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富平更是每天下朝先要来静心苑坐上一会儿,要和孙瑾姿父女情深说上许多话。
凡是孙瑾姿提出的要求,孙富平也没有什么不应允的。
“父亲,我想知道那天晚上我离开静心苑以后,木澜怎么样了?”
孙富平说道:“那天我担心你再有危险,便派人将你带去了祠堂,又派了家丁去外面请了大夫医治木澜,后来再也没有见过她,我还以为她去了你娘那里。”
那天孙富平根本就没有理会木澜的伤势,在他的眼里一个丫头的命贱如草芥,更何况她伤到了孙富平的心肝宝贝孙瑾梦。
反正现在木澜找不到人,自己这样说孙瑾姿也无法怀疑,又可以增添几分父女之情。
木澜根本就没有去过钱氏那里,孙瑾姿在祠堂里便已经知道了。
“姿儿,你这几天身体不适,就不要去想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了,休养身体为重,我会派人继续寻找木澜的下落。”
孙瑾姿心如明镜,孙富平今日这副嘴脸不过是因为她即将要成为大皇子妃,她们之间的父女之情从钟氏进门的那一日早就断绝了。
“父亲,这几日朝中可有什么要事?”
孙瑾姿有此一问不过是想打听晋楚裴的消息而已,自从上次一别,他就再也没有带人前来给自己送过信,看来这次晋楚裴真的对自己死心了。
孙富平还以为她是为了打听大皇子晋楚傲的消息。
现在大皇子晋楚傲成为朝中炙手可热的人物,皇上晋楚易对他恩宠有加,前些日子将名满京城的才女孙瑾姿许配给他,昨天又册封他为楚王,成为众位皇子之中第一个封王的。
“那要多多恭喜大皇子了,不知六皇子现在如何?”
孙瑾姿手里捏了一把冷汗,大皇子现在如此得势,想必六皇子的日子恐怕不好过。
晋楚易的用意和手段,她现在心中也已明了,这次赐婚就是为了挑起大皇子和六皇子相争,打压六皇子的实力,皇上最忌惮的还是晋楚裴。
孙富平先是嘿嘿两声冷笑,他并不知道孙瑾姿和晋楚裴之间的亲密关系。
“六皇子已经半个月不上朝了,皇上让他在府中继续闭门思过,看来这次皇上是真要斩断六皇子的羽翼了。”
“老爷,老爷,木澜有消息了,有消息了。”
一个家丁慌慌张张从门外跑进来,气踹嘘嘘。
孙富平瞪了他一眼,生怕吓到了正在生病的孙瑾姿,她现在尊贵无比,是晋国未来的大皇子妃。
孙瑾姿听说有木澜的消息,顿时感觉到浑身轻松许多,病痛全都去了。
“木澜现在在哪里?你快带我去看她。”
孙瑾姿挣扎着要从湘妃榻上起来,身上的被子已经被掀开了。
这些天木澜的消息就像是一块悬在心头的巨石,现在总算是能够平安落地了。
孙富平将她轻轻按住,说道:“姿儿,你先不要着急,听听木澜现在如何?”
家丁看了一眼神情激动的孙瑾姿,低着头说道:“今天早晨有人到京兆府报案,说是在洛河里浮现一具女尸,全身已经被水泡得肿胀,面目全非。”
孙瑾姿心口一急,不由问道:“就凭一具女尸怎么可以断定就是木澜呢?”
她知道京兆府不可能没有真凭实据就认定女尸的身份,那具女尸身上一定有什么东西可以证明是木澜的,可是她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
孙富平脸色也是一变,他以为事后木澜因为孙瑾姿被幽禁,害怕牵连到自己,躲到了一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却不曾想到死于非命。
“这是京兆府送过来的东西,请老爷鉴定。”
孙富平从家丁手中接过一个浅绿色的钱袋,里面还有几两散碎银子,那个钱袋上绣了一个澜字,红色的丝线显得格外清楚。
“让我看一下。”
孙瑾姿只是看到那个澜字,一口鲜血犹如利箭喷出,地上瞬间一片血红。
这个钱袋正是木澜的,还有同样的一个钱袋在木覃那里,这是钱氏送给她们两个人的。
“姿儿,姿儿”
孙富平想要扶孙瑾姿躺下,然后让家丁去请大夫前来。
“带我去京兆府,我要亲自看看是不是木澜?”
孙瑾姿此刻犹如巨灵神附身,手上力气大的出奇,从湘妃榻上爬了起来。
“来人,快去准备轿子。”
孙富平知道孙瑾姿虽然外表柔弱,但是性格刚强,如果不让她去京兆府亲自辨认尸身,她绝对不会答应的。
京城已经多年没有发生过如此凶残的案子了。
府尹跟随仵作前去验尸房看到女尸的瞬间,早晨吃过的东西全都吐出来了。
他也已经多年没有见到作案手段这么凶狠的案子了,从洛河里打捞上来的女尸,十指的指甲已经全被硬生生拔去,面目也被人用刀划的无法辨认五官,更惨无人道的是割舌挖眼,这得是多大的仇恨才能做出这样的事。
孙瑾姿一路强压心头急火,不时探出头催促轿夫走得快些。
即便是四个轿夫全部都是身强力壮的中年人,走起路来快如秋风,她也嫌弃他们太慢。
好不容易到了京兆府,她不等轿夫把轿子停稳,便从里面冲了出来,孙富平带着几个家丁在后面紧跟着,生怕孙瑾姿出了任何差池。
府尹正和仵作从验尸房出来,迎面就看到孙瑾姿风尘仆仆朝着这边赶来。
他已经听手下说过女尸身上找到户部尚书孙富平府中的信物,也在孙府中见过孙瑾姿一面。
“卑职给大皇子妃请安。”
孙瑾姿径直冲向验尸房,站在门口的差役知道她是未来的大皇妃,没有人敢阻拦。
孙富平朝着府尹施了一礼,便急匆匆跟着走了进去。
府尹好奇张望,这具女尸和大皇妃之间有什么关系?她竟神情如此激愤。
一张白色的布盖在女尸身上,就在孙瑾姿揭开白布的瞬间,吓得也是向后一缩。
躺在停尸床上的女尸由于在水里泡了太久的时间,全身肿胀犹如注水般可怕,仿佛能够看到里面的残破的内脏。
孙瑾姿平复了一下心情,谁也不能阻止自己确定这具女尸是不是木澜。
她缓缓朝着停尸床再次靠近,走得近了更是触目惊心。
这是她见过最可怕的尸体,双目已经被用利器剜去,脸上不知道被划了多少刀,受伤的地方已经被水泡得向外翻出,可以清晰看见脸上的骨骼。
这不是木澜,那么天真善良的木澜怎么会如此死去?这一定不是真的。
孙富平看到女尸也是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凶手的杀人手段太过残忍了,平生仅见。
女尸身上的衣物已经被水泡得辨认不出颜色了,不过衣服的材料是次等的绸衣,这样的衣物也不是寻常百姓可以穿得起的。
“不是木澜,一定不是木澜。”
孙瑾姿紧张的要命,女尸的身形和木澜十分相似,可是她还有一个可以确定的办法,那就是木澜的左臂上有一块红色的胎记。
她脚步沉重像是沙袋,缓缓地揭开了女尸的衣袖。
一点一点,孙瑾姿不敢太快,她又想知道答案,却又害怕这具女尸就是木澜。
停尸间,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安静地像是野外一块空旷的墓地。
孙瑾姿的心快要提到嗓子眼里了,双手冷冰冰的,比停尸床上的女尸还要冷。
女尸的衣袖被缓缓地向上卷去,孙瑾姿仔细认真像是在卷一副名贵的字画。
终于,衣袖被卷到了臂膀上,真相就要出来了。
孙瑾姿从梦里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装饰精美的绣床上。
浅紫色的帷帐,身上盖着一条鸳鸯戏水的绿色锦被,一看就知道是女儿家的闺房。
她想起自己掀开女尸衣袖瞬间看到的红色胎记,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心如刀绞。
“木澜,不管是谁害了你,我一定都会为你报仇雪恨。”
孙瑾姿恨得一口玉齿都快咬碎了,那具女尸正是木澜,她身上月牙形的胎记,这是谁都否认不了的证据。
孙富平和府尹听到丫鬟禀报孙瑾姿醒了,两个人不由长舒一口气。
“你去请京城最好的大夫来给大皇妃看病,速去速回!”
两个人便推开房门走了进去,方才孙瑾姿一时难掩激动晕倒在地,所有人全都吓出一身冷汗。
“姿儿,你醒了,你可吓死我了。”
孙富平几乎是跑着过去的,又是用手摸孙瑾姿的额头,又是拉着她的手。
孙瑾姿侧过身子,她现在谁也不想理会,尤其是和孙富平一个字都不想多说。
如果自己那夜被送去祠堂时,孙富平能够将木澜送到建州将军府,她也不会惨遭毒手。
“姿儿,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木澜毕竟在孙府多年,我心里也不是滋味。”
孙富平知道她这是在埋怨自己,可现在孙瑾姿是未来的大皇子妃,他只能劝慰,不能拿出孙府之主的威严,勃然大怒,拂袖而去。
过了半天,孙瑾姿才说道:“我现在只想安静一会儿。”
她说着便挥手示意众人退出去,孙富平知道多说无益,便和众人离开了。
孙富平等人离开不久,钱氏就带着木覃来了。
木覃听到好姐妹的死讯,扑在钱氏怀里嚎啕大哭,哭的死去活来。
钱氏生性善良,一直都待木澜如亲生女儿般疼爱,也是双目垂泪。
孙瑾姿强撑着身子从牙床上起来,说道:“木覃,我一定会为木澜报仇的。”
木覃从钱氏的怀里站起来,少女纯真无邪的眼睛充满仇恨。
“小姐,你找到害了木澜的凶手,我也要给她报仇。”
她们二人同时进入孙府,年龄相仿,平日里都是姐妹相称,感情比亲姐妹还要好。
安慰过木覃,孙瑾姿看到钱氏的精神比在孙府中好了许多,心中总算是多了一些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