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庭广众之下,围观之人也不算少,哭了一会儿,柳氏还是拿着帕子,将钱氏和孙瑾姿的眼泪都给擦干净了。
“好了,成什么样子了,回去了我们再细细的说。”
钱氏面上一红,心知自己也是当母亲的人了,也是破涕为笑,为母亲擦了泪。也将孙瑾姿拉到了一旁。
“钟老丞相,别来无恙吧。”
钟怀心头一惊,当年钱府崛起之时,他还没是一个小小的知县。其中不得不说的是,他还受过钱国公的提拔点拨之恩。
若是故人不相见,倒也好说,如今相见,只觉得面上很是过不去。也幸好女儿没有来,不然更是打了他这张老脸。
“钟某多谢夫人记挂,恩师一切可还好?”
“你还记得你的恩师,真是难得啊?”
钟怀老脸一红,多少年了,他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哪里受过这种委屈。心中也是恼怒的很,却是不敢有半分表示。
钱家虽然已经退出了朝堂,但是从龙之功却是无人敢忘,柳氏更是得先皇封赏,从一品诰命夫人。
只能干笑着不肯接话。这底下的官员也是不敢妄自议论,只是多少心中却有些幸灾乐祸。
这钟丞相在朝中,除了皇上哪里有人敢训斥他,今天终于是见到了。心中自是觉得稀奇。
心中不满,钟怀面上也不敢多做表示。不过这事倒也不能怪柳氏,若是他的话,自然也会这么做,甚至比这个更甚。然而这一切,要怪就要怪孙富平、
被岳父大人如此一瞪,孙富平脸上也是一紧,将头埋得更低,生怕再引得他们的注意,将注意力引到自己的身上。
柳氏叹了口气,心知也不能再给钟怀难堪,扫了一圈交头接耳的文武大臣,福了福身子。
“有劳各位大人了,皇上的心意老身也受到了,那就散了吧。”
晋楚裴远远的看了孙瑾姿一眼,心知此番上前打招呼也不合乎礼仪,打了个手势,看到孙瑾姿点了点头,晋楚裴才骑了马离开了。
人群散去之后,也就只剩下孙府一众。
孙瑾姿才注意到后面还有一辆马车,那帘子动了一动,跳下来两个人。年纪也就同孙瑾姿一般大小,孙瑾姿还有些印象。
如果没有记错,这应该是寄养在外婆膝下的庶子的儿女,钱林川和钱林溪,她们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见过姑丈姑母。”
“溪儿见过姑丈姑母,姿儿姐姐。”
孙瑾姿点点头,任由钱林溪挽着自己的胳膊,将目光投向了孙瑾梦,目光中带着几分打量。
“这位妹妹是谁啊?”
孙瑾梦早就被柳氏的气势给你吓住了,恨不得当一个透明的人一般,让别人无视她的存在。此时被人注意到,才怯怯的抬头,看到那个老夫人也正看着自己,打了个激灵又飞快的低了头。
“果真像你那母亲,没有礼教。”
孙瑾梦很想要反驳,但是却不敢开口,泪水在眼眶里打颤,巴巴的看着孙富平,可是孙富平都自顾不暇了,哪里还会顾得上孙瑾梦。而且,柳氏一个老人,应该也不会太过为难一个女孩儿才是。
果真柳氏也就说了这一句,也就没有再揪着孙瑾梦不放。
“辛苦了一路,咱们先回府,坐着说话。”
柳氏点点头,她年岁也大了,刚才还是在强扛着,现在人都走完了,眼神也不如刚才那般的锐利了。
只是看向孙富平时,却还是寒芒毕现,让孙富平都不敢接话。
孙瑾姿和跟着钱氏上了柳氏的马车。国公府多年经营,这马车内里比外面华丽了太多,让钱氏很是惊奇。
柳氏叹了口气,拍了拍钱氏的手,“你要挡住听娘的,不嫁这么远,哪里用受这些委屈,在江南一带,要什么钱家不能满足你。”
钱氏垂了头,心知当初她义无反顾的嫁给孙富平时,爹娘都不愿意,可是她也是真心喜欢孙富平才会如此。到现在,她都不曾后悔过。
“外婆,姿儿可是很想您呢。”
心里知晓孙瑾姿是有意在为钱氏岔开话题,柳氏也不再揪着不放,只是将孙瑾姿拦在怀里,却还是叹了口气。
“罢了罢了,这都是命啊,如果以后受了委屈,记得回来跟娘说就好,娘还能支撑个十来年呢。”
钱氏点点头,心里微微发酸,她离开家,嫁给孙富平时,娘也就她这般年纪,如今,娘已经显出老态,让她这个做女儿的如何能不感伤。
“外婆,您一定能长命百岁呢,您可得看着我以后的孩子成家立业呢。”
柳氏的指尖点在孙瑾姿的鼻头,眼中充满了笑意,“就你小嘴甜。”
孙瑾姿陪着笑,只往钱氏的怀里钻。她知道那个精明的溪儿妹妹也没少说这些好听话,可是她们到底是不同的。她是外婆最亲的外孙女,而钱林溪却是钱府庶子的女儿,这中间隔着的又岂是血浓于水的亲情可比的。
柳氏下了马车,却只见门口有下人迎接,但是那一干妻妾却是没有出来迎接,心中自是不高兴了。
“怎么,满朝文武都是迎得起我这个老婆子,偏偏你孙府的女眷就等不得了?”
孙富平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一副情形,她早就告知过钟氏前来迎接的,可是现在却不见人影,一时间也是不知道如何回答,只恨不得一下子变出几个人来。
“外婆,这你可是冤枉父亲了,昨日钟夫人和兰姨娘大打出手,都打伤了脸,如今都在院子里修养呢。”
孙富平见女儿帮自己解释,心中终于是松了一口气,但是却隐隐又觉得哪里不对,却也说不上来。
柳氏的目光在孙富平的脸上扫了一遭,也笑开了,“我倒是没有想到,这孙府的后院竟是这样的乱,还好我的女儿没有沾染了那些市井之气。”
孙靖帛站在人群之前,狠狠的瞪了孙瑾姿一眼,他早就知道她没有安什么好心。如今,这个柳老夫人一开口,他哪里还听不出,这是在说他的母亲就是一个市井泼妇,上不得台面。
孙瑾梦更是又急又气,心中却更是怨恨钱氏和孙瑾姿。别人不知道,她哪里还会不知道,昨日和兰夫人大打出手,母亲并没有受什么伤。
只是今日父亲想拿着库房里的东西去孝敬那个小贱人的母亲,逼着母亲拿钥匙,才怒扇了母亲一耳光。都怪这个老太婆,和这些个贱人,若不是她们,她孙府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心中气急,却又敢怒不敢言。
孙瑾姿并没有错过孙瑾梦的神情,她越是气急,她就越是开心。今日的果,都是前日的因。若非她们赶尽杀绝,又岂会有今日的难堪。
孙富平反应过来时,只觉得面上无光,却也不会想到这一切都是因为孙瑾姿的一句话。
门口没有见到两个妻妾,柳氏自然也不会傻傻的在门口等着她们。更是连前厅下人们备下的饭菜茶水都来不及用,便是要治本后院,去看女儿和外甥女的住所。
钱昀在前面引路,孙富平也只能在后面陪着老夫人。
钱林溪见惯了江南的水榭,此时再看北方的雕廊画栋,只觉得很是新奇。只不过碍于柳氏在场,也不敢表现的太过明显。
刚才人多,孙瑾姿也没有太过注意钱林川,现在他走在前面,孙瑾姿才觉得他比孙靖帛还要高出一个脑袋,身形纤细,却也带着南方男子的白皙。
感觉到身后的目光,钱林川才转过头来,一双好看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几年不见,姿儿妹妹记不得我了吗?”
孙瑾姿点头轻笑,“哪里敢忘了林川哥哥,只是觉得哥哥越发的丰神俊朗,让人移不开目光,想必迷倒了无数的小姑娘吧。”
钱林川只是笑笑,却并未接话,钱林溪好奇的目光倒是被两人给吸引过来了,滔滔不绝的说着那些爱慕着钱林川的江南女子。
孙瑾姿抬头,只觉得前面的钱林川耳朵上都染上了一撮粉红色,继而扭头狠狠的瞪了钱林溪一眼,让她不要乱说。
钱林溪吐吐舌头,让孙瑾姿觉得很是好笑,心中却有几分羡慕。目光所及,钱氏其实年岁不大,若是再生一个儿子倒也不难,只是不知道前些年身子受损,是否还有得补救,看来改天还是得去请师傅想想办法才行。
钱昀最先行至钱氏的住所,入目所及,自是十分不屑。他走之前这院子还不是这番光景,现在连廊上的灯罩都换成了新的,表面功夫这是做的有够齐全的。
但是太过于明显,柳氏又如何看不出来,脸上已经染上了几分不快。
“我这女婿倒是有心了,里外换了一遍,很是辛苦吧?”
孙富平讪笑着无法接话,可是奈何钱家也算是根深叶大,不能得罪,只能打碎牙齿和血吞,不敢言语。
冷哼一声,柳氏率先迈进了钱氏的房间,钱氏也有几分无奈。
扫视了一圈目光却是锁在了拔步床之上,这床还是钱氏出嫁时,她专门找人打的,从江南运来的。如今床还是那个床,帐子也依旧是那个帐子,鸳鸯锦纹已经被洗的泛了白,如何能让人不寒心呢。
“孙大人,这床上都换不起一副帐子,你怎么不招人捎信回去,我让你岳丈给你做几副送过来呢。”
柳氏的龙头拐杖还是先皇赐下的,十足的金子浇筑而成,怒急,将拐杖狠狠的砸在地上,发出的声响让地面都震了几震。
孙富平面色一哂,这柳氏女婿都是不叫了,看来是真气了。他无法怨恨钱氏,只是将这笔账都算在了钟氏的头上。只能小心的赔着不是,哪里还有半分平日里端着的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