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付卡到达K城时，正是傍晚时分。他想先去找个旅馆安顿下来。走到半路的时候，从旁边的泥地里传出了响声，着实把他吓了一大跳。卡付卡定下神来，借着昏黄的路灯，却惊奇地发现泥地上站着一个人，正挥着铁锹在铲土。因为光线实在太暗，卡付卡无法看清他的脸，但凭感觉他应该是个上了年纪的男人。
卡付卡走过去，问道：老伯，请问你在干什么？
那个人自顾自地忙活，并没有做声。
卡付卡只好悻悻地离开了。他不时地回头看看，想着那人大概是个聋子吧。
走了五十米不到，卡付卡又看到有个年轻人在泥地上挖。而且，那片空地上，隐隐约约地能看到好几处都有人在挖。
卡付卡忍不住又问道：你好，请问你在干什么？
我在挖泥！那个男的一边挖，一边说。
我的意思是，你挖泥干什么？卡付卡问道。
那男人说：挖洞。
卡付卡绕着他走了一圈，说：那挖洞干什么呢？
那个男人说：你能先帮着搭个手吗？说着，他把一只畚箕递到了卡付卡的手上，然后，从地上拿起三根粗壮的木头，搭成一个三角架，装好了滑轮和绳索。看样子，他准备到下面去挖泥了。
难道是挖井？卡夫卡想。很快，他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这么多人一下子都来挖井，似乎也不可能。再加上也犯不着晚上来挖井，那多危险啊！
挖了个把小时，那男的从地下爬上来，对卡付卡说：兄弟，要不你帮我挖一阵吧。我不会亏待你的，到时候分你一部分。
卡付卡说：到现在，我还不知道你挖洞干什么呢！
你是从外地来的？男人问道。
嗯。
你很想在我们K城安顿下来，是吗？
是啊，你怎么知道？
那就对了，我不会骗你的，那男人说，你先帮我挖着，会有好处的。
这个时候，卡付卡脑子里突然冒出K城的一句俗语来：凡是骗人，必下地狱！这话，像是灯光一样照亮了那个地洞，卡付卡跳了下去，开始挖了起来。
……
天渐渐亮起来了。地底下已经挖出了一块十几平米、一米左右高的地方。
那个男人掏出包香烟来，给卡付卡和自己点上。烟抽得差不多了，男人用铁锹划了条分界线，说：兄弟，这地方就归你了！
为什么要归我啊？卡付卡问。
你的劳动所得啊，男人说，昨晚上，我不是说到时候分你一部分吗？
这就是你所说的好处？卡付卡腾地站了起来，却碰到了头顶上的泥地。他摸摸脑袋说：可这地方有什么用呢？
看来，你还真是从外地来的，男人拍拍卡付卡的肩说，一开始，我还把你当市政的密探，防着你呢！
卡付卡紧张起来：你们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难不成挖洞犯法，所以晚上偷偷摸摸来挖？
那倒没这么夸张，但至少是不允许的。
不允许，那你们干吗还要挖洞呢？
那男人颇有几分得意地说：难道你不觉得这像个很不错的地下室吗？
卡付卡环视了一圈，点点头，说：可你在这么一片空地上，挖这么一个地下室有什么用呢？
当然是住人了，那男人说，除了这，还能干什么呢。
住人？那可真奇怪了。我进K城的时候，看到K城有的是空着的高楼大厦，你怎么喜欢住到这阴暗潮湿的地下室来？
哪个鬼孙子喜欢住这样的地方啊，还不是没钱买房子。
你们K城不是有这样一句俗话吗：努力工作，票子会有的，房子会有的，车子会有的，儿子也是会有的。我还不就是冲着这话来你们K城的。
那全他妈的是骗人的，那男人说，现在是辛辛苦苦几十年，空空荡荡一平米啊。
那这么看来，这地下室还真用得着了。卡付卡边说，边看看周围的空地。
欢迎你到K城来和我做邻居，我叫莫哈。
我叫卡付卡。
于是，两双满是老茧的手握在了一起。
最后，卡付卡和莫哈相继爬出了地下室。那时候，太阳从东边升起，照在不远处的高楼上。高楼上的玻璃泛着五彩的光，照在那些从分散着的地洞里钻出来的人身上。他们一脸的阳光灿烂。
卡付卡想：没费多少时间，在K城就拥有了这么一间房子，还真不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