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姌连忙起身告罪：“长公主这里的茶，茶香馥郁，十分可口。都是臣女不好，心里想着些事情，脸上就挂不住了。扫了两位公主的兴致，还望两位恕罪。”
“瞧你，怎么这么拘谨。”寻阳公主冲她笑笑：“遇到什么事情就尽管说。有我们给你撑腰呢，还怕什么。”
“多谢长公主。”褚姌起身，慢慢的坐下：“说来话长，事情要从我在长街上拦阻了一辆马车说起。”
“好，那你慢慢说给我们听。”南康公主也来了兴致。
褚姌点一点头，将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一直讲到挑选新衣。她才停了话头，没往下说。
“这么听着，倒是挺感人的。一个弱女子，能在紧要关头扑出来救一个素不相识的姑娘，当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当时街上还有那么多人围观。也不乏年轻力壮的男子，都不见他们施以援手。”南康公主不禁啧啧。
“是呢，南康你算是说到重点了。”寻阳公主清冷一笑，看着她不明所以的眼睛，缓缓道：“这就充分说明，关键时候，男人根本不顶用。还是姐妹情深要紧。”
“歪理。”南康公主白她一眼，转而笑着问褚姌：“那这事一桩好事啊，怎么你会愁眉不展。”
“姌儿是好心办了坏事。”杜陵阳也替褚姌难受。
“哦？怎么个好心办了坏事，说来听听。”寻阳公主兴致正浓。
“臣女糊涂，原本是想给周娮做几套新衣裳。想着自己待她好，即便她出身卑微，在府里也不会受欺负。哪知道一时心急，竟然将宫中御赐的好料子，挑来给她做了件裙子。发现那料子是御赐之物时，绣娘已经按照她的尺寸都剪裁好了。”
褚姌的眼眶微微泛起了红意：“父亲在朝为官，一向恪守宫规，绝不敢有半点不敬。可臣女竟然将御赐之物赏给了婢子裁制新衣，这不是让父亲为难么。一想到这事，臣女心里就不踏实。也怕宫规严谨，会因此而惩罚臣女的父亲。”
提着裙子起身，褚姌跪了下去：“臣女并不想扫两位公主品茗的雅兴，可也绝对不敢隐瞒御赐之物被损的事。还请两位公主惩罚臣女一人，千万不要因为臣女的过去，而牵累臣女的双亲以及家人。还有那婢子，在此之前她也毫不知情，不知者不罪，就请长公主宽恕了她吧。”
“御赐之物向来只给府中的正室、嫡出所用。即便是妾室、庶出也未必能有这样的殊荣。你却用来赏了个婢子……”南康公主的脸色，瞬间就严肃起来。“褚姌啊褚姌，你怎么这么糊涂？”
杜陵阳听了这话，立马起身跪在了褚姌身边：“南康公主恕罪，褚姌妹妹不是故意的。她只是不想自己的救命恩人遭旁人欺负，才会想着给她做件衣裳。哪知道竟然还闯祸了。还请两位公主念在妹妹的初衷也是好意，就宽恕了妹妹吧。”
“可……毕竟是御赐之物啊。”寻阳公主也不咸不淡的这么说了一句。
“臣女愿受一切责罚！”褚姌伏跪在地，一动不动：“只求公主能宽恕了父亲、母亲，切莫怪责他们。这一切都是臣女的错。”
“那你真的愿意替自己的父亲母亲承担所有的罪责？”南康公主有些怀疑：“须知道，损毁御赐之物，可是大不敬之罪。你一人承担这罪责，很有可能会掉脑袋。”
“臣女明白，但臣女并不害怕。”褚姌平静的说：“虽然是无心之过，可毕竟是做错了。事情因臣女而起，就必须由臣女一力承担。无怨无悔。”
“还请两位公主宽恕了妹妹吧。”杜陵阳伏跪在地上哀哀乞求：“褚姌妹妹不是故意冒犯天威的。”
看着两个如花似玉的姑娘，一个无畏，一个善良。两位公主互睨了一眼，均是笑了出来。
“好了南康，咱们就别吓唬她俩了。”寻阳公主笑着唤了侍婢来：“赶紧把两位姑娘扶起来。”
褚姌这时才敢抬头，只见两位公主并未真的动怒。相反，她们脸上的笑容那么明媚与温和。“长公主殿下的意思是……”
“傻姑娘。”南康公主连连摇头：“你还真当我们都那么小性儿？不就是一点料子么，什么大不了的事。反正给谁用不是用，这事情，往大了说是大不敬，往小了说，给你的东西，你爱给谁就给谁。无非是借花献佛罢了。”
“南康公主……”褚姌一激动，眼眶就红了：“多谢长公主。”
“看看这丫头啊，要看她的脑袋她不哭，对她好一点，鼻子就发酸了。”寻阳公主也少不得打趣。“行了行了，回头就说本公主允了，不就是一块料子么。给你的救命恩人做一套衣裳正好，让她好好穿着。往后你们府里的人自然也不敢欺负她这个新来的婢子了。”
“多谢两位公主，臣女感激不尽。”
“多谢两位公主。”
褚姌和杜陵阳激动不已。
“行了，再谢一会儿，头都要磕破了。”南康公主也让人扶了她俩。
两个丫头这才起身，重新坐好。
“不过我倒是好奇，褚姌你阻拦的马车到底是什么人的？谁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在长街上辣手行凶呢！”寻阳公主少不得奇怪。“看见你这样如花似玉的美人，还下得去这么重的手，也不知道那眼睛是怎么长得！”
她这话把南康公主逗乐了：“可不就是。咱们姌儿生的花容月貌，哪家公子看见了不动心呢。长长的鞭子就这么甩过来，这人的心该有多狠啊！回头要是让本公主揪出那个人来，非得好好叫他吃一壶。”
“多谢两位公主抬爱。”褚姌听母亲说了那马车的主人是中都督，但却不想在这时候节外生枝。只要能保褚家平安，能让周娮无罪，别的事情她都不在意。“只是臣女卑微，不劳两位公主这样费心。索性周娮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想来若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那驾车的人也不至于如此不讲理。”
“哎呀呀。”南康公主不禁莞尔：“还是我们陵阳说的对。这姌儿姑娘就是一心向善，在她眼里，这世上恐怕就没有坏人。”
“世上本来就太平，哪里来的坏人呢！”
接茬的男声，极富磁性，听着就叫人舒畅。
寻阳公主回过身去一瞧，不由得笑了：“你倒是有空，怎么这就过来了？”
南康公主却无奈的叹了口气：“为了躲清静，我都躲到寻阳姑姑宫里来了。怎的还不叫我喘口气，你倒好政事都处理完了？”
“侄儿拜见姑姑，给姐姐请安。”
褚姌不经意的看了一眼，登时就愣住了。
倒是杜陵阳反应极快，起身行礼：“臣女拜见吴王殿下。”
司马岳顺势往这边看了一眼，一个目光里透着锋利流光的女子，正一动不动的瞪着她。这姑娘生的娇俏可人，唇红齿白，明眸生辉，看着就让人舒服。但是……怎么她看自己的目光，就跟要吃人一样。
“这位姑娘……怎么有些眼熟？”
杜陵阳紧忙拉了褚姌一把，示意她赶紧起身行礼。
褚姌虽然站了起来，却没有行礼的意思。
“莫不是两位早就见过？”寻阳公主似乎看出了些什么，笑容显得灿烂不少。“岳儿还不认识吧，这一位是卫将军褚裒家里的嫡出长女，褚姌姑娘。”
转向褚姌，寻阳公主笑容温婉：“姌儿，这是我们吴王司马岳。”
“吴王？”褚姌这才不疾不徐的行了个礼：“臣女失仪，还请吴王恕罪。”
“无妨，我一向不拘礼数。”司马岳看着她清冷的面庞，以及行礼时身子僵硬的样子，忽然就想起来了。“我记得你，你就是当日长街上拦我马车的那位姑娘。”
“什么？”寻阳公主和南康公主几乎异口同声。
“吴王真是好记性。”褚姌不卑不亢的迎上了他的目光，沉冷一笑：“那一日长街上拦阻马车的正是臣女。只是不知道吴王殿下今日有否带着鞭子来？”
“哎呀呀，这可是有缘啊。”南康公主笑的合不拢嘴：“什么叫不打不相识，岳儿你小子，艳福不浅。”
司马岳嘿嘿一笑，有些尴尬的走上前去，朝褚姌拱手：“那一日无礼冲撞，还请姑娘恕罪。”
“臣女卑微，哪里当得起吴王赔罪。”褚姌心里根本就没有原谅他，以至于脸上看不出半点笑容。唯有谨慎与疏离。
“岳儿，你这样可是不行。”南康公主最知道女孩子的心思，故意道：“赔罪自是应该，可那一日的来龙去脉，也总得对两位姑娘解释清楚。不然谁知道你有没有诚意呢。何况你那一鞭子，还差点毁了姌儿一生的幸福，万一落在脸上，岂不是罪孽。”
“是是是，长姐教训的是。”司马岳这下明白褚姌为何瞪他，连连笑道：“那一****护送陛下回宫，谁知道半路上忽然窜出来个义正词严的姑娘。我见她单枪匹马，还以为是功夫了得的高手，谁知道鞭子甩出去，才见她不懂功夫。也幸亏是有位姑娘扑出来救了她，否则小侄当真是要闯祸了。”
褚姌闻言，心头一紧：“吴王是说，当日车里的人是……陛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