卫君宁摔到地上,默默爬起身。
“你到床上躺着,我去打水给你擦脸。”
卫君宁打了水回来李方伟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她拧了毛巾坐在床边帮他擦脸。
李方伟的五官非常英挺,其实他长得很好看,若是换作从前陌生不识时,她会觉得这个人是一道风景,有几分养眼,可是现在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卫君宁细细帮他擦完脸,目光落在他的西装外套上,迟疑了下去解他的扣子。
李方伟突然扣住她的手腕翻过身将她的手压在脸下,眼泪顺着眼角落下,落在她指间。
卫君宁愣了一下,小心地抽回手,她在屋里找了一圈都没找到医药箱,草草洗了澡就缩在沙发上睡着了。
清晨;
阳光从窗外洒落,卫君宁翻了个身突然看到一双腿,吓得握紧毯子哆嗦了一下,抬头发现是李方伟不由得松了口气。
李方伟目光凝在她手臂上,眉头打着结,一言不发地打开衣柜找出医药箱,取出碘酒帮她消毒然后上药,动作非常熟练。
“昨晚,对不起。”
李方伟低声道歉,他虽然喝醉了但昨晚发生的一切都记得。
这是他第二次向她道歉,卫君宁愣了一下,小声说了句没关系便没再说话。
“下午我们要到C国……度蜜月。”
度蜜月三个字他说得很轻,似乎被触到了伤处一样,卫君宁很想问他,这么爱方北为什么要娶她?这么痛苦为什么还要逼着自己分开?
然而她什么都没有问,她清楚自己的身份,李方伟的妻子,李家的儿媳妇,并安守本分。
她想,等到有一天李方伟从方北的阴影下走出来,她依然是那个平淡的卫君宁,她要做的只有两件事,照顾好李方伟,安心等待与李方伟和平离婚。
理清了她反而平静心安下来,李方伟吃了早餐就不知道到哪去了,她一个人在屋里收拾旅行用的东西,她的东西很少,李方伟的东西不让她碰,不一会便收拾好。
距离航班时间还有几个小时,卫君宁打开电脑决定攒些稿,不少读者给她留言说感觉到她最近文字间的压抑悲伤,都求着不虐,追问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卫君宁心不由得温暖了几分,一一留言告诉她们自己很好,只是自己最近要去旅行了有些忙乱而已。
手边的手机突然响起来,卫君宁看到颜叙二个字五指不由地收紧,迟疑了一下接通电话——
“你还好吗?”
“嗯?”
颜叙声音黯了黯,低声说:“我听说方北昨晚发酒疯伤了你,你没事吧?”
“没事。”
颜叙没有参加她的婚礼,从那天在医院分开,两人再没有见过面甚至通话,现在他的声音透过手机传来,她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去悲伤。
她曾经对这个人有过期待,也许他有自己的无奈,可是事到如今,无论是期待还是无奈都该被继续沉没,何况它们原本就从来没真正浮出过水面。
“君宁,对不起。”
颜叙没有说为什么抱歉,他不知道她明不明白他的话,他期待她听得懂又怕她听得懂,所以他说出自己想说的却没有再多说。
“师兄没有对不起我。”
卫君宁选择让自己不明白不去想,颜叙挂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