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叶扁舟划过云海,卷起千层云浪,翻滚而去。
夜色之中,少忘尘忽而觉得今日这月带着一丝凄凉,分明是这样完满的明月,可看着看着,便觉得哪里缺失了一部分,可又仔细看去,浑然玉盘一个。
少忘尘皱了一路的眉头,总觉得心神不宁。
“为何今夜心头上总觉得有些哀伤,好似有事情要发生一般。心尖儿里被人揪着一般,有些生疼,又有些……”
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让他心下有些着急,不由得再三催促采桑道:“快一些。”
少言墨和少徵弦觉得今夜的少忘尘好像有些紧张,之前见他们受伤少忘尘都没有这样紧张过,今日这是怎么了?
“五哥,你怎么看起来有些心绪不宁的样子?”少徵弦开口问道。
“不知道,总觉得有事发生。”少忘尘知道,这叫心血来潮,修为越高的修真者对于这等事情就越是感触地深厚并且准确,直到修炼到后面,就会有追溯过去,预知未来的本事。但他是巫师,所以对于预知又或者比别的同境界的修真者要更准确一些,就如同他的运气一向要比别人好一点一样。
“是吗?可是我看着天儿不错呀?也没有要下雷雨的意思……”话音未落,天际就忽然打了个闷雷,隆隆之声从远处翻滚而来,犹且贯耳。
“不是吧?我这嘴有这般妙处?”少徵弦捂着嘴,自言自语道。
少忘尘看着那闷雷的方向,分明就是聊城,心头的那一丝紧迫感就越发浓郁了些。当即他起了身,让采桑站下来,自己亲自驾驭一叶扁舟。
“咻”
一道明光在夜色之中闪过。
少徵弦紧紧拉着少言墨的身子,那陡然加速的当口儿差点摔个四脚朝天,于是便生了些恐怖,死也不肯放手的架势。
“五哥,你这样着急做什么,又不是有谁要死了,等着你去救一样!”少徵弦手搭凉棚,挥袖将风遮住了些,说道。
少徵弦不说还好,这一说,少忘尘的心头就立即浮现出一个身影来。
“兄长!”
当下功力再催三分,犹且觉得不够快,又施展了巫术,将脚下的山林之中的木之灵气全数拔擢出来,直接打入了这一叶扁舟之中,顿时,这飞舟的速度又快了一倍!
“唔”
少徵弦还想说少忘尘这速度太快了,可没想刚开口就被风呛了喉咙,连说话都说不出来,只好拿眼神看少言墨。
而少言墨则皱了眉头,对少徵弦微微摇了摇头,示意此时不要多话。
半柱香之后。
少忘尘驾驭一叶扁舟的架势骤然急刹,少徵弦和少言墨差点被甩出一叶扁舟去,好在采桑立即将两人按住,这才没有掉下去。
少徵弦只觉得胸口一阵烦闷,反了两口,当即跑到扁舟后头吐去了。
“五、五哥,你这样飞行,我的胆汁儿都要吐出来了……”少徵弦绿了一张脸,惨兮兮道。
而少忘尘却只怔怔地看着那座山头,
山头之下是正在月色下修复的传送阵,忽明忽暗的阵法象征着这传送阵要修复的不易。而山头上,一根法杖,头上一朵血色莲花,那莲花的气息如此熟悉,那是红莲业火。加上那锃亮的光头,不是莲象师又是谁?然而他却只呆呆地看着躺在地上,那浴血的人影,如此熟悉,便是浑身都是血,但那轮廓,那模样,却与自己是如此的相似。
“兄、兄长!”
惊呼一声,少忘尘立即将扁舟驾驭到山头上去。
“啊!五哥,你要走告知一声么,我又差点摔下去了!啊,为什么又停了!”
少徵弦简直要生气了,他好不容易吐出了一肚子,感觉稍好些,又来个急行急刹,胃里头一阵痉挛,当即又吐了一地。
莲象师察觉背后有风,当即转过头来,看到少忘尘的时候,略微打量了两眼,却是一愣,并未上去。
而一直陪伴在少南行身旁的岁玉露此时见少忘尘如此无礼,当即怒道:“哪个不长眼的小子无此鲁莽,险些伤着人知道么!”
“兄长,兄长!”
然而少忘尘的眼中唯有少南行,何况他也根本不认识岁玉露,如何会去理睬?
他跌跌撞撞跑到少南行身旁,当即一手搭在少南行的手腕上,随即一道灵气入了少南行的身体。
“喂!你这人怎么这样?你居然敢动他!简直放肆!”岁玉露剑少忘尘根本不理她,顿时气得不行,又见少忘尘居然随意动少南行的身体,这她绝对不能忍,立即手凝气元,眼看着就要朝着少忘尘一掌打去,要打死这个不长眼的小子!
莲象师却皱着眉头,拉住了岁玉露,道了声“阿弥陀佛”,便密切地看着少忘尘和少南行。
“和尚,本姑娘看在你给南行公子医治的份儿上不与你计较,你速速放手!放手!”岁玉露勃然大怒,奈何莲象师的修为比她高出两个品阶,拿住她就和拿住一直小鸡一般,根本动弹不得。
少言墨见少忘尘如此着紧地上那人,便从后面走上来,略微打量,当下便是大惊:“大、大哥?!”
“哪里来的大哥?”少徵弦吐了一嘴,正满腹牢骚,此事正要吐槽少言墨,却也正好从夹缝中看见了少南行的脸,当即一愣:“大哥?”
两人立即上前来,矮身在少南行的另一侧,仔细确认,果然便是少南行,当即是又惊又担心:“大哥,大哥你醒醒啊?你怎么了?”
少忘尘见少征戟要摇晃少南行,立即喝道:“别动他!”
少徵弦被少忘尘的吼声吓了一跳,立即噤声,只担忧地看着少南行和少忘尘的举措。
少言墨到底要比少徵弦年长一些,而且知道少忘尘的医术了得,此时便有了长者的风范,拍了拍少徵弦的肩膀道:“莫慌,五弟医术超凡入圣,定能医治大哥。你此时莫要扰了他,不然出了差池可怎么好?”
少徵弦立即乖巧的点了点头。他其实不是不懂事,只是在少言墨、少忘尘和他三人之间,他是最小的那一个,所以有些理所当然的不去考虑更多的事情。加上他生性散漫,喜好音乐书籍,骨子里也就带着一丝洒脱不羁,想说就说,没有什么顾忌。
岁玉露看见眼前这三个小孩子唤少南行大哥,便收了一身气势,问莲象师道:“他们是什么人?”
莲象师不语。
少言墨和少徵弦不语。
于是,岁玉露也不语。
一时间,这偌大的山头,唯有莲象师法杖上红莲业火燃烧的轻微的声息,除此之外便唯有呼吸声。
足足一盏茶的功夫后,少忘尘才忽然跌坐在地,盲目荒凉。他看向莲象师,声音沙哑:“兄长如何伤的?”
“被地魔主九殒所伤。”莲象师回答道。
“难怪!难怪!”少忘尘好似费劲了所有力气似的,从地上站起身来,在风中微微摇晃,莲象师立即扶住了他,而他借力站稳之后,便谢绝了莲象师的搀扶。“此伤我无法根治,只能治好皮外伤。至于魔气你已经用业火除去,已无大碍。好在他体内有一股特殊的力量护住了他的金丹不坏,也保住了他的神识,但多少收了波及。除此之外,他的体内有一种力量……”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
因为那股力量,是炁!
是那九十九种炁之中的一种,名叫血。
这血炁改造了少南行一身的血液,原本少南行的血就该是气血以及元气组成,也可直接称之为混合的灵气。然而这血炁入了他的身体,将他体内所有的灵气全数吞噬,成为了介于气与炁之间的一种气息,若说是剧毒,却又似气血一般运行,若说不是,却又时时刻刻都毁坏着少南行的身体,甚至将他的血都变成了剧毒,寻常人沾之即死。
少忘尘在明白那是血炁之后,他就明白,恐怕这天底下能治疗少南行的人,便唯有他和帝江,如今帝江不知道在何处,能指望的,也就是他。
可是他刚才试了许多次,每一次他想用巫术来操纵那血炁,那血炁就会反扑,就如同一只剧毒的蜈蚣一般,你想去抓它,才碰到它就会反头咬你一口。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如此气虚,甚至要借助莲象师的支撑才能站起身来。
他的体内,也冲入了血炁,正在破坏这具木偶的身体。
但也好在,这只是木偶的身体,本身并非是血肉之躯,所以这血炁的影响对他有限。而且这血炁入他体内也不过些许,连少南行体内的十分之一都不到,加上他本身是巫师,多少比起少南行要更能拿捏住这血炁的本质,所以他没有立即昏倒,乃至死亡。
少南行看着莲象师,道:“我此时无法与你解释太多,速速将兄长和我们送到罪天司内,旁人一概不许靠近,另外,撤回罪天司所有高层人员。”
莲象师点了点头,立即伸手一抓,在山脚下随手抓了几把,将贞复、云华依岚、柳如烟等人都抓了过来。
他们看到少忘尘之时也都是一愣,但是又看见将他们带来的人是莲象师,便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我也要去!”岁玉露听见少忘尘说不许带任何人,当即气哼哼道:“你是什么人,居然敢在这里做主?”
少忘尘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道:“我是罪天司之主,是东来阁的少主,你又是什么人,敢阻拦我?”
岁玉露一愣,张了张嘴,迟疑了一下,连声音都小了几分:“那个,我也要去!”
“罪天司岂是你想来就来的地方!”
“那我加入罪天司,这总可以吧?”
少忘尘打量了一眼岁玉露,沉吟片刻,却也已经是有气无力,道:“跟上吧!”
“好!”岁玉露立即大喜,狠狠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