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夫摆了摆手,道:“这就算了,在往下多少路,就再也没地方喝水冲身上的酒气了。我若是一身酒气的去送水,难免要犯了那堆大老爷们的忌讳,这门来钱快的营生,只怕要丢了。”
方铭苦笑一声,道:“这话倒是有道理。平溪,就不要耽误叔叔了。”
平溪点了点头,道:“自然是叔叔的工作要紧。咱俩就只好没心没肺的吃自个儿的了。”
挑夫笑道:“这算是什么没心没肺?俩娃娃的心意,大叔这里心领了。不过话说回来,出门在外,少喝点酒。回头给家里通电话,别让爹妈担心。当父母的,自然是担心孩子的……”
人到中年,往往话多。挑夫似乎是开了话匣子,有些絮叨的说着可怜天下父母心。方铭突然抽了抽鼻子,看着平溪道:“过几天闲着没事,回趟家呗。你看我这就在本地的。从开学到现在,都没有回过家。”
平溪仰头将一杯白酒,如同喝凉白开一样的灌了下去,道:“说的不错。等这件事了了,就回去一趟,说起来,也就两个月了,真的挺想爸妈的。”
方铭点了点头,筷子一敲餐盘,道:“大姐,菜出锅了没有?出锅了就快点儿上菜啊!我们哥俩不饿,大叔还等着送水呢!”
老板娘围着围裙,一手端了一碟土豆丝,缓缓走到两桌前,看着方铭笑道:“就你话多,还耽误了你吃饭不成?”
方铭笑道:“看嘛,平溪,以后要先吃饭再付钱。你这钱都付了,大姐是有恃无恐,一点儿都不想照顾你。”
老板娘手指一推方铭的脑袋,道:“人不大,话倒是毒!等着,鱼汤马上出锅。”
老板做完了菜,便坐在屋子里,右手攥拳,左手食指与中指间夹了一只烟,正一口一口的抽着烟,正在拿指甲刀剪指甲的老板娘遮了遮鼻子,喉间咳嗽了几声,骂道:“满屋子里都有油烟味,这也就罢了,你还在这里抽烟。出去抽,出去抽。”
这话听在耳中,方铭和平溪都是怔了一怔,两人四目对了一对,随即便点了点头。这其中,有猫腻。
老板似乎是瞪了老板娘一眼,便提着身子缓缓走了出去。大马金刀的在门槛上一坐,一支烟便很快的抽烟了。只见他的右手往裤子口袋里一掏,便又拿出一盒烟来,正要打开再抽一根,却不料手头一滑,那盒香烟便从手中掉到了地上。
老板一言不发,往前探着身子,一只手有些颤抖的去抓香烟盒子,而后又按着那木桶上面的盖子站了起来。这才抽出一支烟,拿着火机点燃了,倚在门框上重重的吸了一口。
方铭与平溪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找了许久,看来,只能是在这里了。
方铭拍了拍手,煞有甚是的打了个饱嗝,道:“可算是吃得饱了。唉,大哥大姐,店里有厕所么?”
正在拿指甲刀磨指甲的老板娘抬了抬手,道:“出去右拐,二十米外有公共厕所。把厕所放在厨房边儿上,还怎么做生意?”
老板扭过头来看了老板娘一眼,道:“怎么今天话这么多?没事儿干择菜去!”
方铭朝着平溪挑了挑眉毛,手按桌面便站起身来,步子有些踉跄,出门时也不由自主的扶了一把门框,苦笑道:“大哥,你家的酒,劲儿真大。我这居然要醉了。”他的另一只手,却遮在身子下面,朝着那水桶遥遥的做了一个抓取的姿势。
老板哈哈笑道:“真正醉了的人,才不会说自己醉了呢?你既然说你要醉了,那说明喝的还不够多。”
方铭将一把水攥在手里,笑道:“说的不错,不错。上完了厕所,回来还得接着喝……”说着话,摇摇摆摆的走了出去。
挑夫叹了口气,道:“小伙子,看着点儿你朋友,小小的人,怎的这般嗜酒?这可不是好习惯。”
平溪笑道:“谢谢大叔,回头我就和他说,他如果不戒酒,我就打死他。”
挑夫笑道:“年轻人嘴上就是没有遮拦,说明白就好了,动手却是何必呢?”他说着话,将筷子缓缓的放在了桌面上,道:“老何,还是按以前的路子,月底结账。”
老板点了点头,道:“好说好说,不怕你不从这里走。”
挑夫笑着便站直了身子,走到门外,将竖在一旁的柳担,挂起了两桶泉水,挺了挺身子,咯咯吱吱的便走了。
面前三份菜已经洗劫一空了,平溪叹了口气,道:“大哥,再麻烦上一份汤菜吧,还不曾吃饱。”
“半大小子吃老子……”老板笑了一声,道:“你等着,我这就给你做。汤是吃甜的,还是吃鲜的?”
平溪笑道:“又鲜又辣,再好不过。快去快去,等不及了。”
老板笑道:“好。媳妇儿,颠花蛤,做花甲汤。”
话音刚落,方铭就笑呵呵的走了过来,瞧了桌面上的杯盘狼藉,一根筷子就抽到了平溪头上,骂道:“我和你一起吃,没见你吃多快,我这一转身,丫的菜就一干二净了。你是猪吗,还是净坛使者?”
平溪抽了抽鼻子,道:“猪和净坛使者,不是一个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