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欣去哪了?难道是起夜了?”我坐在床上冷汗直流。过了一会,感觉坐着太恐怖,于是又躺下了,并且用被子盖住头。
我摁亮了手机,等了五分钟,杨欣还没有回来。
农村的厕所在院子里面,虽然上起来麻烦一点,但是已经五分钟了,实在应该回来了。
我的心越来越沉,预感到杨欣可能出事了。没准就是被刚才的那个脏东西给抓走了。
我摸了摸胸前的泪玉,心想:“就算一会有危险,大不了我把血抹在上面,把墓大人叫过来算了。更或者,不用我抹上血,他自己就会过来了,就像上次在道观一样。”
我这样想了之后,给自己鼓了鼓劲,然后摸索着把衣服穿上了。
借着手机的微光,我悄悄地下床,在经过张博他们的房间时,鬼使神差的,我在墙根底下听了听,屋子里什么声音都没有。
我心里微微有点失望,其实我很想让张博闹出点动静来,就算这声音再不堪入耳,那毕竟也是活人的声音啊,可以让我的胆气稍微壮一点。
我长舒了一口气,先举着手机向厕所里照了照,里面空荡荡的,根本没有人,这是意料之中的事,于是我向门外走去。
街上黑乎乎的,我使劲揉了揉眼睛,看到远处似乎有一个人影。
我轻手轻脚跟过去,为了把声音降到最低,是踮着脚尖走路的。
这样走了一会之后,我忽然想起来,我遇到的那些鬼,他们走路的时候也需要在地上一踮一踮的借力……
“呸呸呸……”我在心里暗暗呸了三声,把这种不吉利的念头去掉了。
前面的人走的很慢,大概四五分钟后,我已经追上她了,随着距离越来越近,我可以肯定她就是杨欣了。
可是好端端的,杨欣为什么到这里来了?白天的时候,她明明吓坏了,说再也不出门了。
我有点担心,万一杨欣是被鬼上身了怎么办?
本来我打算把杨欣找回去,拉着她回屋睡觉的,可是现在我却不敢动手了。我只能跟在杨欣身后发愁,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就在这时候,我身上传来叮咚一声。这声音在寂静的大街上格外显眼,我手忙脚乱的捂住了口袋,那里放着我的手机。
我祈祷着没人听到我的声音,可是事与愿违,前面的杨欣缓缓回过头来了。
“秦……秦,是……你……吗……”杨欣说话的时候一字一顿,听起来恐怖极了。
“是我,杨欣,你可别这怎么说话,怪吓人的。”我干笑了一声,伸手握住了胸前的泪玉。
“嘿嘿,这有什么吓人的?咱们走吧。”杨欣被我说了一句,语速居然正常了很多。挥了挥手就带着我向前面走。
“你要去哪?”我大着胆子拽了杨欣一把,她的身上冷冰冰的,我好像摸到了一个冰人。
“你来了就知道了。”杨欣反手一抓,拽住了我的手腕,带着我向前走。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忽然想起一种恐怖的可能来:我看到的杨欣,真的是杨欣吗?会不会是刚才在我身上趴着的那只鬼?它变成杨欣的模样,把我引到什么地方去?
想到这里,我就剧烈的挣扎起来了。
杨欣似乎没料到我会挣扎,一不留神,居然被我挣脱了。我心中狂喜,转身就跑。
杨欣并没有追上来,只是呆呆的看了我一眼,就继续向前面走。
我松了口气,在一棵大树后面躲了一会,见杨欣仍然慢悠悠的远去,既没有要抓我的意思,一时半会也没有跟丢的可能,我才有心思掏出手机,看看刚才差点害死我的声音是怎么回事。
原来是一条短信,我点开之后,居然是正心发来的,里面的内容简直烂俗到家了:“美女,你睡了吗?”
我连回都没有回,把手机静音,放在衣兜里,小心翼翼的跟到杨欣身后……
我必须弄明白,她是不是真的杨欣。如果是真的,她为什么这么古怪?如果是假的,那么真的去哪了?
杨欣没有任何照明工具,可是她在村子里轻车熟路的走着。穿过大街小巷,很快停留在一栋宅子跟前。
因为天黑的缘故,我只是觉得这宅子有点面熟,却想不起来这宅子有什么特别的。
直到我看到地上的纸钱,才猛地醒悟过来了:我确实来过这里。白天的时候,那出殡的队伍,不是就把棺材抬到这宅子里来了吗?
说来也真够邪门的。棺材不埋到地下,居然抬到家里来,这让左邻右舍晚上怎么睡觉?
我正在胡思乱想,杨欣已经推开大门,轻飘飘的走进去了。我咬了咬牙,跟在她身后。
这院子同样杂草横生,不知道多少年没有打理过了。
我在门口看了看,院子里有一颗歪脖子树,枝叶并不茂盛,但是树干很粗,完全可以藏得下人。于是我悄悄走过去,一闪身藏在那里了。
屋子里点着蜡烛,明晃晃的烛光下,映照着七八个人影。这些人围在棺材跟前,不知道在做什么。
他们安安静静的站着,谁也不说话,看起来诡异极了。
杨欣走过去之后,马上有人让出来了位置,让杨欣站在了棺材跟前。
等所有人站好之后,也不知道是谁发了一个信号,这些人纷纷举起手来,按在了棺材板上。然后……砰砰砰,敲击了三声。
他们像是敲门一样敲棺材板。三声之后,又是三声,一连敲击了九次,这些人才停下来了。
然后他们又纷纷伸出手去抬棺材盖。棺材盖本来就没多重,再加上这么多人抬,很快就从棺材上抬下来了。
棺材板被扔到一边。有人从桌上拿来一根蜡烛,在棺材里晃了晃,像是唱戏一样,高声念叨着:“醒醒……来养老啦……醒醒……来养老啦……”
与此同时,诡异的一幕发生了。棺材里的死人居然站了起来。
从衣着看,这是一个老头,他不知道死去多久了,四肢有些僵直,开始的时候只能直挺挺的站在那里。过了一会,才能别别扭扭的走路。
他的脸上依然贴着一张冥纸,所以视线被遮挡,走路的时候难免磕磕碰碰的。
但是他这样走了一会之后,居然四肢灵活起来,渐渐地和活人无异了。
其中一个人一伸手,把这老头脸上的冥纸揭掉了。老头目光一片茫然。
“你叫于苦生。”有人在老头耳边说了一句。
老头点了点头:“我叫于苦生。”
“你来小渔村养老来了。”那人又在他耳边说了一句。
“我来小渔村养老来了。”老头重复了一遍。
“不要想自己的儿女了,安心养老吧,多活一年是一年。”那人说完之后,又让于苦生重复了一遍这句话。
于苦生从棺材里爬起来的时候,像是一张白纸一样,被这个人教了这么几句话,算是有了底色,而他的眼睛也渐渐地有了神采,和正常人几乎没有区别了。
“来,喝口水,喝了水,就是我们村的人了。”那人又递过来一个铝制的酒壶。
我恍然大悟,原来里面装的不是酒,是水。
看到这个壶的时候,我忽然明白了。白天的时候,杨欣说口渴,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现在我明白了,不对劲的地方就是这种酒壶。小渔村几乎人手一个,每隔几秒钟就喝上一口。
而杨欣是没有这种酒壶的,所以她的嘴唇一直有点干。想到这里,我忽然也觉得有点口渴……
“你在这里干什么?”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我吓得魂都差点飞了,猛地转过身去,看到村长站在我身后,正一脸奇怪的看着我。
我松了口气,指了指大门口,着急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哦,是这个啊,你不用害怕,这个在我们村很正常,风俗就是这样的嘛。”村长说着,又喝了一小口水。
“风俗……这是什么风俗啊?”我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人老了之后,脑子不好使了,身体也不灵活了。现在的年轻人,越来越不想养着我们这些累赘喽。那怎么办呢?就只好送到别的地方。比如敬老院,又或者别的什么。”
村长叹了口气:“老人好好地活了一辈子,谁愿意临死的时候被人送走?而且也舍不得那些亲人。后来他们就想了个办法,临走的时候把自己装进棺材里面,从外面抬到村子里来,就当是自己已经死了。人死了之后,一了百了嘛,也就不用想那些不孝子孙了。”
“原来如此。”我点了点头,又看着杨欣的背影说:“可是我的同学,她为什么……”
“这个你不用奇怪,是我通知她来的。”村长笑眯眯的说:“老人毕竟是躺在棺材里送来的,到了我们这个年纪,身体不中用了,一动不如一静。在棺材板里直挺挺的躺着,或许还没事,万一扶起来,可能就闪了腰,伤了背。”
“你们几个不是医生吗?我干脆就把你同学叫来了。有她在旁边看着,我们把老人从棺材里弄出来的时候也会踏实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