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君宁去看了卫城宽,卫城宽的手瘦长如枯枝,皮紧紧附着骨节,瘦骨嶙峋。
她用温热的毛巾轻柔擦拭他的双手,眉眼含笑,“爸爸,我一直没敢告诉你,我结婚了,你吓一跳吧?”
“你别怪我,他家世太好我总不安心,又怕你担忧我才没跟你说的,还要告诉你一个喜讯,你猜猜看是什么?”
“猜不着了吧,你要当外公了。”
卫君宁笑得开怀,转身换了回水,又坐下继续帮他擦腿和脚。
“孩子现在二个多月了,爸爸,你可不能再继续睡了,你要快点醒来,到时候我们带着你的外孙一起去爬山,以后你教他做菜,现在的男孩子会做饭才容易讨女孩欢心呢。”
卫君宁在医院呆了一天,陆林兰打了几遍电话过来催,卫君宁离开医院,才发现外面飘起了雨。
漫天雨丝温柔地起舞,卫君宁抬手接了几丝,掌心有凉软的湿意,她觉得别有一番意境,很美。
司机老张在楼下等她,看到她急忙打开车门,车子在飞雨中平稳行驶,窗外的景致一闪而逝,卫君宁眼角余光掠过一道蓝色。
“等一下。”
老张停下车子,卫君宁有些不好意思,小声问:“张叔叔,能不能倒回去,我想买一样东西。”
老张笑了笑,连声说:“当然行。”
车子倒回到先前的橱窗,穿着粉蓝色西装和长裙的一对兔宝宝,静静地坐在玻璃内,一黑一白,卫君宁想到从前老死的那对兔子,莫名地想要买下来。
这是NK的萌宠宝宝系列,很贵,卫君宁有李方伟的附卡,却从未用过,她将那张卡拿出来,又放回皮夹里,取出自己的卡付了费。
一对一共一万三千,卫君宁买了又忍不住心疼,她从来没有这么奢侈过。
抱着一对兔宝宝回到车上,老张回头笑着说:“真好看。”
“我买给孩子的,不知道他会不会喜欢呢。”
“一定喜欢,父母买的东西孩子怎么会不喜欢。”
卫君宁笑笑,将二只兔子抱到怀里。
车子重新启动,雨越下越大,雨点似冰雹一样敲打在车窗玻璃上,啪啪地响,暗沉的天压下来,整个D城似乎都脆弱起来,像是随时会被倾覆吞噬一样。
卫君宁回到家,陆林兰林正在客厅等着,见她回来起身迎上来,责备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我买了些东西。”
陆林兰目光落在她怀中的娃娃身上,忍俊不禁,“以后你要喜欢什么东西,我让你大嫂陪着你去买,一个人逛不安全。
“知道了妈。”
卫君宁上楼,将二只兔子摆到床头,准备回书房写稿,走到门边又折回来,将其中一只抱到书房。
她不确定李方伟会不会反感的将它扔下楼去,还是抱到书房安全点。
风卷着雨敲打在窗户上,卫君宁不时抬头,心绪不宁的,她看着雨痕纵横的窗户发呆,心里总觉得不安稳,打电话给医院确认卫城宽无碍才稍稍安心。
一道闪电划破天空,刻在灰暗的天际,像一道道裂纹,似随时要将天撕碎一样,卫君宁走到窗外阳台上,依稀听到叫喊声,她有些近视,回屋拿了眼镜戴上。
别墅外跪着一个人,抓着铁门上的铁条,声嘶力竭地哭喊,叫着李方伟的名字——
是方北!
卫君宁连忙下楼,这才发现楼下已经吵成一团,赵涵孟拦着陆林兰不停落泪,陆林兰脸色通红,身子发颤,嘴唇不停地哆嗦,竟是气得说不出话来。
李方强拉着李方伟,李方伟额角青筋浮动,拼命挣扎着要出门,李方强拉他不住跟着他走了几步,眼看就要走到门口。
陆林兰呜咽一声挣开赵涵孟,扑过去对着李方伟劈头盖脸地搧着,嘶哑着嗓子哭骂,“你要气死我吗?今天你想出这个门除非从我尸体上踩过去!”
李方伟跪在地上求她,泣不成声,“妈,她身体不好,我不能看着她受折磨,我求你了!你让我出去吧!我求求你!”
陆林兰跪在他面前,捧着他的脸,泪如雨下,“孩子,你要逼我到什么地步啊?”
李方强再也忍耐不住,红着眼上前,一脚狠狠地将李方伟踹倒在地上,嘶吼道:“养你这种畜生儿子有什么用!方北是什么东西?你以为她真的爱你!她把你当成免费的保姆备胎而已!在你面前哭二句你就疼了?在外面跪一跪你就受不了了?她和别的男人鬼混的时候怎么不去想你会难过?”
李方伟匍匐在地嘶声痛哭,像只在悬崖上绝望挣扎的困兽一样。
“废物!”
李方强啐了他一口,脸色发青,恨铁不成钢,“妈养了你那么多年她哪次不是为你好!你要和方北在一起,那我问你,你让妈怎么办?她亲眼看到方北的丑态,我问你你让她怎么办?你是想让她一辈子憋屈!你想折磨死她是不是?”
陆林兰忍不住哭出声,脸上的细纹,每一条都带着悲苦,赵涵孟搂住她,边流泪边细声劝她,卫君宁也蹲在一旁劝她。
“方伟——”
门外方北的声音飘进来,撕心裂肺地哭喊,李方伟脸色一变,连滚带爬地又往门外跑。
李方强脸上透着浓烈的失望,再也没有心力去拉他。
陆林兰扑过去拽他,李方伟头也不回地挣开,门外方北的哭声一声比一声凄厉,陆林兰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扑过去抱住他。
“妈!我求你让我走!你让我出去!我就去送她回家,我保证不会再见她,我求你!”
李方伟哽咽着哀求她,陆林兰眼看拉她不住,哑着嗓子叫李方强,李方强气极不愿意上前,任由他们闹腾。
李方伟挣开陆林兰眼看已经跑到门外,陆林兰大叫道:“君宁拦住他!”
卫君宁离的近,跑过去拉住李方伟,李方伟拖着她走出门,大雨滂沱,一道闪电划破墨黑的天空,雷声哼轰鸣,李方伟怒叫一声用力推开她,飞快地跑出去,卫君宁被他推得倒头栽下阶梯,趴在巨大的花盆上,坚硬的花盆狠狠抵在她腹部。
她抓着巨大的铁树根茎,慢慢地站起身,然后又不由得蹲下身,腹部传来钻心的疼痛,铁树上的雨水浇下来,她一头水湿,冰凉的寒意沁入心底。
“你怎么样了?”
赵涵孟连忙扶她进屋,陆林兰脸色发白,卫君宁的脸色比她更白,额头布满水珠,不知是雨珠还是汗珠。
“孩子,你怎么样了?”
“妈,我肚子疼。”
卫君宁手突然拧紧,赵涵孟被抓的生疼,李方强脸色一变,立刻抱起卫君宁叫道:“送她到医院!”
铁门外——
方北在雨中跪得太久,全身湿透,李方伟抱住她,她在他怀里抖成一团,颤声说:“别离开我,求你了,别离开我。”
“我不离开你。”
方北的脚伤还没好,李方伟不敢回去开车,怕被李方强拦住,抱着方北走了好远的路才到马路上。
大雨滂沱,雷电交加,这样恶劣的天气连出租车都不愿露头,李方伟抱着方北走到无力再走,坐到马路边等待,方北紧紧抱住他。
这时一辆车子停在二人身边,方北的哥哥方东撑着伞走下车,“你们怎么跑到这了,我找一圈了,快上车吧!”
李方伟连忙抱着方北上车,车子在雨夜中急行,一路来到方家,关笙玥正在担忧,见他们回来不由松了口气,迎上去握住方北的手。
“你是要我担心死是吗?”
“快别说了,先送她上楼吧。”
李方伟对方家熟悉的像在自己家一样,抱着方北回楼上房间。
方北的房间还像从前一样,床头摆着他送的红心抱枕,上前绣着他对她的誓言——
李方伟爱方北一生一世永远不变心!
关笙玥手上捧着一叠衣服,柔柔地笑着,“方伟,你从前的衣服还在,你到方南房间洗澡吧。”
李方伟点头,捧着衣服离开,关笙玥在小沙发上坐着,迟疑了片刻,上前将房门反锁,敲了敲浴室的门。
“北北,是我。”
方北打开门,然后躺到浴缸里继续泡着,关笙玥在小沙发上坐着,叹了口气,“北北,下次别这样了,妈有多心疼你知道吗?”
“可是有效果了不是吗?”
方北捧着细腻的泡沫,笑得纯真可爱,眉眼间俱是喜色,“他还是爱我的,只要他爱我我就有把握让他回到我身边。”
“就算他爱你,就算他想和你在一起,那林兰怎么办?她性格特别执拗,绝不会轻易松心软。”
方北脸色一变,不耐烦地回头看她,细眉拧成结,“你烦不烦?我管她心软不心软,只要方伟离不开我,她又能拿我怎么样?”
关笙玥欲言又止,不禁忧愁,方北没好气地说:“行了,我好容易让他回一次头,你能不能别扫兴?”
关笙玥笑笑,上前揉揉她的头发,无奈地说:“妈还不是关心你,倒和我发脾气了。”
方北嘟着嘴,脸色缓下来,关笙玥嘱咐她几句就离开,方北洗好后走出浴室,李方伟正坐在她床上,穿着清爽的浅蓝色衬衫,头发微乱,五官英挺俊朗。
方北走过去,爬到床上从背后抱住他,手在他腰间摩挲揉弄,缓缓下移,李方伟身子僵硬,一把握住她的手,方北脸色一变,随即笑着在他指上刮了一下,撒娇起来。
“我头有点晕,帮我拿感冒药。”
“你放哪了?”
“在第二个抽屉里。”
李方伟打开,不由的一愣,里面摆满了小东西,有发夹,有戒指,有吊坠,都是他曾经送她的。他心头一暖,足足怔了一分多钟才去翻找感冒药。
方北并没催他,静静注视着他的背影,李方伟合上抽屉无奈地说:“没有,你又乱放了。”
“你看上面一只抽屉,平时都是你收着的。”
李方伟转身打开电视柜下第二个抽屉翻找,还在他从前放的位置,他握着药一时百感交集,眼睛不禁湿润,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去倒水。
方北就着他的手吃了药,喝了口水,偎到他怀中抱紧他,小声哽咽着说:“我知道错了,真的,我一个人在外地上学太寂寞了,他故意引诱我,我早就想断了,但他威胁我,说如果我分手就告诉你,我没办法才一直和他在一起。”
“北北……”
这些话她早已解释过,他从前不信,现在却有些动摇,他实在太过爱她,不是陆林兰阻止只怕早就原谅她了。但动摇之余理智总会时不时地提醒他不该,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北北,给我些时间好吗?”
“我知道阿姨讨厌我,我不介意我们能不能结婚,我只要你爱我别离开我就好,我可以等的,哪怕这辈子永远等不到我也会等。”
“……”
李方伟不禁心疼,转身抱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