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鲞的制作陷入了停滞不前。众人都有些茫然。刚开始还信心十足，动力十足。但在受到乍然打击后，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毕竟刚才忙活了好久的，还浪费了那么多食材，本以为实验室里做美食和后厨炒菜没啥两样……
刘家搓了搓脸颊，似乎没受到影响，嚷嚷着道：“我们再把剩下的八条鱼干上笼屉蒸一遍，看看数据怎么样。”
秦泠和赵强被他轻松的表情感染了，重新调制调味料，笼屉热气升腾。半小时后，这八条鱼的美味度陆续出来。
数据如下：
一号机88，三号机87，四号机91，五号机86……十号机89.
一个个数据记录好备案。
刘家看着试验记录，啧啧道：“半成品的四号机美味度是80，属于中等，但这次出成品为什么会高达91？”
在这些枯燥无味的数据中，完全没有规律可循。秦泠赵强也摸不着头脑。刘家有些好笑的捶脑门，木有文化果然好痛苦，实验室真是打击人的好去处。
韩硕有些好笑的看着这些人，在没有知识积累的前提下，妄想用撞大运的方法取得侥幸成功。在他看来这完全不可能的。可笑这个刘家还没心没肺的表情轻松。待会有你叫天不灵叫地不应的时候。
刘家偶然抬头，瞥见韩硕有些不以为然的意思，分明是我有文化啊，赶紧来问我啊。一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架势。
实验室管理员虽然只是管理各种仪器，起码非毕业生不能胜任。三人行必有我师啊，刘家心里一动，虚心对韩硕请教道：“韩老师，您看我们这试验的步骤是不是出现问题了？能请教您一下吗？”
韩硕谦虚道：“我也就知道个大概，比你们多不了多少。”
刘家道：“韩老师就别推脱了，谁不知道能在一个正教授的实验室担当管理员，都是非常有水平的。”
韩硕矜持的笑了笑，“那我就简短说几句。”
他在众人望着他的目光中，指着刚刚开封的新箱道：“这是你们刚运来的黄花鱼吧？”
众人点头。
韩硕道：“嗯，都是死的。”
刘家无语，没有吱声。众所周知，黄花鱼是海洋深水鱼，由于水压压强的原因，捕捞上的鱼当然都是死的。能有活的才见鬼了。
韩硕咳嗽一声继续道：“这鱼类产品好坏的判定，在学术界有个术语叫鲜度，而食材鲜度的强弱，是烹饪的美食是否可口的关键。包括我国在内世界上绝大多数国家将总挥发性盐基氮的含量多少，作为鱼类鲜度重要指标。”
韩硕见众人一脸茫然，解释道：“你们知道总挥发性盐基氮吧？”
众人摇头。
韩硕装|逼的笑了笑，道：“鱼虾蟹类在死去后，由于体内细菌和酶的作用，体内的蛋白质会分解成氨以及胺类等碱性含氮物质，这种物质就叫总挥发性盐基氮，其含量越多，说明鱼类本身的蛋白质和氨基酸破坏的越多，鲜味会愈差，从而影响鱼类的营养价值。所以我建议你们，第一步先挑选鲜度最佳的黄花鱼，然后在进行第二步风干程序。”
刘家一听确实有理，虽然这个韩硕看起来有些傲，毕竟见得多啊。想了想又问道：“那就先测试黄花鱼的鲜度指标，不知道韩老师这儿有测试的仪器吗？”
韩硕道：“有，首先用微型粉碎机把黄花鱼绞碎，然后用离心机取得鱼肉提取液，再滴入鲜度测试液，放入鲜度仪中进行测试，0最低，10最高。只有获得最高10的鲜度值鱼肉，才能进行下步操作。”
刘家道：“那么韩老师，依照您说的这种方法，多长时间能获取鲜度指标最高的黄花鱼？”
韩硕眼皮子眨了几下，“运气好的话大概一个礼拜差不多了吧。这种测试是非常费时的，鱼肉搅拌后还要沉淀、过滤杂质、离心机提取啥的。比较麻烦点。还有就是这鲜度测试液，各个厂子生产的纯度也不同，有便宜的，有贵的，有国产的也有进口货。在用的时候首先要把鲜度测试液提纯，要不然结果会出现很大偏差。”
刘家进入呆滞状态。现在算是明白为什么实验室出一款美食用时间这么长了，严格按照实验室规范操作步骤，天知道重复多少次才能成功。这还是在保证试验液体合格的基础上。
秦泠有些好笑的看着韩硕侃侃而谈越说越离谱，悄悄把刘家拉到一边低声道：“他说的有地方有道理，但包括鱼类和肉类，并不是越新鲜的口感越好。”
“这是为什么？”刘家愕然。
秦泠解释道：“咱先说这黄花鱼，在鱼死亡后，身体会由柔软变得僵直，但僵直期过后会重新变得柔软，这个时候，鱼类体内的蛋白质开始逐渐分解，并且释放出谷氨酸，而谷氨酸是鱼类是否美味的关键。因此刚死亡的鱼类是最鲜的，但并不是最美的。鱼死后度过僵直期开始自我分解后，美味才得以全部释放，在美食界这种说法叫‘熟成’。而熟成是制作鱼类美食必不可缺的关键工序。”
“那你刚才怎么没说。”刘家无语。
秦泠嘻嘻笑道：“我们进货的这些黄花鱼本来就处于最佳制作期啊。要不然为什么一箱两三万块钱？”
“那你的意思是我们买的这些黄花鱼已经处于熟成期了啊？”
秦泠点头，“不用管他怎么说，我们还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不能轻易受外部干扰。”
这个他指的是韩硕。
刘家觉得好笑，感情刚才韩硕说的全是废话。
韩硕耳朵尖，听到这些话后脸色顿时变得非常难看。他并不知道秦泠的身份，见她不过二十出头，说话大言不惭的，心里恼怒，开口道：“我说小姑娘，你别拿一些道听途说来的东西误导别人，你才多大年龄啊，我做过的试验比你见过的都多。一些东西没有论证是不能妄下结论的。”
秦泠紧抿着嘴。不服气的看着他。
刘家掐了掐她的手，冲着韩硕笑了笑，“韩老师您别介意，她就那么一说。”
韩硕见刘家服软，反而愈发趾高气扬，“随便说也不行啊，这是学术不是侃大山，是非常严谨的东西，这些食材哪一件不是成千上万块钱，她嘴皮子说的倒轻松。感情是不花她的钱啊。”
刘家听到他这一说，笑容了淡了下来，“秦泠是我的妹妹，那怕她全部糟蹋了，我也会笑着再给搬一箱让她继续。”
“实验室这么严谨的学术对你们来说居然是过家家？”韩硕气的发抖，“有你们这样做试验的吗？我看你们纯粹是瞎胡闹耽误时间，不行，我得给范教授说说去，这些试验仪器不能让你们这么胡闹台。弄坏了你们赔不起。”
说完，韩硕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一阵风似的走掉了。
秦泠听到刘家不软不硬的给了韩硕个钉子，冲着他吐了吐舌头。
刘家毫不在意的摆手道：“他走了正好，唧唧歪歪的在这里妖言惑众，我们继续。”
赵强担忧的道：“他找范教授告状去了啊。万一再不让用实验室就麻烦了。”
秦泠笑了笑，“不可能的。”这个韩硕充大尾巴狼在这里狂吠，她早就看着不顺眼了。她和范教授的关系，岂能是韩硕几句话就能破坏的。
抛弃刚才韩硕的胡言乱语，刘家三人继续按照第一次的步骤重新试错，湿度、温度和风力的大小重新进行微调。
一条条鱼被剖洗干净，重新放入烘干机中，接着上笼屉蒸煮。结果显而易见，刘家等三人果然又糟蹋了一箱黄花鱼。自然还是以失败告终。
这一耽误，从早上到现在，已经是下午一点了。三个人忙的腰酸背痛，呲牙咧嘴。实验室枯燥的重复步骤，果然是非人的活儿啊。没有坚强的意志力，这工作还真不是正常人干的。
三个人凑合着吃了点午饭，稍微小憩半小时，下午继续重复上述步骤。试验台账上记录满了密密麻麻的数据，温度和湿度等指标横跨数十度，这些都是用黄花鱼蹚出来的试错数据，不仅包含着大量的金钱，还有他们的时间。
南市那边从台州一共空运了六箱黄花鱼，价格高达十万多，不知不觉即将消耗殆尽。
大半天下来，赵强看的心惊肉跳。这个花钱法，一月还不得扔个大几百万，如果幸运还能得理想的结果，一旦方向错误，唯一的结果就是白忙活一场啥也得不到。
“刘哥，还剩下最后一箱了啊。”赵强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六箱居然已经用掉了五箱，试验还遥遥无期。
啊？
刘家忙的头昏眼花，茫然抬头看着四处散乱的废料，瞳孔稍稍聚焦：“还有一箱？”
赵强点头。
秦泠也苦着一张小脸，她这个小天才也有搞不定的时候，还弄的一身鱼腥味。
“那就不做了。”刘家摘下胶皮手套，捶打了捶痛的腰，“这儿有洗澡间，我们先洗个澡，待会咱们三个开个小会。”
“不能这样啊家哥。”赵强着急道：“我们再坚持坚持，这一箱子还能做三组试验，万一要是成功了呢。”
秦泠也倾向再试试，要不然她也不死心。长这么大，还没败的这么惨过。
“行了，别说了，这次试验符合我的预期。虽然浪费了不少东西，但起码印证了一些猜测。”刘家拍拍手，“先洗澡吃饭，待会开会。”
两人看着刘家表情轻松，不像是被打击的智商下降的模样。他俩虽然不甘心，但心里也和明镜一样，按照今天的试验进度推算，没个一两个月，恐怕也出不了什么结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