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站到策划组的办公室门前，里面的朱科和简学善他们正对着电脑忙活着。
或许是因为产品的日期赶的急了，朱科和简学善没有像我上次来的那样对新来的白光冷嘲热讽，只是专注着手头的工作。
我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刚准备离开，伸着懒腰的朱科恰好看到了我。
“陈源……陈助理？！”
朱科一脸的惊讶，不过，很快的朱科脸上便挂上了献媚的笑容，人也起身飞快的跑来。
“陈助理，今天怎么有时间下来了？是来视察工作的吗？”
说着话，朱科拉开了办公室的大门，一副很欢迎我的样子。
我很厌恶朱科这种讨好卑微的笑脸，直让人感觉无比的虚假。
只是，今天的我心情实在不好，也没什么心思讽刺他。
“不是，只是随便看看。”
说着话，我正准备离开，却注意到白光的视线正放在我的身上。
我心里一动，冲白光招了招手：“白光，你过来一下。”
白光没有动，他看着旁边的简学善，他的表情有些迟疑。
“陈助理让你去就去，看我干什么？”简学善喝了白光一声，白光这才起身走到我面前。
“陈助理，有什么事？”
“没什么，我……”
“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现在工作很忙的。”说着话，白光扭头就要走。
“怎么跟陈助理说话的？人家陈助理百忙之中抽空过来看看你，你不心存感激就算了，还不识好歹的掉头就走，怎么，觉得自己上了几天班就了不起了？”
朱科立马开口训斥着白光，随即对我献媚的笑道：“陈助理，不好意思哈，怪我没教好他办公室的规矩。”
我没理会拍马屁的朱科，而是看着白光说不清是厌烦还是无奈的神色，只觉得有些莫名。
我不记得，我有惹过这个家伙啊！
而且，在上次，我还特意关照过这个家伙的，怎么这家伙还用这样的眼光看着我呢？
难道，是朱科和简学善说我什么坏话了？
我怎么也没想通，不过，我也没急着问出来，而是对着走廊指了指，示意白光跟我出来。
朱科也想跟着我们一起去，我狠狠瞪了朱科一眼，朱科立马讪笑着缩回了身子。
“那……陈助理，你们聊，我先给你泡杯茶。”
朱科回去了办公室，我走在前面，白光跟在后面，走了没几步，白光倒是先开口了。
“陈助理，你找我有什么事？我不记得我工作上有犯过错。”
“我没有说你工作犯错。”我听出了白光话语里的疏远，我笑了笑，指了指不远处的吸烟区，问白光抽不抽烟。
白光摇了摇头，见状，我也放弃了去吸烟区的打算，索性直接在走廊里把话说清。
“白光，我来呢，就是想问问你，你为什么会进集团？”
我的话音刚落，白光便用一种狐疑的眼光看着我：“陈助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能进来集团，自然是我凭本事通过考核进来的。”
闻言，我愣了一下，赶紧解释道：“白光，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说，你进这家集团，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白光有些掩饰不了他的目光了，他就像看着白痴一样看着我：“为了什么？当然是因为要找工作了。”
听着白光的回答，我也明白，我的问题确实有些白痴了。
于是我苦笑了两声，认真组织了一番语言后，再次问道：“白光，我的意思是，你希望得到什么样的工作，或者说，你希望，集团能带给你怎样的工作生活？”
白光没有立刻回答我的话，他只是盯着我，看了我许久，最后白光叹了一口气，靠在墙上，对我苦笑道：“这可是森林科技集团啊！当我收到邮件，说我被集团录用后，我整个人都是快要疯掉的状态，急切的将这个消息一一告诉家人和朋友，说是喜形于色也不过分。”
“只是喜悦过后，便剩下了对未来工作的忐忑和期待，说实话，一直到来到集团的一天，我都不知道那几天，我是怎么渡过的，我只知道，当我踏进集团总部的大门后，我还处于如梦如幻的状态中。”
“陈助理，你刚才问我，想拥有什么样的工作生活，其实，说实话，在刚开始，我想的没有那么多，我只是简单的想要好好工作，好好挣钱养家，不过，在见到那个叫良友臣的经理后，听他讲了一些集团的情况，我竟然可笑的生出了一些野心。”
白光说的良友臣，就是那个在我刚来集团时接待我们的人事部高管。
当然，这不是多么重要的事情。
白光自嘲的笑着，说他在听过良友臣介绍森林集团的过去后，他内心里不可避免的生出了他就是为集团而生的念头。
他要成为森林不可或缺的枝干，要让森林变得更加美好和茂盛。
当时，白光是那样在心底暗暗发誓的。
可是，在正式工作的第一天，现实就摧毁了白光对于集团所有的幻想和期待。
张越威胁他，朱科和简学善欺侮他……而领导……
说到这里，白光顿住了，他瞄了我一眼，我知道，他说的那个领导，就是我。
白光没有再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我也知道，他最后肯定是想说领导无作为。
白光舒了口气，他看着我正色道：“我现在呢，已经不去胡思乱想了，更不去回忆以前想在集团里怎么怎么样了，我呢，现在只想每天好好工作，事后不会因为业绩垫底而被开除。”
闻言，我怔住了，愣愣的看着白光：“只是如此？”
“只是如此。”
“可是，明明现实和你想象的差距那么大，你不感觉到不甘心，不感觉到迷茫，不感觉到愤怒吗？”
我不可置信的看着白光，白光也在用看外星人一般的眼光看着我。
“陈助理，我为什么要不甘心？又为什么要迷茫和愤怒？我是一名员工，是集团的员工！我的义务和责任，就是围绕着集团的规则生活，既然集团要我这样，那我只能这样了，难不成，还要集团围着我转吗？”
“呵呵！可笑，陈助理，你认为为了我一个小小的希望，或者说，因为我一个员工的不满意，集团就会做出改变吗？”
白光蓦地冷笑了出来，他看着我，目光冷然的道：“陈助理，是人适应环境，不会是环境去适应人！”
我怔怔的看着白光冷然的脸，只觉得这个白光，忽然变得无法琢磨，甚至是无比可怕。
在第一次见到白光时，我看着他在朱科和简学善的欺辱下强忍着怒气的表情，我还以为他和我很像。
可是，现在我忽然明白了，我和白光一点都不像。
就像左泉曾经所说的那样，社会就像个大染缸，所有人都会被抛进去，然后染成同一个颜色。
森林科技集团就像这么一个大染缸，进来的人，都在变成相差无几的人。
而白光，他很快的就适应了这个染缸，所以如今的他，就像是变了那么一个人。
而我，却无法适应这个染缸，所以掺杂在这么多人中间的我，开始变得迷茫，开始变得无所适从。
“陈助理，还有什么事情吗？”白光看了眼手表，说我已经耽误他很长时间的工作了，要是没什么重要的事的话他要回去工作了。
其实我这次来，只是想问问白光，当现实和希冀变得不同，当他无法在集团找到他想要的定位时，他还留在集团是为了什么。
但是，在白光给出了个这么出乎我意料的答案后，我突然觉得，如今已经没了问白光这个问题的必要了。
毕竟，我和白光是完全不同的人。
我看着白光，没有回话，只是点了点头。
白光回去了办公室，我一个人呆站在走廊许久，这才叹了一口气，离开了走廊。
很久之前，蒋姐曾说过，在我们集团，可怕的不是恶鬼，而是养育出恶鬼的环境，所以她和杨默默她们才会那么努力。
那时，我听得似懂非懂，可是，看着如今的白光，我忽然明白了蒋姐究竟为何那么说了。
可是，从白光的身上，我只找到了蒋姐和杨默默的答案，却没有找到我自己的。
如今的我，依然不明白，找不到自己定位的我，还坚持留在集团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京都梦？
如果说以前，或许是，但是经历了这么多，我可以毫不迟疑的划掉这个选项，毕竟，李觉和的支票，可是被我撕的个粉碎。
为了面子？
其实我留在集团，只是想争口气，不让看轻我的李觉和那么舒心？
哈！怎么可能，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可是，既然已经是大人了，为何又会孩子气的把白白到手的支票撕的粉碎呢？
我陷入了越来越深的迷茫当中。
我不仅仅看不见我在集团的定位了，甚至，我已经看不清我对自己的定位了。
我再次想起了钱月月，如果，当初我像钱月月那般，在看到这里并不适合我后，果断离开，或许，我就不用在这里纠结了。
不过，现在，也不会算晚吧。
我的心里，默默下了一个决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