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卿珊与尤涛对视了一眼，她从尤涛困惑的眼神中看得出，尤涛对安佑麟的举动更加不了解了。
男人将他们引向了客厅，203公寓的客厅风格跟隔壁204有着很大的区别。这里的家居物品艺术感没有那么强烈，所有的东西都有着一股温馨又怀旧的气息，不过每样东西都是干干净净、整齐有序的。
公寓门内那条不长的走廊墙壁上，挂着胖娃娃怀抱鲤鱼的年画，年画并没有被直接贴在墙上，而是镶在边缘极细的画框中。穿过走廊可以看到宽敞的客厅里摆放了不少老式柜子，柜门上镜子映出的人像都是模糊、扭曲的。
通往二楼的楼梯下面，是暗色的抽屉柜，柜子上面立着几个相框。在抽屉柜的旁边，一台老式收音机放在铺着桌布的矮桌上。收音机的旁边摆着缝纫机，缝纫机的机头上盖着红色花布。
男人将安佑麟他们带到沙发旁坐下，卓卿珊扫了一眼沙发背，那上面盖着手工钩织的白帘，上面是互相勾连的花样。沙发对面的茶几上摆着一盘水果。果盘旁边的纸巾盒和电视机遥控器上，都包裹着花样老式的保护套。这些老旧气息的物件都让卓卿珊回想起了小时候放暑假在外婆家居住时，那段无忧无虑的日子。“请问你们有什么事情吗？”男人坐在对面的沙发上，皱着眉头看着安佑麟，他似乎已经看出安佑麟是这几位的领头人。“瞧瞧！你们家太棒了，这些家具不仅实用，而且永远也不落伍，风格自成一派！”安佑麟夸赞道，“就像国外的那些个什么风格来着？欧洲的那些？”
“巴洛克？”卓卿珊随口说了一个。“对对对，巴洛克风！咱们这也算是一种风格，只是很多人不了解而已，所以装修上搞得不伦不类的。”说着，安佑麟又指了指门边的立柜，“很多老木匠现在还是能够一根钉子都不用，就把家具拼起来，比用钉子造的家具还要结实耐用！太羡慕了！”
男人听着安佑麟不着边际的话，竟然一时不知道如何作答，先是尴尬地说了声“谢谢”，然后解释道：“老太太舍不得丢掉旧家具，我就顺了她的意，搬家的时候就都搬过来了。”
“太孝顺了，大孝子！”在安佑麟的胡扯和夸奖中，男人的态度有些缓和了。尤涛介绍了大家的身份，男人介绍，他是隋玉梅的儿子，叫孙云龙。孙云龙是个生意人，经常不在家，只是个把月回来住个一两天。
“我是听说老太太无意中发现了尸体，受到了惊吓，所以乘飞机赶回西京的。”
孙云龙刚说完话，赵晓琳就拿着一个装着凉开水的透明玻璃水壶来到了客厅，她为所有人都倒上了一杯水。当孙云龙的杯子快被倒满的时候，他对着赵晓琳点头示意。
“你们今天来拜访，有什么事情吗？”孙云龙不容其他人插嘴，“前几天警察已经找我母亲了解过情况了，我想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尤涛例行公事地说了几句，意思是还需要向隋玉梅了解一些情况，希望隋玉梅能够配合。
“恕我无能为力！”孙云龙从茶几下面拿出烟盒和烟灰缸，他拿着烟盒递到安佑麟的面前，安佑麟抽出一根点燃。“我母亲她受了惊吓，这两天都在房间休息，我让保姆为她炖了安神汤，不然她睡不安稳的。”孙云龙吸了一口烟，“所以，我不想让她再回想起那么可怕的事情来。”
卓卿珊感到了孙云龙的坚绝，安佑麟在烟灰缸边缘弹了弹烟灰，用平淡的语调说：“兄弟，你们家保姆在这儿工作多久了？”
孙云龙稍稍犹豫了一番，道：“从我把母亲接到唐宁公馆来，小赵就一直在这里工作。”
“看她干活很利索，是正规培训学校毕业的吧？”安佑麟问。“小赵是名牌大学的毕业生，后来做了职业保姆，在保姆学校学习过……”
安佑麟点点头，把烟头按灭在烟灰缸底部：“既然小赵这么优秀，那令堂为何不同意你们俩在一起呢？”
卓卿珊和尤涛一时半会儿还没能理解安佑麟的意思，二人面面相觑。倒是孙云龙惊讶地望了安佑麟一眼，然后赶紧把目光挪开了。
“还是说，”安佑麟把声音压低，“令堂压根就不知道这段恋情呢？”听到安佑麟的话，卓卿珊和尤涛对视一眼。再看孙云龙，他失措地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孙云龙的说话声干巴巴的，全然不像刚才喝过水的样子。“把老妈丢给保姆，个把月才回来一次。若是普通的保姆，怎么会放心嘛？”安佑麟乐呵呵地说。“就凭这一点？”孙云龙故作淡定。
“怎么可能呢？”安佑麟把身体向前倾，“有句话说得好，‘真爱难装。’两个人若是有情，假装无情可真是做不到的。你和小赵之间，有那么点不该有的默契和眼神交流。”
孙云龙尴尬地笑着默认了。“不过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你不敢将恋情告诉令堂呢？”安佑麟朝着厨房的方向望去，餐厅和厨房的位置格局跟204公寓相似，“我猜想，肯定跟小赵有关吧？你把小赵留在家里照顾令堂，也是为了让令堂慢慢接受小赵吧？”
“我家老太太太保守了，琳琳是农村出身，她老人家不想让我找个农村出身的媳妇。”
听了孙云龙的解释，卓卿珊脸上露出了难以理解甚至略带鄙视的神情，她没有想到，这二十一世纪已经过了快二十年了，竟然还有人在意别人的出身？
孙云龙谨慎地看了一眼通往二楼的楼梯，他把赵晓琳从厨房叫了出来，示意她，在座的其他人已经知道了隐情。赵晓琳先是吃了一惊，孙云龙安慰赵晓琳不用担心。
“兄弟啊，话说我就是想找令堂聊几句，我保证不吓到她。”安佑麟补充道，“你看你，偶尔回来那么一两天，明后天是不是又要出门儿了？那时候我再来的话，你又不在家，我若是糊里糊涂说了哪句话不合适了，是不是也不太好……”
卓卿珊听得出安佑麟暗指孙云龙和赵晓琳的恋情。孙云龙笑了笑，说：“算了，我以前也在机关单位工作过，知道有些工作也是无可奈何，更何况是公安工作。”孙云龙让赵晓琳去叫隋玉梅下楼来喝汤，几分钟后，穿着丝绸衬衫的隋玉梅下楼来了。隋玉梅满脸憔悴，见到坐在沙发上的众人，随口问道：“晓琳啊，这些人都是……”
安佑麟先站起身搀扶着隋玉梅往茶几旁边的单人沙发走去：“哎哟，阿姨啊，你瞧瞧你，这两天肯定休息不好，脸色都有点发白了，赶紧坐下休息会儿。”
隋玉梅倒也不认生，抚着安佑麟的胳膊说：“可不是嘛，多吓人啊，我一闭上眼睛啊，眼前都是那个女人的样子啊……太吓人了！”
隋玉梅到沙发上坐好之后，孙云龙将众人介绍给母亲。赵晓琳去厨房端来了安神汤，隋玉梅很快就把汤喝完了。听说安佑麟想跟她谈谈发现死者杨萍尸体时的情景，隋玉梅却并不避讳。
隋玉梅说，她晨练回来，听到204公寓传出了刺耳的音乐声，便想提醒杨萍小点声，照顾一下周围邻居的感受。隋玉梅发现门没有锁，便推门走进了204公寓。她大声询问是否有人在家，可是叫喊声被那《拉德斯基进行曲》完全吞没了。
“我一个老太婆，哪里懂得她家的什么收音机能放出那么大的动静。我捂着耳朵往客厅里走，想着先把收音机给她关了嘛，结果啊，就看到地板上有花，杨萍就躺在上面。”隋玉梅双眼发直打了个寒战，“我哪里晓得她死了嘛，我以为她又不知道搞的什么把戏，就走过去了……”
隋玉梅发现杨萍死了之后吓得尖叫，她的尖叫声依然被淹没在音乐声中。听不到自己呼救声的隋玉梅惊慌地摔倒在地，她爬出了204公寓来到走廊，直到被人发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