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秉松见净空一副煞有其事的样子,方才慌乱的心一下子就定了。
“大师,我不会这样做的,那里的人不管如何都是我的亲人,这几****就会请得道高僧来家中做法驱邪,若是当真有恶鬼要害我满门,我也认了。”楚秉松一副情真意切的模样,让净空傻了眼,不是说这楚丞相为了一己之私谁都能杀么。
不管怎么样,那人让自己办的事情总算办妥了,他也就不插手了,只朝楚秉松又念了声阿弥陀佛,便转身告辞了。
管家匆匆跑下来看着楚秉松:“老爷,这这……”
“这什么这,还不赶紧去请大师回府来做法!”楚秉松不满道,见这净空不多纠缠的样子,心里又信了他的话几分。
“是是。”管家见楚秉松真的一副不惧怕的样子,只得心中叹气摇头,赶忙转身去安排了。待他一走,楚秉松便笑了起来。他正愁没法子除掉秦雪,如今机会却是送上门来了,以恶鬼之名,谁敢不信?
李潇本不打算多叨扰楚姒,怕她厌烦,可楚姒却好像突然之间对科考很感兴趣,开始一点一点的问细节,他看了看坐在对面的弘哥儿,以为她这是在替弘哥儿问,便也就稳稳的坐了下来开始侃侃而谈,一直谈到临近天黑,才起身要告辞。
“我送你出府吧。”楚姒起身道。
李潇受宠若惊,既有些羞涩又满怀高兴的点了点头。
楚姒看了眼低着头不停揪着衣襟的绿芽,笑道:“绿芽,你不是给潇表哥绣了方帕子吗,去拿来吧。”
绿芽面色爆红,声音小如蚊子,却忙行了礼,提步下去了。
李潇有些怔楞:“大妹妹,这是……”
“我这丫头知规矩又懂礼数,针织女红更是精通,她绣的帕子在我这院子里,可是谁也比不上的,潇表哥不若留方帕子看看。”楚姒笑道。
李潇望着楚姒那双微微弯成月牙似乎还带着光的眼睛,心头苦涩,却也跟着笑了起来,朝楚姒拱拱手:“难得大妹妹这么惦记着我。”他哪里不明白,楚姒这是在替他做媒呢。
不多时,绿芽回来了,手里捧着一方叠的整整齐齐的小帕子,帕子上端端绣着兰花,看起来十分清雅。
李潇也有些惊讶她这绣工,抬眼看了看她,一双明媚的大眼睛,皮肤姣好,此刻正满面绯红,看起来也是十分娇俏,便笑着接过了,道了声多谢。
绿芽听着他的声音,只觉得脑袋嗡嗡的响,全是兴奋。
楚姒瞧着她这般,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担忧。
“出去吧。”见绿芽似愣住了,楚姒这才开口。
李潇微微颔首,顺手将帕子收进袖子里便跟楚姒一道出门了。
绿檀忙上前来扯了扯绿芽;“傻丫头,还愣着做什么。”
绿芽见人走了,这才忙回过神来,跟着一道往外去了。
两人走的不快,楚姒的步子本就迈得不大,她走路素来悠悠闲闲的,李潇也自觉地放慢了脚步,跟在一侧慢慢走,楚姒看风景,他的余光则是看楚姒。
快到府门口时,才见管家招呼着一大帮的僧人往府里去,绿檀奇怪道:“咦,这是做什么呢?难不成是要给大夫人驱魔?”
“别瞎说。”绿芽忙道,绿檀嘿嘿笑着不说话,李潇一听,又跟舅母有关,难免又多上了两分心。
“大妹妹,要不你使人问下,看看舅母的病情如何了?”李潇道。
楚姒招呼了管家过来,管家忙把肚子里憋着的话都说了出来,至于净空跟楚秉松的对话,自然也都一字不差的说了,只是他没听到最后一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李潇显得很惊讶:“怎么会这样?那大师可有说破解之法?”
管家满面愁苦:“说是说了,可是奴才没听到,他只跟老爷一人说的,但是恶鬼所在的方向,对应着的不就是大夫人么。”
“这……”李潇面色沉了沉:“所以舅舅只打算诵经驱魔?”
“嗯。”管家颔首:“哎,也不知是遭了什么孽,那和尚说,那恶鬼是断了四肢的怪物呢,啧啧……”
楚姒神色淡淡的听着,并在身前的手悄悄握紧。
“潇表哥,应当没事的,既然知道这段时间楚府发生的风波都是恶鬼所为,咱们驱了这恶鬼也就没事了,你也乏了,早些回去吧。”楚姒道。
李潇皱眉,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我去见见舅舅吧,大妹妹,既然有恶鬼,你还是早些回院子的好,轻易不要出来。”李潇说罢,便忙招呼了管家去寻楚秉松了。
楚姒看着人离开,神色这才变为漠然:“绿檀,盯着楚秉松的动作。”若是不出所料,以楚秉松的耐心,秦雪一命偿一命,也不过就是这两日的事情。”
“是!”绿檀面容严肃的颔首,楚姒交代完,这才让绿芽又去给红姨递了个消息,让她把今日的事情传开,便安心回去等着了。
她不能急,她要有耐心,耐心会给她最好的回报!
天色渐黑,红灯笼亮起,摇曳的烛光投在冰冷的雪上,并没有让人觉得暖,反而有几分血腥。
楚家有恶鬼,满门必血光的消息,一下子在京城传来,成为继秦雪大喊楚秉松杀了人的消息后,又一波重磅消息,茶余饭后,人们的谈资也都是这个,市井里甚至有人特意开了赌,赌的就是这次楚府是能安然度过一劫,还是满府血光,还真有不少人下了赌注。
赌坊的二楼,一男子安静的坐着,看着底下的动静,冷笑:“楚秉松居然沦落至此。”
“他敢背叛王爷,早该料到有次下场,活该。”旁人道。
烛光晃动,映照出黑衣男子的脸,他面上带着面具,一双冷漠锐利的丹凤眼淡淡盯着楼下的赌徒:“那个名唤净空的和尚找到了吗?”
“找到了,不过他说那女子并未露面,只给了他一支翡翠簪子。”
“簪子……”赵训炎喃喃念着,侍卫立马将那翡翠簪子递了过来,赵训炎瞥了一眼,笑道:“是她吗?”
“是,属下们查过,这簪子原是楚家三小姐跟她借了,而后偷偷卖掉,后来被她的侍女赎回。”
赵训炎的笑容越来越大:“真是太有意思了,她要是我的人,那该多好。”
那侍从抬起眼来看着赵训炎:“爷,那我们怎么处置那个净空?”
“帮她一把。”赵训炎道。
那侍从会意,转头朝底下的人比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赵训炎慢慢转动着手中的翡翠簪子,簪子伴着烛火,发出刺眼的光芒来,赵训炎眼睛微微眯起,冷冷勾起唇角:“调皮,回头把你这棱角都磨干净了,你就乖了。”
夜已深,李潇坚持守着楚秉松,让楚秉松很是恼火,却没有办法。
“既然你要留着,便留着吧,不过你如今已经是翰林院的人,明儿还要去上朝,早些去休息吧。”楚秉松说完,转头便回去休息了,而如意苑的和尚们则是念了一晚上的经文,直到第二天清晨,楚秉松上早朝之前,接到了净空大师暴毙的消息之后,这才松了口气:“这真是天助我也!”楚秉松一边穿着朝服一边道,望着外面只有些微亮光的阴凉天空,楚秉松看了眼身侧伺候的人:“你知道该怎么做?”
“奴婢明白。”那女子垂下眼帘行了礼。
“很好。”楚秉松笑了起来,看了看她似乎不正常的白色肌肤,笑道:“当初留下你,果然是正确的。”说罢,这才提步走出了房门,看着已经在院子里等着的李潇,笑道:“潇儿,去看看你舅母吧,看看这么多大师为她诵经念佛,她是否好了些。”
“是。”李潇忙颔首,对楚秉松的怀疑也少了些,待他离开,楚秉松才冷哼一声:“愚蠢。”
等到他们都上早朝去以后,府里暗处才开始慢慢有了动静。
楚秉松的院子里一直养着一个比他年纪还大几岁的婆子,名唤杨宝儿,这名字是杨佩给她取的,若是曾经伺候过杨佩的,都能认得出来,她就是杨佩身边伺候的大丫环,只不过后来因为暗地里勾引楚秉松,而被杨佩赶出了如意苑,再后来,楚秉松为了气她,便一直将她留着,这么多年也不过是把她当成狗一般丢在地下室养着。
她出来的时候,正好遇到了从荣华院出来的江妈妈,江妈妈自然晓得她是谁,而且似乎知道更多:“你怎么在这里,你当年不是死了……”
杨宝儿笑了笑,尖瘦的脸上露出几分狰狞:“我福大命大,怎么会死呢。倒是你,没跟楚姒说什么吧。”
江妈妈面色沉了沉:“你们当年合伙害了原大夫人,如今竟怕大小姐知道了么。”
杨宝儿冷冷一笑,就朝着江妈妈走了过来:“那就是还没说,那你能保密码?”
“你休想……”
江妈妈的话还没说完,便见寒芒闪过,杨宝儿手里藏着的尖刀便刺了过来。
江妈妈瞪大了眼睛,本以为必死无疑,却不知哪儿飞出来一块石头,狠狠的打在她的尖刀上,让她扑了个空。
“快去做你的事吧,迟了可就来不及了。”
暗处传来声音,让二人都惊讶了一番,杨宝儿阴狠的看了眼江妈妈,冷冷一笑,将刀收了回来:“你们打算算计老爷?”
“你若是不去,楚秉松一定会亲自动手的。”暗处的声音继续道。
杨宝儿似乎也猜到了这样的后果,可是她愿意去,因为她是真的憎恨秦雪,居然得了楚秉松这么多年的疼爱。
杨宝儿旁若无人的转身离开,似乎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绿檀在暗处看着她,深深叹了口气,这府里居然还藏着这样的毒蛇,好在没有漏出獠牙,否则小姐可就惨了。
江妈妈并没有听出暗处的声音:“你是谁?”
“今日府里不安宁,您早些回去吧。”绿檀压着嗓子说完,提步又跟着杨宝儿而去。
杨宝儿不过是个小角色,江妈妈心里很清楚,不管她今日是去做什么,楚秉松将她利用干净了,定也不会再留,但是有些事情她还是要赶紧回去告诉楚姒才是。
江妈妈才要转身离开,却见小道上多了个人影。
“四小姐,怎么是您,您不是跟三小姐一道出府去了吗?”
楚黛儿面带微笑,款款而来:“江妈妈这般惊讶做什么,我原是出去了,觉得身子不适,便又折回来了。”
瞧着她脸上的温和笑意,江妈妈并没有防备,即便知道她心思毒辣,但自己与她无冤无仇……
“哎呀。”正当江妈妈想着呢,楚黛儿却似忽然扭了脚:“江妈妈,快扶我一下。”楚黛儿语气柔弱,似乎真的很疼。
江妈妈见此,犹豫了一下,却还是连忙上前将她扶起,可不等张嘴说话,腹部被利器刺穿,一股剧烈的疼痛传来。
“四小姐,为什么……”江妈妈无力的看着楚黛儿,楚黛儿只是浅浅笑着又将匕首猛地一下拔了出来,看着江妈妈绝望的倒在一旁的灌木丛里,楚黛儿这才蹲下,用她身上的布巾将匕首擦干净,悠悠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回去跟楚姒说什么吗?”
“四小姐……”
“我本不打算杀你的,毕竟祖母面前你也帮我说过不少好话,可是江妈妈,你要怪就怪你多嘴,七姨娘死了那么久了,你还要去说什么呢?”楚黛儿莞尔。
“你不是七姨娘的……”
“说吧说吧,反正不会有人知道了。”楚黛儿截断她的话,方才还维持的温和却因为这一下而变得阴冷起来,似乎很是介意:“你们这些长舌妇,活该下地狱!”楚黛儿说完,不死心的又在江妈妈的脖子上划了一刀,看她彻底断了气,这才冷漠的站起了身,转头离开,似乎从不曾来过这个地方。
此时的如意苑中,气氛依旧阴沉。
二十八个和尚都在如意苑中诵念往生咒,面前对方的,则是杨佩的衣冠冢,好让她安息。
不同的咒语轮番念着,念了整整一夜,直到如今天色将明才稍稍停息了下来休息。
如意苑的丫鬟婆子早就被楚秉松提前调走了,理由是不打扰大师们做法。所以杨宝儿进来的很轻松,直接就穿过这些和尚们,进入了秦雪的房间。
秦雪早已经不认得她了,见得有人来,才疲惫道:“拿水来。”
杨宝儿默不作声,倒了一杯茶缓缓端来,当着秦雪的面在茶水里下了迷药。
秦雪怔住:“你在做什么!”
杨宝儿轻笑:“给你一些让你一会儿不那么痛苦的东西。”
“你在说什么……”
“说什么?”杨宝儿嘿嘿笑起来:“当初你们不也是这般对付杨佩的吗,仁慈的没有让她亲眼看着自己被砍断四肢。”
秦雪一听,吓得浑身僵住:“你……你是谁,你什么意思,救命,救命——!”
秦雪并没有喊两声,杨宝儿吧便一把掐住了她的下巴,意图将迷药都灌进去,可秦雪这会儿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抬手便将那药打翻在地,可随之而来的却是杨宝儿狠狠的一巴掌:“敬酒不吃吃罚酒,那我就成全你,让你亲眼看着自己受刑!”说罢,扯过一旁的碎布,抓着秦雪的下颌,直接将布塞了进去,见她还在挣扎,又顺手拿过一旁的花瓶,狠狠的砸在了她脑袋上。
杨宝儿似乎杀红了眼,狰狞的看着秦雪:“要不是你们,我会被楚秉松关在地下室几十年吗?你们这些吃人肉吸人血的畜生!”杨宝儿极力压低了自己的声音,狂躁的抽打着秦雪,直到秦雪被打得奄奄一息没了反应,这才拿了早就备好的绳子,将她的手脚分别绑在了床的四个角上。
秦雪想到她接下来的动作,目眦欲裂,可看着她的尖刀落下,便知道无可挽回。
剧烈的疼痛让她几度晕死过去,可晕过去的脑海里,全是杨佩死前的惨状。她心里大喊对不起,可是杨佩已经被她折磨死了,不可能再复活。
绿檀看得心惊肉跳,几次差点呕吐出来,看着杨宝儿已经完成任务,准备换衣服离开,她这才从屋檐飞身而下,从正门匆匆走了进来,一边走一边喊道:“哎呀,李大人也真是粗心,早上才来了一趟,竟落了东西在大夫人这儿……”她一边说一边急匆匆往房间里面走,可才推开房门,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便扑鼻而来。
外面的人听到一声尖叫,方才进去的少女便满面煞白的跑了出来:“恶鬼,恶鬼在里面!”
那为首的方丈一听,连忙带着自己的弟子走了进去,才进去便看到了被血染红了衣裳、面色白的不正常的杨宝儿。
“恶鬼、恶鬼!”那方丈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大喝一声,他手下会武的弟子迅速将杨宝儿围了起来。
杨宝儿想起之前听到的声音,知道自己是被算计了,大笑一声:“死就死,谁怕谁,你们转告楚秉松,他心里的恶鬼,这辈子都除不了了!”她狞笑一阵,抬起手里的血淋淋的刀,直接抹了自己的脖子。
恶鬼,自杀,人彘,血光……
这样的词汇一下子传开,楚府有恶鬼屠府的传言一下次便传来了,却也有好事者,将之前秦雪被休回家,后又有太医诊断出被人下了药,再后来秦雪又大声囔囔楚秉松杀了前妻和生母的事儿串联起来,一个大阴谋论瞬间就冒出来了。当然,也有人觉得真的是恶鬼作祟,毕竟那有名的净空和尚在算过那一卦以后便暴毙而亡,而楚府在请了和尚们来诵经念佛以后,便有所谓的‘恶鬼’出现,还以残忍的手法杀了人。
但是不管怎么样,楚府和楚秉松一下子成为了大家伙议论的热点,也成了大家伙避之不及的忌讳,似乎一提楚秉松,就触了眉头。
楚秉松似乎也被骇到了,跌跌撞撞的就从朝堂赶了回来。但是他现在还沉浸在解决了秦雪这个大麻烦的喜悦里,根本没有功夫去想其他的,秦雪死了,他的秘密就可以永远的隐藏了。
回到楚府后,府里的下人们似乎都吓坏了,跟楚府签的不是死契的便自己掏腰包交了大量的罚金跑了,至于那些家生子们,胆子大些的也都去烟雪的院子里跪着,求她给一条活路,特别是原来在如意苑伺候的。
楚秉松回来的时候,秦雪还没死,还有气儿。
管家道:“老爷,大夫人那儿,您看怎么办?没人敢去伺候。”那管家道。
楚秉松闻言,想了想:“那就让蓁蓁去伺候她亲娘吧,你再去安排一下,再去多请一些大师回来做法消灾。”他现在浑身舒坦,昨晚净空说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就可以让杨佩离开,如今他再给她多安排些大师诵经超度,这件事一定可以解决,往后去,楚府一定又会变得跟以前一样一帆风顺的。
他这里想得好,楚姒却并没打算放过他。
绿檀回来的时候,脸都吐绿了,楚姒淡淡看着,想着前世的自己,嘴边竟浮现了些许薄凉的笑意。
“累了,就下去歇着吧。”楚姒道。
绿檀搬了小杌子在火盆旁坐下,摇摇头:“小姐,江妈妈回来了吗?”
楚姒面色微微一顿:“未曾,怎么了?”
绿檀觉得有些奇怪,将之前遇到江妈妈的事儿说了,这才道:“她好似有不少秘密要跟小姐说似的。”
“嗯,她上午才说要回荣华院拿些证据呢,却迟迟没见过来。”绿芽道。
楚姒忽然有些不好的预感,起了身:“你之前是在哪里瞧见她的?”
“在荣华院跟如意苑的交叉路口。”绿檀道。
她话音才落下,楚姒便带着人匆匆出去了,绿檀觉得奇怪,也跟着跑了出去,可是等找到江妈妈的时候,江妈妈的尸体都已经冷了。
“怎么会!”绿芽捂着嘴哭出声来,绿檀也惊讶的忙四处看着:“不会啊,我之前还得叮嘱她赶紧回逐锦阁呢。”
楚姒长长叹了口气:“应该就是在你离开以后被害的。”楚姒看着江妈妈身上的血迹和死不瞑目的眼睛,蹲下身,抬手将她的眼睛合上:“你走的时候,可察觉到这周围还有人?”
“有一道气息,但是我没多看。”绿檀后悔不跌,可是已经无法挽回了。
楚姒准备起身,却看到江妈妈手里死死拽着的一个荷包,楚姒将荷包抽出来,里面竟是一封奇怪符号的信。
“这是南疆的文字。”绿檀一眼瞥见,下意识道。
楚姒的手微微一动,绿芽则是奇怪道:“你怎么会知道是南疆的……”
绿檀回过神来,忙道:“我行走江湖,自然见过这些。”
楚姒并没有多问,只是将信收了起来:“这件事暂时不要让白雪知道。”白雪若是知道了,只怕也没了活下去的心思。
“是。”
楚姒眼睛有些涩,稍稍偏过头去:“把江妈妈好好葬了吧,跟她的侄女儿葬在一处。”说罢,这才转头离开。
绿檀想起楚姒方才手里的信,又看了看死去的江妈妈,眉头紧紧缩在一起,转头离开。
楚姒回到逐锦阁,本打算让人去翻译信上的文字,绿檀却道:“小姐,我来给你翻吧,我认识。”
“你不是只在江湖上见过吗?”绿芽一边替楚姒解下披风一边道。
绿檀嘿嘿笑着:“我曾经学过一些,所以认得,放心吧,这信上的字看起来都很简单,我一定会。”
绿芽还要再说什么,楚姒却笑道:“好,那你可要一字不差的给我翻译出来,错了一个字,我可都不原谅你。”
绿檀面色紧了紧,忙点点头,贼兮兮的笑道:“放心吧,等我翻出来了,您可得给我准备三天量的糕点!”
“好。”
楚姒看着绿檀拿着信进去了,笑容这才稍稍落下了一些,她没告诉绿檀的是,这南疆的文字她也认识几个,虽然不多,但是也能大概拼出信中的意思了,这次,她只是想试探。
小福儿从外头进来,揉了揉自己冻僵的耳朵,忙道:“小姐,严府出事了。”
楚姒心里咯噔一下:“因为施粥的事?”
“嗯。”小福儿点点头:“云府带人到严府门前的粥棚领粥,这几日都被人指指点点的,说严府不顾亲家情义,看着云府流落到这地步,直到了今日,云家的庶出大小姐喝了严府的粥,竟中了毒,如今云府的人把那云颂月小姐抬到了严府门口,正闹呢。”
绿芽也赶忙走了过来:“那伊儿小姐呢?”
“她最苦了,先是被严家的两个伯娘训斥了一番,又逼着她去打发云府的人,可这伊儿小姐怎么做不都是错么,帮哪边都讨不着好。”小福儿道。
楚姒无奈的笑笑:“先看看她怎么处置吧,她还没来找我,说明还没有走到穷途末路的时候。”楚姒说罢,便转头进了暖房之中。
小福儿见楚姒不担心,便也安了心,给她泡了壶茶才道:“大小姐,听说如意苑那边……咱们要不要出去避避啊?”毕竟恶鬼缠身,府里人都传得玄乎了,她自个儿倒不怕什么,就担心那恶鬼来寻了楚姒。
“咱们现在出去,还不得被外头的人一口一个唾沫星子给淹死。”绿芽道:“如今大夫人遭此厄难,小姐又是长女,只有帮扶的,哪里还能临阵脱逃,回头给那几位小姐抓着把柄了,还不知道要怎么编排我们小姐呢。”绿芽道,她其实觉得很痛快,大夫人落得如此下场,那都是她应得的报应,当初害死楚姒生母,又害了那么多无辜的人,还几次三番差点逼死了小姐,小姐回来后她也是处处巴不得小姐死,如今这样,她只觉得大快人心!
小福儿闻言,眨巴眨巴眼睛,不甚明白,却机灵的不再多说。
“听说老爷让二小姐去伺候了,二小姐才进那屋就吓哭了,死活不肯再进去伺候,丫鬟婆子们也没一个敢进去收拾的,便由着大夫人在那血泊里躺着,听说逼得老爷都差点打死了一个婆子,最后无法,只得去请那验尸的仵作婆子来收拾。”小福儿边说边摇头:“二小姐平日里都说是最有孝心的,以前也都是如同仙女儿一般,走路都恐伤蝼蚁,如今变成这般,也不知是本性如此还是被逼如此……”
小福儿连连喟叹,绿芽心里却门儿清,楚蓁蓁能有这样的下场,都是她自己作的,小姐不去招惹她,她却屡次三番的想要了小姐的命,从来没说要存一丝善念,对下人更是如同对草芥一般,想打便打,想杀便杀。
这里又说了一会儿,楚姒才听到消息,说李潇已经来了。
楚姒想,这件事对李潇的打击一定很大吧。
“大妹妹……”
外头传来李潇的声音,楚姒看了看绿芽,绿芽会意,提步走了出去,拦住了李潇:“表公子,我家小姐身子不适,如今已经歇下了,您迟些再来吧。”
李潇本是打算跟楚姒打听打听,听到这话,问道:“大妹妹她没事吧。”
“无妨,就是身子虚了些,加之今日的事……所以才……”绿芽低垂着眉眼不敢去看他,怕他瞧出自己眼里的喜色来。
李潇微微颔首,沉默了一会儿才哑着嗓子道:“那我就不多叨扰了。”说罢,便又打算转头离开,绿芽忙抬起头看着他:“等等。”
李潇回过头,绿芽上前来小声道:“小姐让奴婢转告您,楚府已经不是当初的楚府了,人人鬼鬼已经是分不清,李公子才进朝堂,依旧可以多去严老大人那处多多走动,也好多长些学问见识。”
李潇听着这别有深意的话,抬起头看着楚姒安静至极的屋子,半晌,才正了正身,朝楚姒房间的方向作了一揖,这才转头离去。
绿芽一直痴痴看着他的背影离开,这才转头回了房间,看着懒懒倚靠在暖榻上又开始翻着闲书的楚姒,再看看围着小炉子绣花的小福儿,浅浅笑着,这样的宁静,让她倍感幸福,也是她自夫人过世后,唯一真正惬意的日子,她真希望,可以一直这样就好了。
楚姒没有察觉到绿芽的动静,只反反复复翻着侯夫人送来的书,‘离陀岛’这个名字不停的出现,让她一度怀疑,是不是真的有这么一个地方,而林清愚则是说过,当初侯爷夫妇离开京城,也是为了去给他寻找解药,难道那解药跟着离陀岛有什么关系吗?为什么那解药又只有郑雲能拿到呢?
楚姒想不通,却莫名开始思念林清愚了,这会儿他在做什么呢,是不是……也在想自己。
深山中,壁立千仞,千仞之上,一座巍峨宫殿耸立,上书三个大字,无极阁!
无极阁深处的石室里,一面色微白的男子端端坐在千年寒冰铸造的冰床之上,手脚都被用千年玄铁所铸铁链捆住手脚,但他看起来面色很是平静,似乎丝毫也没有担忧。
“为什么不答应我。”柔柔的声音响起,让人生出一股爱怜,可这不包括林清愚。
“因为我不爱你。”林清愚淡淡闭着眼睛。
女子浅笑:“你连睁开看我一眼也不愿意,不过即便如此,我也不怨你,因为你是我的男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道理我懂的。”她笑起来,声音如银铃一般清脆悦耳,似乎这柔弱的声音都带着一股魅惑一般,叫人恨不得将所有东西都给她。
“我与你并没有夫妻之实,这一点,你我都很清楚。”
“狡辩!”女子听到这话,情绪忽然激动了一下,旋即又马上恢复了平静:“清愚,我哪里配不上你呢,我都给你生了一个儿子了,为了成全你体会这花花世界的心思,我给了你四五年的时间了,你现在也该玩儿够了,应该来接我们娘两回家了吧。”
“你何必如此固执?”林清愚淡淡说着,情绪始终没有波澜。
女子浅笑:“固执?”女子不再说什么,只是转身离开了:“在这冰床上修炼一年,你体内余毒可清,我和儿子都会等你的。”说罢,她便离开了,石壁猛然关上,林清愚在最后一刻才睁开眼睛,看着那抹熟悉的黑色衣裳,眸光微凉,手腕轻轻一震,千年玄铁也碎裂开来,只不过他却因此而吐出一口黑血,头上白发都多了几根。
巍峨皇宫深处,头发已花白的老皇帝倚靠在暖榻上,这几****似乎咳嗽的越来越频繁了,一旁的高公公忙端了参茶过来:“皇上,喝些润润喉吧。”
皇帝接过,浅浅喝了一口便不愿再多喝,看着殿前站着的赵煊逸,缓缓道:“灾民治理的如何了?”
“京城中,各家各户都自发开始施粥施饭了,雪已经停下,温度也在迅速回升,想来,雪灾马上就会过去,只是儿臣担心……”
“担心什么?”皇帝问道。
赵煊逸抬起头来看着面前的茕茕老者,道:“一旦温度回升,积雪和冰都会迅速融化,河流下游恐有水患,所以儿臣想,趁早派遣人去下游挖沟渠引流,再筑河堤防水,也好保下游百姓不遭此磨难。”
皇帝听罢,欣慰的点点头:“我儿有此想法,甚好,甚好,你觉得这水患,派遣谁去治理最好呢?”
赵煊逸想了想,还是道:“此前这事儿臣跟杨老将军提过,杨老将军的意思是,他想亲自过去治理。”
皇帝听罢,怔了一下,旋即哈哈大笑起来:“这个老家伙,才受了那么点委屈就要跑,还想去下游治理水患,他一把老骨头了,能行吗?”
“杨家少将军杨辞,也是少年英才,若是杨老将军去的话,儿臣想让杨辞也跟着过去。”赵煊逸道。
皇帝闻言,看着赵煊逸的眼神复杂了一些:“杨家可就这一根独苗了。”
赵煊逸面色微紧,忙道:“杨家一心护主,也忠于百姓。杨老将军坚持要去,儿臣也暂时想不到比他更合适的人,而且儿臣也是担心杨老将军年事已高,不如亲孙儿跟在身边,所以才……”
“好了,朕没有怀疑你什么。”皇帝复又笑了起来:“你总是这么紧张兮兮的,跟你母妃一样,伺候着朕总是小心翼翼,生怕说错了一句话。”
赵煊逸不敢再多说,皇帝想了想,却道:“听说杨老将军还有个外孙女儿,就是林清愚求娶的那位小姐,叫什么名字来着?”
皇帝似一下子想不起来了,高公公还没开口,赵煊逸便脱口而出:“楚姒。”
高公公也讶异的看了眼赵煊逸,旋即忙打圆场:“听闻这位楚小姐在京城可是很出名,说是霸道刁蛮,嘴下也不饶人,可是个厉害的主。”
“是吗?”皇帝也不再多计较,顺着高公公的话:“楚家这段时间好像出了不少的事,朕瞧着楚秉松是一天消瘦过一天,死了老娘死了儿子,如今夫人也遭此厄难。”
赵煊逸不知皇帝又有什么意思,只道:“楚丞相这两日告了假留在家中,怕是能把这些事好好理一理。”
“但愿吧。”皇帝笑道:“你去瞧过你小皇叔没?”皇帝忽然道。
“还没,儿臣忙着灾民之事……”
“得空了去看看吧。”皇帝只简简单单一句,便不再多说,话题又回到了楚姒这里:“朕看清愚可把那丫头宝贝的紧,这几日清愚也告假在家,朕正好叫了这丫头过来瞧瞧。”
赵煊逸忍住惊愕,高公公看了他一眼,忙道:“您这是要召楚大小姐进宫来?”
“召吧,左右朕也无聊,看看朕的楚丞相到底是教出了个什么样的闺女,若真是那般刁蛮任性又牙尖嘴利,可是不能嫁给清愚,不然,林竹隐那老小子回头还不得恨朕给他赐了个这样的儿媳妇。”皇帝笑道,苍老的眼里却是闪过一分锐利。
赵煊逸从殿里退出来,自己上了马车准备去见赵训炎,却也立即叫了人去给楚姒报信了。
楚姒听到这消息的时候,差点没骂人,这老皇帝,算计完满朝文武大臣,现在又打算来算计林清愚和自己了。
绿芽瞧见她这反应,怔了一笑:“小姐,怎么了?可是觉得皇上这次传召有什么不妥?”
“当然不妥,不妥极了。”楚姒纵然生气,却也是无可奈何。林清愚也才离京几天,皇帝便耐不住了,竟要召自己进去,看来自己得拖几天才行。
“小姐,那……那怎么办?”绿芽看着楚姒也焦急起来,一下就慌了。
楚姒微微咬牙,看了看窗外寒天,道:“去,准备一池凉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