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陆夫人程素轻轻走了进来，陆云裳忙跑了过去，挽住母亲的胳膊委屈说道：“娘，那个董笙为什么总是在我们家？”
陆夫人看了一眼脸蛋红扑扑的女儿，轻声笑道：“那个董笙你是父亲以前的故人之子，你知道你父亲是个重情重义之人，总不能对冷眼对人，拒人门外吧！”
陆云裳闻言在母亲面前坐下，努着小嘴说道：“我知道，可是爹爹对他也太好了，隔了这么多年的故人，更是有着前辈、后辈之分，总不至于走的这么近吧！”
陆夫人微微一笑，说道：“你也注意到了？”
闻言，陆云裳蓦地起身，一脸惊讶状，说道：“娘，爹不会真的有意把我许配给他吧？这个浮生浪子，就算天下男人都死光了我也不嫁他！”
看着女儿如此决绝的样子，陆夫人摇头笑道：“这不过是太守许大人随口一说，你又何必当真？你爹既然从未跟我提过此事，那就是并无此意，至于他为何对这个董笙的年轻人如此看重，想必也有他自己的道理。”
陆云裳听了，忽地转身，拉住陆夫人的手说道：“娘，那个董笙明天就会离开长安，去往京都洛阳，是不是苏雨师也会跟着离开？”
陆夫人知道陆云裳其实心中瞧不起这位出身青楼的女子，但是她在苏雨师进府的第一天就见过这名动长安的花魁，确实如陆天豪所说，此女子的确身负才学，不仅精通琴棋书画，更是谈吐文雅，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
“裳儿，娘知道你是担心咱们陆家名誉受损，可是这位苏姑娘世上已无亲人，你爹爹暂且将她留在家里，也是出于善举。她举目无亲，在长安城如果失去了咱们家的庇护，只怕立时被人掳了去。”
陆云裳歪着脑袋说道：“那好啊，她这样本身就轻贱自己的人，本就是这样的下场。再者说，如果他不跟着董笙离开，留在咱们府上，像她这样娇艳动人的妓馆女子，难道娘就不担心吗？”
“休得胡言，”陆夫人嗔怪的白了女儿一眼，她自然知道陆云裳言外之意，当下笑道：“你爹爹可不是如此好色之徒。”
陆云裳娇笑一声，双手揽住母亲的肩膀，亲昵的将头靠在母亲身上，笑道：“我知道，我是开玩笑的。”
母女两个相依片刻，陆云裳忽而说道：“娘，我可不可以去京都？”
陆夫人闻言脸上现出惊异之色，“你一个女儿家去京都做什么？”
陆云裳道：“那怎么了，女儿家就不能进太学院了？”
陆夫人轻叹一声，握着女儿的手说道：“女儿家自然也可以，可是你需要吗？咱们陆家几百年的基业还不够你折腾的？”
听了，陆云裳张口欲辩：“我是要……”
只听陆夫人截然道：“你可不要说你是为了修行，便是你爹的本事就够你学的了。哼，你那点心思娘还不知道，进太学院是假，上京都玩耍才是真的。”
被母亲一语道破，陆云裳忍不住吐了吐舌头，说道：“好了，好了，我不去了还不行么？”然而，在她心中还是没有放弃，想着有朝一日定要去洛阳瞧瞧才好。
这一晚，用过晚宴，董笙也没有回神仙居，而是在陆府厢房中住了下来。
夜色清净，月光如水。
董笙站在窗前，仰望孤月高悬，若有所思。这时，只听一阵悠扬的琵琶音自一处房间中传了出来，董笙听出这是当晚苏雨师为他弹奏的《琵琶吟》，余音袅袅，如泣如诉，声音中饱含情愫之意。
也许，明日上洛阳之前，应该与她道个别。想到这里，董笙看了一眼已经熟睡的泰来，转身欲开门而出，可是走到门前，他却又停住了。
“既然明知没有可能，又何必多此一举！”
苦笑一声，董笙复又重新走了回来，坐在桌前，打开了刀匣望着静静躺在里面的三把刀。从明天开始，他就要上路前往洛阳，那个曾经让他深爱，如今却充满惧意，曾经无比熟悉，如今却异常陌生，曾经坦然处之，如今却险象环生的地方。
京都，洛阳。
踏上这条路，同时也意味着董笙真正复仇之路的开始，那死在这三把刀下的第一人会是谁呢？
正在这时，只听门外脚步声响起，董笙没有以神念探知便猜到是谁，在这里，除了陆天豪谁还会如此深夜前来。
推门而入，陆天豪思绪有些复杂的看了看董笙，继而在桌前坐了下来。
“大哥，还没有休息？”
陆天豪微叹一声，“刚从书房出来，看到你这里还亮着，就过来看看。”
话虽如此，其实董笙心中明白，陆天豪哪里是顺便，实则就是要前来叮嘱他而已。良久之后，陆天豪平静的说道：“董笙，兄弟，你此去长安凶险异常，为兄心中实在……十六年前，你我还并肩而战，什么困难都共同承担，可如今却要一你个人背负如此沉重之事，为兄于心不忍啊！难道，这仇一定要报吗？”
这一句话，陆天豪藏了许多天，终于还是问了出来。
董笙知道他的性格，这许多天也在等着这一句话。只听董笙淡淡说道：“大哥，你我相识多年，结为异性兄弟，你知道我的性格。这个仇并非为了我自己，我也不是去做什么皇帝，而是为了王府一百八十余口无辜性命，为了那对我、对晋王朝忠心耿耿的三十万将士。我背负一个谋逆的罪名算的了什么，可是这三十万将士一夜之间悉数不存，死后却要背着一个叛国之名，尸骨无人收，难道还要被后人在耻辱柱上写上一笔吗？大哥，难道这就是你我所信奉仰视的天道吗？”
陆天豪没有做声，他知道董笙所说是对的，所做之事也是天经地义，可他不希望这个结义兄弟为此再死一次。
良久，董笙长舒一口气，说道：“大哥，你放心，我心中自有分寸，不会蠢到去刺杀皇帝，招惹那些变态高手，我要的是这位皇帝陛下当着天下人亲自为那些忠义之士正名，亲口承认自己卑劣之行。”
陆天豪叹声道：“可是，我怕你成功之后，也会损伤晋王朝的实力，给五胡及其他觊觎中原之人以可趁之机。”
董笙淡淡一笑，眉宇间顿时现出傲然之色，坚定说道：“若真如此，那时我会重新穿重甲，跨战马，镇守厮杀，毕竟我的神魂还是姓司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