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得如同推倒的墨砚,浓稠的化开。凉风阵阵,夜空无星无月。
任长央不知自己是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眼前就是一片漆黑,唯有门口的依稀灯光给了些视线。动了动身体,左肩上传来的痛感,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
她的脑子又清醒了三分。
口干舌燥,任长央下床为自己倒了杯水,还将房间里的灯点亮。这时候外面传来了两次敲竹声,原来现在已经是两更天了。她才刚缓缓拖着身子坐下,门外出现了个人影。
“乐女侍,是你醒了吗?”
闻言,任长央意外,尘雪那么晚还未睡。“嗯,进来吧。”任长央应了一声,尘雪就推门而进了。看到任长央坐在凳子上,意外地连忙上前,企图要把她送回床上。
“乐女侍,你的烧才刚退下,你怎么就起来了?快躺回去。”
随着尘雪的话刚落下,任长央就阻止了她的举动,疑惑地问,“你说我发烧了?”
“嗯啊,奴婢守了你一天一夜,这估摸着乐女侍就要醒了,所以特地去熬粥,没想到乐女侍当真醒了。”指着桌子上还冒着热气的玉米粥,任长央一丝欣慰,同时也在好奇那晚是自己做梦还是赫君还真的在身旁。
“我睡了多久?”
“从昨天乐女侍说要睡一下,就没想到睡到了现在。”
“这段时间可有发生什么事情?”任长央已经坐下,她的确觉得胃里空空的,就自行端起那碗玉米粥吃了起来。
说起这个,尘雪的表情也是变得严肃认真起来,还带着几分恐惧,“有,发生了可大的一件事情。”
喂到嘴边的勺子也是一制,抬着头好奇地问,“什么事情?”
“国师大人把萧家的人都送往天牢的路上遭到了一群莫名的黑衣人刺杀,萧家的人无一幸免,就连国师大人也受了伤。这件事情也是传遍了临凤城,陛下吩咐彻查此事,但是根本无头无尾,后来国师大人他们说或许说萧家的仇人见萧家家道中落,所以趁机报仇雪恨。”
“那萧家被灭一事就这样过去了吗?”不知为何,任长央总觉得这件事情跟赫君还有关系。她不动声色地继续喝着玉米粥,心中已经是思绪万千。
尘雪点头,“国师大人说这件事情也是萧家罪有应得,所以陛下也不打算深究。”
玉琳琅自然是乐意了,毕竟要杀萧家也是她的意思,如今有人替她做了,又何乐而不为呢。
现在毕罗已经是再无萧家,除掉了玉琳琅的心头之患,她也算是可以高枕无忧。
眼看着花锦节就要到来,算算日子,那些使臣怕都是已经在路上了。
“哦对了,这两天庭之公子都来了七八趟,见乐女侍不曾醒来,就留下了一些上等的金创药还有这祛疤痕的舒痕胶,说是等乐女侍醒了,他再来看你。”说着话,尘雪已经走到了梳妆台边上,拿起了一个不大的木盒子,摆在了任长央的面前。打开一看,里面有五六瓶。
“这两天有劳你来照顾我了,你去休息吧,我估计会清醒一会儿。”
尘雪的确也是困得不行,嘱咐了几句关切的话后,也是依依不舍离开了房屋。
不过片刻,任长央还在认真的思考着问题,手中的青瓷碗就被一只手给拿开,而在她的面前就摆着一个暗红色三层高的盒子。她抬头仰望,就看见赫君还凝重着脸,一席暗蓝锦袍在身,笔挺健硕的身体往她身旁一坐,一股压抑的气氛就扑面而来。
任长央想要说什么,可是赫君还从头至尾都不曾开口,只是不言不语得打开了盒子,将其中的饭菜端了出来。
三菜一汤,全都是清淡可口。
喝了玉米粥也不过几口,任长央看到这些,肚子也是不争气地叫了起来。赫君还只是瞄了一眼,已经为任长央盛了一碗素粥,摆在她的面前。
见状,任长央也不犹豫,开始吃了起来。
屋内的气氛依旧还是让人喘不过气来,任长央大胆地看了看赫君还的脸色,她知道他在生气什么。酝酿了许久她才开口问,“萧家是你杀的吧。”
“明日就跟本王回赤邡。”赫君还冷冷丢下一句话。
“我还没找到江山阙歌图,不会走的。”任长央也不隐瞒,直接拒绝了赫君还的意思。
“那个密室什么都没有。”
“你进去了?”
“嗯。”
“我要去看一看。”任长央放下筷子,肃然起身。
“受了伤还不安分吗?”赫君还的压制着的怒气一触即发,对着她也是低吼了出来。
被训斥了的任长央明显一愣,被赫君还强行拉住坐回凳子上。“或许你还没有看到一些机关呢?”如果不在密室的话,那么这残缺的江山阙歌图会在哪里?
“你就为了趁早能复国报仇雪恨,就连自己的性命也不顾及?”赫君还这些日子都是留在临凤城,任长央每日所发生的事情他都是一清二楚。当知道萧安安和青玉案对她做的事情,他几乎是要暴走。
所以才会光明正大的时候,杀了萧家的人,包括给了青玉案警告。
若是知道当初任长央是以这样的条件来交换的,他就算是拿着三十万禁军也会杀出个所以然来。
“难道不应该吗?”任长央的脸色也是变得有些难看起来。“说起来王爷当初和我交换的条件可就是江山阙歌图,莫不是王爷觉得我会食言?”
“任长央!本王在你心目中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杀我亲人!杀我子民!灭我国家的仇人!”
“你说本王是你仇人?”眯着双眼,赫君还全身散发得暴戾越来越浓烈,他不曾想任长央是如此来想他的。
“难道不是吗?当年你们六国就没有联手害得我家破人亡国灭吗?你们过得逍遥自在,可我呢?可我的子民呢?如今竟然过的跟过街老鼠一样。”任长央几乎也是暴怒,这些话她憋着多久了。
说起这些,赫君还竟然也是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央儿。”
“你不要叫我央儿,赫君还,你也是个道貌岸然的人,你靠近我,利用我,不也是为了江山阙歌图吗?拥它就能得天下!我就不信你赫君还没有这样的想法!”任长央歇斯底里地哭,可她也控制得很好,就是憋着不让自己哭出再大的声音来。
可不想下一刻,赫君还猛地抓住了她的双肩,眼中坚定无比,“那么现在我赫君还就告诉你!我从来都没有考虑过要什么天下!我要的等的找的一直都是你!任长央!”任长央突然间制止住了哭泣,不敢置信地看着赫君还,“对于我来说,这天下没有你在我心目中的重要,我为赤邡守护,那是我要还的恩情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