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溪哼哼冷笑,道:“你说什么,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你晓得这句话究竟是什么吗?你说师父死了你难过,伯仁死了王导难过,是因为周伯仁的死与王导有间接的关系!你和师父的死有什么关系吗?”
方铭摆了摆手,道:“你不要说了,都是我对师父不起,你不要说了……”
平溪道:“为什么不说?你晓不晓得,你比二桃杀三士的三士差不多傻,你晓得二桃杀三士么。”
“我叫你别说了!”方铭的眉头都耸了起来。
平溪不去管他,只是自顾自的说道。
春秋之时,齐景公有三勇士:公孙接、田开疆、古冶子。此三子武艺绝伦,战功赫赫,又因同气连枝,一时间朝堂风光无限,就连齐相晏子,也是不放在眼里。晏子恨其倨傲,欲除之而后快,但又忌惮其武勇,遂心生一计。
某日,晏子请三子入府,言及:“公家今日赏甘桃二枚,然晏婴食之有愧。”
三子不解其意,遂问:“大相何出此言?”
晏子道:“此甘桃当奉英雄,三位将军纵横驰骋,所向披靡,才最应该享用这甘桃。只不过,桃子只有两个,还请三位将军,根据自己的功劳来分这两个桃子。”
公孙接性情急切,闻言便摩拳擦掌,急不可耐的道:“想当年我曾在密林捕杀野猪,也曾在山中搏杀猛虎,密林的树木和山间的风声都铭记着我的勇猛,我还得不到一个桃子吗?”
话音一落,他便取了一只桃子。
田开疆也不甘其后,率言道:“真的勇士,能够击溃来犯的强敌。我老田曾两次领兵作战,在纷飞的战火中击败敌军,捍卫齐国的尊严,守护齐国的人民,自然有道理得一个桃子。”
于是第二个桃子便到了他的手中。
古冶子为人谦让许多,可就在这转瞬之中,甘桃已经没了自己的份,看着自己的两个兄弟将象征荣耀的桃子拘于掌间,不由得一时间怒火中烧,冷笑道:
“不错,你们杀过虎,杀过人,够勇猛了。可当年是我当年守护国君渡黄河,途中河水里突然冒出一只大鳖,一口咬住国君的马车,拖入河水中。满座之中,唯独我为了让国君安心,跃入水中,与这个庞大的鳖怪缠斗。为了追杀它,我游出九里之遥,最后我浮出水面之时,一手握着割下来的鳖头,一手拉着国君的坐骑,当时大船上的人都吓呆了,没人以为我会活着回来。像我这样,是勇敢不如你们,还是功劳不如你们呢?可是桃子呢?”
他说的性急,竟将腰间的宝剑拔了出来,“噌”的一声插在了地上。
公孙接与田开疆听后,登时面红过耳,暗道:“论勇猛,古冶子在水中搏杀半日之久,我等拍马难及;论功劳,古冶子护卫国君的安全,也不是我们能比的。可是我们却把桃子先抢夺下来,让真正大功的人一无所有,这是品行的问题啊,暴露了我的贪婪、无耻。”
两个自恃甚高的人物,看重自己的荣誉,比生命还重要。此时自觉做了无耻的事,便羞愧难当,于是立刻拔剑自刎!当时是,鲜血窜出,喷洒的众人身上星星点点。
古冶子看到地上的两具尸体,大惊之余,心中已是后悔不已:“我们本是异姓兄弟,可是一会的功夫,他们死了,我还活着,这就是不仁;我用话语来吹捧自己,羞辱朋友,这是无义;觉得自己做了错事,感到悔恨,却又不敢去死,这是无勇。我这样一个仁义勇全无的人,还有脸面活在世上吗?”
痛定思痛,他将地面上的剑捡了起来,脖颈中便多了一刀。由是晏子不费刀兵,却解决了自己的心头大患。
平溪盯着方铭,道:“古冶子没有想害死他的两个兄弟,但是两个兄弟自杀了,他觉得这是自己的缘故,所以他自杀了。虽然蠢了点,但是古冶子是有一定的错误的,你呢,你又有什么错误?”
方铭翻身坐了起来,道:“你莫要说了。我自然是有错的。若不是为我治伤,师父偌大的修为,怎么会就这么走了?”
平溪愣了一愣,道:“你说什么?”
方铭嗤的一声撕开了自己的衣服,指着身上的伤疤,道:“你看!你晓得这些伤疤,耗费了师父的多少心血么?我在床上躺了七天,他给我渡了七天的真气,你说这是多少心血?”
平溪看着他身上那几条显着嫩红色,颜色已经是极浅淡,蜿蜒如同蚯蚓一般的伤疤,一时间却说不出话了。方铭光膀子很多次,自己也见过那些疤,也知道方铭受过伤,却不知伤是这样好起来的。
方铭一只拳头捶着自己的胸口,眼圈却又红了。他脖子上爆着青筋,似乎是克制着自己,有一口气顶在胸腔,舒坦不得的时候,就好像是喉咙被灌了热油。
平溪看着他憋了半天的气,最后转过头来看着窗外,狠狠的一拳砸在了床板上。他听见方铭在发誓,鱼家不除,他誓不为人。
方铭没有出声,他却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