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太抬举自己。只是杀了你们几个人，这份『大罪』游骑兵给他兜着。」
阴沉的高大老人从上往下睥睨半蹲着的斯盖伯特·希瑟，用目光逼他松手。
然而有一种压迫感，从高大老人的背后逼近。
萨迦大师回头，发现自己的学生竟向左右退去，垂着头让开了一条路。
他们在微微颤抖，是走在路中间的那位老人，吓到了他们，就像夜中的小兽，畏惧黎明升起。
老人将身子佝偻在白袍之下，慈眉善目，拄着一根十字形的权杖走地很慢，白袍上共绘有三朵「六芒花」。
「世人不懂何为罪，世人不明何为恶。唯有圣光普照，才能净化大地。」
大主教格瑞斯·本莱沃恩对萨迦大师谦卑地笑了笑。
「游骑兵是起舞于罪恶深渊边缘的舞者，稍有差池便会坠入万劫不复，还请阁下小心。」
萨迦大师强压心中的怒火，眼前之人地位之高不是自己可以一力抗衡的。
圣光教以圣父神谕者、圣光大教皇为至上，他之下便是六位大主教，分别象征着教义「六德」——「正义」、「守护」、「诚信」、「感恩」、「慈悲」、「宽恕」。
其中「慈悲之人」在世间的声望最高，连王爵菲尔斯·堡垒都甘心走在他的身后。
「听说，您老人家从不滥杀无辜。」萨迦大师说。
「不，是圣明仁慈的圣父不会让他的子民蒙受不白之冤。」大主教格瑞斯·本莱沃恩身高仅仅只到萨迦大师的腰部，让萨迦大师不得不低头。
岁月之风在老人脸上刻下如树皮般的皱纹，眼睛微垂着像是仍未从惬意午睡中醒来。
「所以，圣父将赐予这个孩子一场正义的审判。」
老人穿过萨迦大师，朝哈雷走去。
斯盖伯特·希瑟松开了自己的手，面色忠诚地站到一边，两名圣炼从背后倒提起哈雷的双臂、踩住腿弯，让他下跪。
老人立起左手，食指方向轻轻放在自己的额头鼻梁上，然后放下手，五指张开，食指朝内弯曲，掌心印在哈雷的头顶。
「圣父以宽恕为冠冕，怜悯是其上的璀璨珠宝。世人皆在他羽翼的庇护之下。」老人慈爱地看着哈雷，「你可信服？」
「不信。」哈雷咬牙切齿，他在积蓄自己的力量。
「圣父最终会宽恕他迷茫的子民。」老人说，「你可知身犯何罪？」
「游骑兵杀人，不被定罪！」哈雷。
「嗜杀成性，第一罪。」老人。
「有罪！」所有圣炼一同喝道。
「落剑。」斯盖伯特·希瑟道。
一柄银色长剑从哈雷颈后从左到右斜着刺下，剑刃切进哈雷脖颈少许，剑尖插进地表，而血则顺着剑刃流下，渗进大地。
雪茉动了一下，赶忙被基拉用力拉住。
「你会害死他。」他悄声警告
「罪虎枪术，何人所传？」老人。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哈雷。
「讹言谎语，第二罪。」老人。
「有罪。」所有圣炼喝道。
「落剑。」斯盖伯特·希瑟道。
另一柄银色长剑从哈雷颈后从右到左斜着刺下，与第一柄长剑交叉，像是剪子般架在哈雷颈后，随时会剪掉他的头。
「诺马！」萨迦大师看向昔日的好友，「你知道这小子对于帝国军部来说意味着什么。」
「我知道。」比萨迦大师还要高大的赤蹄团团长低音道，「但我无能为力。」
「不，不，我们联手可以的……看在我们昔日的情义上。」这位一向高傲逼人的黑袍老人，语气竟夹带着了几分恳求。
休斯顿·诺马摇了摇头。
「好！」萨迦大师决然道，「今天，这小子，我自己救他，所有游骑兵听令，拔刀！」
锵锵锵锵锵锵锵锵锵锵锵锵锵锵锵锵锵锵锵锵锵！
一百多名游骑兵，利刃出鞘。
然而，圣炼们，很平静。
「萨迦·嘉米尔，你好大的胆子！」王爵菲尔斯·堡垒又气又慌，「你只不过是一个区区的战斗精英学院的代理校长。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跟谁作对！」
萨迦大师无视他，放声对着大主教格瑞斯·本莱沃恩的背影喝道：「放开他，否则，圣教殿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代价？」大主教笑了，「吾辈早已将命献给了圣父，为的就是铲除世间的邪物。」
「他不是什么邪物。他是我的学生。」萨迦大师目光坚定。
「世间最凶残的枪术，罪虎。销声匿迹足足三百年，如今却出现在一个孩子身上，这还不够邪道？」
「就算如此又如何？难道不允许有传承吗？枪术与兵刃，本是无罪的，这个小子，我将严格管教，绝对不让他将来祸害世间。请放了他吧，大主教大人。」
「这小子，你恐怕管教不了。这世上，无人能管教。」大主教说，「我有一份报告，出自你们学校。有意思的是，这个报告上只记载了一件事——这小子的背后，有一块伤疤。」
「伤疤？」
「给他看看。」大主教说，斯盖伯特·希瑟伸手将哈雷背后军服的布料撕了下来，让肌肉虬结的后背裸露在众人眼中。
后背的正中，的确有一块伤疤是与众不同的，它像是一大片烫伤，又像是一个张牙舞爪的猛兽图腾。
不少人当即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那个「猛兽」要撕破后背而出！
「你认得吗？」大主教问。
萨迦大师哑然。
「看来你终于明白了。」大主教，「第五纹咒『大地纹咒』纹在一个人的背后，意味着什么……」
「这不可能！」萨迦大师眼中充满难以置信的目光，然而场面上的年青一代全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雪茉看着基拉，等着见多识广他的给自己答案。但双色瞳的少年面色苍白，嘴巴紧紧地抿在了一起。
「没错。」大主教和善地笑了，「这小子，就是这世上最邪恶的妖物之一，『兽魂者』啊！」
「可就算如此，又怎样！」萨迦大师有点癫狂起来，「他是人，就是阿卡迪亚的人，是妖物，就是阿卡迪亚的妖物，论不到你们来管。」
「你保不住他的，区区一个游骑兵大校。」斯盖伯特·希瑟目无表情，对萨迦的军衔倒是了如指掌。
「我来保他！」
一道靓丽的红影从人堆中跻身进来，银色的长戟遥指圣炼。
「我乃是落马城佛旦家之女，当朝第三侧妃美穆尼妲·艾斯格龙是我的姨妈。」雅尔薇蒂喝道，「给我放开他。」
大主教笑了，不搭腔。
「别在这丢人现眼，你身份根本不够。」休斯顿·诺马呵斥道，像是对雅尔薇蒂口中的姨妈很是不屑。
「哦，她不够，那我呢。」
熟悉的声音传来。
哈雷抬不起头，只能看到人的脚。
只见一个红铠巨汉屈膝半跪，接着就像是一场「瘟疫」传播，在场的其他人也一层接着一层地跪下了。
就连吊住自己双臂的那两个圣炼，也半跪在自己的两侧。
「吾以阿卡迪亚帝国皇室、艾斯格龙之名，保下这位名叫哈雷·哥麦普的男人。」她说。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大主教没有下跪，他口稳和蔼，「尊敬的公主殿下。」
「我当然知道。」
说话者。
朱莉娅·琼安。
不。
或许应该叫她——朱莉娅·艾斯格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