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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码踪遭遇黑熊

棒打獐子瓢癌鱼,野鸡飞进汤锅里,胖胖野兔钻锅底。

——民间歌谣

地仓子内温度升高,炮头赵永和觉得热了,将皮筒朝下退了退,上半身露出来。外面的火堆正旺,热气不住往地仓子里涌,加之他如一只貂在往事的夏天里奔跑,回忆有时滚热发烫。

十四岁那年在那个只有三四户人家的小村,阎王爷鼻子山间的小木屋里,跟—个年轻寡妇厮守四天,第五天他不愿意离开,被女人强行赶走。大奶子女人板着面孔,不容违拗的口气赶他:“你回家吧,立刻就走。”

躺在皮筒里的赵永和下意识地摸下自己的肩膀——垂直背于一侧肩上的叫肩枪,竖背,猎人不准横背炮——右肩处的一块伤疤硌手,十四岁时肯定没有,寡妇嘴咬自己的肩膀,疼痛鞭子似的鞭策自己努力满足她。后来一头狗熊在她牙咬的位置舔去一块肉,深深牙印给舔走了,记忆熊舔不走,留给他作回忆。

唉!赵永和总是以一声悠长叹息结束,回忆结束,他感到寒冷,重新钻回皮筒内,蜗牛一样宿回壳里,渐渐睡去。

如果站在近处高一点的山头眺望猎人宿营地,炮头地仓子门前的火堆,在夜晚山间红堂堂,老远都能看见。这一天夜里天要亮的最黑暗时刻,有人瞄着火堆奔过来,一直走到宿营地,都没人发现他。猎人的营地不像土匪的驻地,有人站岗什么的,山里的一些行帮如挖参、放排、淘金、伐木……夜晚都打着火堆,不怕你知道,怕你不知道他们在哪里。

夜里赶到赵永和猎帮营地的人,一身猎人打扮,他一眼在几座地仓子中确认炮头的宿处,首先要见炮头。

“谁?”地仓子里的人问。

“一位朋友。”来人答道,他的嘴被鬼呲牙天气冻瓢偏(变形)了,字音中风了似的颤抖且混沌不清。

地仓子内赵永和刚才忽悠一下起身,他睡觉能听到仓子外边动静,哪怕熟睡中一只紫貂从门前经过他都能听得见。传闻赵炮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睡觉,睁的那只打更。火堆将一人影儿映在门上的声音轻得谁都听不见,赵永和却能听见。神奇的是他还能辨别出人和野兽,准确区分出夜里来访者是人是兽很关键,炮头睡梦中突然被惊醒,他疾速动作操起猎枪,抵御猛兽的袭击。如果是人,当然用不着反应过激。

“进来吧,门没插。”炮头允许道,他点起一盏灯。

来访者进屋,按照猎帮的礼节问好:“赵炮快当!”

“朋友快当!”他们彼此并不认识,赵永和问,“你是?”

“哦,拜访赵炮。”来人摘去狗皮帽子,露出一张颧骨突出,棱角分明的面孔,用手抓掉胡须上的冰碴子。

“抽袋烟,暧和暖和。”赵永和递上烟道。

暖和,三江人发“脑唤”音,听者才真正感觉到暖和,不然听着都让人觉得冷。

“谢谢,赵炮!”来人接过烟袋,狠吸一口,关东烟解乏、过瘾、驱寒,心里不痛快尚可解忧,瓢偏的嘴恢复原形,他直说来意,“嗯,我扑奔(投奔)炮头来。”

猎帮在某个场子打猎便是一个雪团,不断有人赶来加入一起打猎,通常说成一起打个好,猎帮队伍雪球似的越滚越大。赵永和以为来人就是要加入他猎帮的,说:“欢迎啊,咱们一起打个好!”

“赵炮,我不是来打猎的。”

赵永和迷惑地望着来人。

“我姓刘,叫德海……”来人介绍自己的姓名后,说明来意,“我来求救的,求你帮助我。”

刘德海讲述他被警察追击,已经在山里跑了大半天,腿给追捕警察打伤,无路可逃,听说赵永和的猎帮在黑瞎子洞,就跑到这里来了。

“你是抗联的人?”赵永和问。

“是,我们一个小队密营在紫貂崖,今冬日军大清剿,队伍被迫向大北面走刘德海解释大北面指苏联,接着说,“副小队长负伤不能随队伍北撤,留下我照顾他,我们两人隐藏在一个山洞内。我俩今早突然被七名警察包围……副小队长牺牲,我逃出来,警察追赶我……”

听完刘德海的讲述,赵永和之前没见过刘德海,没跟抗联有联系,忽然冒出一个抗联的人来找自己……别落到什么人布下的圈套。他试探着问:“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向警察告发,把你交给日本人领赏金?”

“你不会。”

“根据什么?”

“口碑。”刘德海说他们的抗联小队在白狼山中活动几年,对山中各行帮基本了解清楚,“你对日寇痛恨。”

赵永和还是不能完全相信,继续他的察言观色,像是随便唠嗑,他说:“警察怎么准确找到你们藏身的山洞?”

“我们被人告发。”

“知道是什么人吗?”

“猎帮,周庆喜。”

赵永和一愣,听到这个名字像是突然跌落雪瓮子(深积雪)里那样没心理准备。怎么还是他,怎么就是他啊!

“赵炮认识周庆喜?”刘德海问。

旱烟在黄铜烟袋锅中灭掉,藏在赵永和心中的秘密再次雪藏,让其永远呆在内心深处角落,它想出来都要加以限制。猎帮炮头避讳一个人名:周庆喜。

“周庆喜向警察告发你们藏身的地方,你确定?”赵永和避开回答是否认识周庆喜,问。

不愿回答刘德海不再追问,大概猎帮炮头有什么难言之隐,看出他不愿谈及相识周庆喜话题。他说:“想必赵炮知道紫貂崖,西北处悬崖间有个山洞很隐蔽,我和副小队长就藏在那里,绝少有人到那里。几天前周庆喜带猎帮到紫貂崖打猎,赶仗的发现山洞,就此我俩藏身地点暴露。”

赵永和重新装上一袋旱烟,划火柴点着,抽了一口说:“你太大意啦。”炮头的话刘德海理解,既然有人发现山洞,应立刻挪地方,还呆在原地不是等着出事吗?实际情况是他曾想转移走,可是去哪里呢?大冬天的找到一个适合藏身的山洞并非易事,不像夏天随便一个山洞、一片林子都可以藏身。眼下季节白狼山冰天雪地,露宿能被活活冻死,避风尤其是暖和的山洞十分难找。还有一点使刘德海行动迟缓——他已经有了另找藏身处的打算,只是动作慢了些——的原因,是对猎帮的信任,周庆喜见到刘德海眼里惊慌和不安,说:“我看出你们是干什么的,放心,我们不会说出去。”刘德海相信了猎帮炮头的话。他对赵永和说:“你们猎帮说话从来算数的呀,没承想,他是那种人。”赵永和只抽烟,不吭声。

“警察准确找到山洞,把我俩堵在里边,副小队长中枪死在洞中,我拽着山葡萄枯藤爬上崖顶逃脱。”

“嘆,你受了伤!”赵永和猛然想到来人中枪负伤,撂下烟袋,说,“伤在哪儿,我看看。”

刘德海伸出左腿,慢慢脱下軏鞑,絮在里边的乌拉草都给血染红了。他说:“好像没伤着骨头。”

白狼山流传一个俗语:一个炮头半拉医。就是治疗红伤来说,炮头相当于一个专科医生水平。猎人受红伤经常的事情——枪走火、炸膛、误伤、野兽反扑、跌崖……受伤要及时处置治疗,炮头充当随猎医生角色,很能胜任。

“唔,骨头没事儿。”赵永和检查完伤口,说,“我给你上药。”

任何一位猎帮炮头都有自配红伤药、接骨药,出围前制好装入葫芦里带在身上备用,发生意外取药即用。

“你躺下,躺平。”赵永和处置伤口,让刘德海躺下,然后担起他的腿,先端起酒壶,说,“要用酒清洗,挺疼,你挺住。”

“嗯,没事儿。”刘德海刚强道。

受伤的面积不小,枪虽然未伤到骨头,却打烂了小腿肚子,血肉模糊。刘德海真是位铁打的汉子,伤这样严重还能翻山越岭,逃脱了警察的追击,跑到黑瞎子洞来。

清洗完伤口,抹上红伤药。刘德海觉得伤口疼痛明显减轻,他说:“好多啦,谢谢赵炮。”

赵永和没有停手,处置完伤口他接着处置冻疮,刘德海的腿部还有冻疮。炮头用猎获的动物配制许多药,譬如治风湿的虎骨酒,治眼疾的熊胆粉,治痔疮的獾子油,治冻疮的狼油……狼油涂抹在冻疮上,凉哇哇的舒服,还不仅是舒服,几天便痊愈。

“赵炮你的药真神。”

“所有炮头都有药,都一样。”赵永和不以为然道,炮头用动物配的药还不止这些,治妇科病的鹿胎膏、全鹿丸,补肾壮阳、风湿、心脏、起死回生珍药特效药也会配制。炮头配这些药不止给猎人用,民间谁来取用从不收钱,他说,“你躺着别动,静养七天准能好。”

刘德海沉默一阵,说:“警察恐怕要找到这里来,他们不能放过我。”

警察追捕的人腿受了伤,大雪荒天他能跑得掉?赵永和开始为面前这个入处境着想起来,抗联的人来求救,到底救不救他,又如何救。

“赵炮。我暂时无处可去。”

“嗯,我清楚。”

刘德海求助的目光望着猎帮炮头,等待他做出决定。

“好吧,我安排。”赵永和说,他有了打算,有几件事情要问清楚,“警察认识你吗?”

“不认识,他们距离我很远。”

“就是说,认不出你。”赵永和希望警察认不出他,让刘德海以炮手的身份加入猎帮,混在猎人中间躲过追捕。

“也不成,周庆喜猎帮的人认识我。”

“唔,是个问题。”赵永和觉得装猎人此计不可行,还有一个办法,他说,“先把你藏在营地附近山洞中,我们一边打猎一边照顾你。”

“可是、可是要给你们带来麻烦。”刘德海为猎帮着想,说。

“这你就甭管了,好好养你的伤。”赵永和说。

猎帮炮头想好如有何处理一帮助刘德海,他起身要出去,找孙大杆商量此事,让刘德海躺着别动,困了就眯一觉。

“哎。”刘德海答应道。疼痛减轻疲倦袭来,身体软得拿不成个儿,身下的乌拉草热乎,真的想睡了。从傍晚和警察交火,奔逃了一小天时间,一个晚上都在逃命。警察骑着马,他的两条要跑过马的四条腿才能免遭擒获,受到枪伤的腿影响速度,趔趔趄趄,有几次差点儿被追上,已经在枪的射程内警察未开枪,推测他们要抓活的。日本宪兵命令三江警察,要抗联一个活口,警察局长按照曰本主子意图命令他的下属,王警尉执行不走样地抓活的。他低估了刘德海的能力,拖着伤腿竟然跑赢马,而且在七八个人眼皮底下逃走。

“抗联的人?”孙大杆对刘德海的身份有些怀疑,行围中某个猎人突然来加入打猎队伍平平常常,冷丁冒出一个抗联的人,并求救猎帮的帮助,多少有些突兀,至少缺少铺垫,“白狼山中应该有抗联,刘德海,嗯,没见过这个人。”

“做派像,他确实带着一把短枪。”赵永和从来人携带的武器,区分与猎人不同,猎手持沙枪打野兽,刘德海带短枪用来打人的,仅通过带的武器确定是抗联还不成,宪兵的瞩托、密探都可能佩短枪,他说,“据说他们的小队在日军冬季清剿前北撤到苏联那边去,留下他照顾一名受伤的副小队长,藏在紫貂崖秘洞内,被猎人告发遭警察追捕。”

“谁告发他们?”

“谁,还能有谁呀!”赵永和故意不说那人名字,等于是说了,他相信贴炮立马就明白,果然如此,孙大杆说,“周庆喜?”

“嗯,三江猎帮没第二个跟日本人舔舔(溜须、殷勤)的。”赵永和极瞧不起地说。

“咋让他看见啦。”

“刘德海说他藏身的山洞很隐蔽,在紫貂崖悬崖间,很难发现。周庆喜带人打猎,赶仗的偶然发现。”

“唉,真倒霉。”孙大杆说,换一个猎帮遇上受伤的抗联,非但不会告发,暗中帮助说不定。何况猎户大都是穷苦人,他们多数不会帮助日伪宪特。更不能有人为赏钱去告发,不然孙大杆不能说倒霉,“怎么就给他碰上了,这么说,王警尉带人去抓他们。”

“应该是。刘德海逃出来,那个副小队长被警察打死在山洞内。”赵永和说,“天亮后,警察说不定撵到我们这儿来。”

“赵炮你想……”

“哎呀,还想什么呀就是救,找你商量怎么救。”赵永和说。

炮头决定帮助刘德海,贴炮孙大杆立马出主意道:“藏。”

“我也是这么想。”

猎帮所处的山叫黑瞎子洞,以黑瞎子命名的地名不少,如黑瞎子沟、黑瞎子岭,既然叫黑瞎子洞,山上一定有很多山洞。的确是这样,山间大大小小几十个,被称为九九八十一洞,究竟是多少,至今没有准确数字。山洞有大野兽,经常有黑瞎子来此蹲仓。

“近处就有一个洞很适合藏身,你看行不行?”孙大杆征求赵炮头的意见。“你看行就行,”赵永和讲所选山洞必具备的条件,“能睡觉,不冷,方便我们照顾,他腿有伤。”

“方方面面都合适。”

“那就定。”赵永和把安置刘德海的任务交给贴炮,嘱咐说,“山上有雪,处理好脚印,别让警察看出来。”

“放心吧,赵炮。”

“天亮前你就办这事,越早越好。”赵永和说。

“嗯,我明白。”

“安置好刘德海,你今天带大家拿蹲,我去观山景。”赵永和说。

每一次狩猎,炮头要布围,首先要观山景。黑瞎子洞并不是洞洞都有黑瞎子,在哪座山哪道沟的岩洞中,需要炮头来确定,然后才去合围。发现黑瞎子在哪一带,接下去要码踪。

“派一个人吧,跟你做伴吧。”孙大杆说。

炮头可以是一个人出去码踪,也可以带个助手,需要与否由炮头自己来决定。

“我自己去吧。”赵永和说,“你安置好刘德海。”

“哎。”孙大杆答应。

舔地风在漆黑的凌晨刮起,放在夏天这种贴地皮刮的风,是落雨前的征兆,在冬天里则与落雪无关。黎明前,月牙蔫不唧的,星光暗淡,没有乌云遮蔽它们,甘拜黑暗下风。积雪泛着的光,还是照明了进山的道路。

“我扶你走吧。”孙大杆说。

“不用,我能走。”刘德海坚持自己走路,身子摇晃有些不稳。

黑瞎子洞的山势险峻难攀登,有平坦的地方。天然山洞分布广泛,高陡的地方有,平坦的地方也有。孙大杆为刘德海选定藏身的山洞,处在一面陡崖下面,需要攀登上一块巨石,洞口像鲶鱼嘴,朝上撅,在下面往上看,很难发现洞口。还有一个特点,洞口外小内宽敞,藏三五个人没问题,且朝向南,阳光直接照射到里面,使洞内温暖。

“你在下面等,我先上去,再帮你上去。”孙大杆带着一根绳子爬上巨石,身体灵捷像只猴子,上去后他用脚踢净巨石顶端积雪,放下绳子,说,“系在腰上,我拉你。”

刘德海系好绳子,说:“好啦。”

“一、二!”孙大杆喊号,拉绳子,汲水似的把将刘德海吊到巨石上来,待他站稳后,说,“上面就是了。”“还是我先上去。”孙大杆提醒道,“石头上风大,你站稳。”“嗯哪!”

一阵攀登,他们爬入一个山洞。

山洞内地铺着厚厚乌拉草,岩壁挂着一盏马灯、还有一块狗皮等一些生活用品。

“这里住过人?”刘德海惊异道。“一个老冻狗剩儿,不过,他春(天)上死了。”

刘德海走到洞口前,这时天已放亮,朝远处望去,见到猎人营地,他说:“我看见炮头地仓子前火堆。”

“照直走过去,没多远的路。你在这里望到营地,营地的人却看不到你。”孙大杆嘱咐一些事情,最后说,“我回营地,端锅的给你送饭,他来到巨石下面不上来,你放下绳子,把饭篮子吊上去。”

码踪是猎人必具备的本领。炮头赵永和带猎帮来到黑瞎子洞,目标并非就是熊,观山后要码踪,见到兽踪才能布围。大雪过后,山里的动物无论大小,只要出来活动便要留下蹄印爪印。他就是要识出是什么野兽留下的蹄印,然后追踪下去,确定它们所在位置,数量多少,是公是母,是出洞还是进洞等等,都需了若指掌。

码踪谚语曰:春看土,夏看草,秋看霜,冬看雪。猎帮人人知道的常识。赵永和加入猎帮跟爹学的,后来成为炮头必须有这个本事。不同季节码踪方法不一样,例如秋天码踪,最困难的码踪,野兽活动蹄印在枯草叶上,让人看不清。即使踩在早霜期间,由于太阳一出霜很快化掉,蹄印随之消失,很难追踪下去。因此说,冬天码踪倒是最佳时节。

白雪皑皑,山林完全被覆盖,没有路可走,全靠经验前行。黑瞎子洞赵永和熟悉,每一条沟壑,每一个山坑位置都清楚,以前多次带猎帮来这里打猎,一年四季都来过,地理环境熟悉不用担心掉落到雪瓮子里去。

走过一片树林,他发现兽踪,蹄印比狼小且浅。搭眼便识出,喔,豺的。

犲漫山遍野游荡,走到哪里住在哪里,没有固定的洞穴,很难追踪到它最后脚点,无论是追踪打,或者是踩踪打都效果不佳。赵永和决定放弃码名放弃豺踪,有一段时间没遇到兽踪,也是常有的事情。这丝毫未动摇炮头码踪的信心和计划。觉得有些累了。身靠歪斜的树干休息一会儿,口有些渴,抓一把积雪填入口中,清洁的雪水有点甜。

阎王爷鼻子崖下小木屋里喝到过这种味道的水,时常还能回忆起来。大概是火炕太热,或是女人身上激烈运动,他身上起了痱子,痒得钻心他要抓挠,被大奶子女人制止。她有办法治疗痱子,从一只封口坛子里舀出一碗水,搽在痱子上,神奇的水赶跑痱子。他好奇这碗神水,竟然尝了一口,略带甜味儿。大奶子女人告诉他是雪水气。

噢,痱子,此刻炮头身上要是起什么的话,应是鸡皮疙瘩,寒风寻找皮袄的缝隙朝里钻,毕竟在冰天雪地的野外,停留不动血液不流通,人感觉到冷。不能再待下去,时间长了要被冻伤冻僵,走动是抵御严寒最好的方法。

前面的山谷豁然开阔,赵永和眼前为之一亮。沟谷宽而深通常有大兽。他下到沟谷里面去,推断积雪下面是冰,显然是有水。不过,这个季节水冻成了冰,被积雪盖住。狩猎经验:山谷有水流,必多兽。无疑发现水流令他兴奋,找到兽踪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沿着夏天的水流走下去,眼盯着雪面,不久就有了收获。雪地出现蹄踪,蹄印很大,且踩下去很深,说明体重。

黑瞎子!炮头确定是熊,蹄印很新鲜。熊冬眠呆在洞里,也有例外,兴许是漫长冬季呆在洞里太过孤独,恐怕自己患上忧郁症,出洞走走散散心,不过它可是半冬眠状态,神情旁若无人,摇摇晃晃像个醉汉,活动范围在洞附近,顺着蹄印追踪下去,便能找到它的洞穴。

第一场围猎捕到一头熊也成,大家吃上熊肉,迎接下一场围猎。炮头赵永和幻想捕捉到熊,猎人们吃大块肉的情形……雪地骤然响起咯吱、咯吱的声音,他立刻警觉起来,回头的一刹那,惊愕。

一只黑熊离他很近了,停下来观察他。赵永和见到是一只个头不大的熊,体重大约二百来斤重,判断野兽体重为掌握它的攻击能力。身上背着猎枪现在用不上,码踪不像追踪打,要装好火药和沙子,现装枪已经来不及。唯一逃命方法就是跑。

冬眠的熊毕竟同其他季节的熊不一样,头脑不很清醒。观察目标中见目标移动,便猛扑上去,确切说是追撵,再笨的熊跑得也比人快。没膝深的积雪限制了炮头逃跑的速度,很快就要被熊追上了。一旦追上,它扑倒人,爪子抓,舌头舔,后果可想而知,非死即伤。

跑!拐弯跑,迎风跑……黑瞎子追人一趟线,赵永和不时转弯跑。此招有时灵,有时也不灵。赵永和奔跑过程中出现意外,他卡前失——朝前摔倒,故有歇后语,喇叭匠子卡前失,触了杆儿——使自己陷入危险之中,马上被熊追上了。

赤手与熊搏斗,傻子想法。如何脱险?装死,是人类从动物负鼠、鸽子、青蛙、蛇们那学来聪明的逃生本领。炮头是被一截埋在雪里足有半人高的树桩子绊倒他崴了脚,一时不能动弹,干脆躺着不动装死,一定脸朝地趴着。

黑瞎子来到赵永和跟前,用闻来确定他死没死,要是死了就走开,它们从来不舔死人。这只熊似乎与众不同,它像是没对赵永和的装死怀疑似的,坐到他的身上,晃悠、抓啃,看人到底死没死。

毕竟是二百来斤重的熊,还使劲儿朝下坐,赵永和觉得五脏六腑给熊压扁,真的快支持不住了,可是一丁点儿都不能动弹,被它发现别想活。挺下去就可能给它坐死,好在是一只小熊,不然三五百斤的大块头一阵坐,非压碎不可。活命的机会终于来了,坐在身上的是一只小公熊,自救的办法揉它卵子!这是猎帮有人使用过的方法,赵永和没用过,他要试试。

小公熊的两只卵子肉乎乎的捧在手上,当年大奶子女人的咂咂比它大比它柔软,这样想他就不害怕了,权当抚摸女人的乳房。熊的卵子被揉搓得十分舒服,希望继续揉搓下去。炮头趁熊放松警惕,对他失去敌意,甚至产生好感的时机,将一条小绳拴在卵子上,而后从熊的肚皮下慢慢爬出,将绳子头系在树桩子上,运足气力爬起撒腿逃跑。小公熊缓过神来,想去追撵,卵子给拴着不敢挣,越挣越疼,待咬断绳子,赵永和已经跑出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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