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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丽水

1

丽水人跟台州人一样,地名都不肯好好读,台州的“台”字不读第二声,是读第一声的。同样,丽水的“丽”字不读第四声,是读第二声的。

丽水人台州人光拿个地名,就可以马上测试出一个人学问高不高,道行深不深,见识广不广。

2

以前丽水人喉咙是不大响的,每逢省里开各种会议,丽水总是坐在角落头最后一个发言,也是,从古至今,丽水都不是一个经济发达的城市,因为丽水财不大,所以丽水人的气也粗不起来。不过,现在丽水人的喉咙蛮响咯,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生态附加值就是真金白银嘛,而且越来越显示出这是最重要、最稀缺的资源。

丽水的山是那么青,水是那么绿,再加上什么“养生福地”啦,什么“洗肺城市”啦,什么中国长寿之乡啦,别地方一说到生态城市什么的,总爱拿丽水举个例。这几年,因为绿水青山与金山银山同频共振,丽水人的自信心和自豪感增加了不少,喉咙也响了好多。

3

文化学者余秋雨对丽水的评价很高,让丽水人听了心花怒放,如果余秋雨是个女的,估计丽水人会把老余当成红颜知己的。

余秋雨他老人家是这样曰的:“我所见闻的城市大多有两种,一种是宣传超过实际,一种是实际超过宣传,前者随处可见,后者却仅有极少数,丽水,是我所见过极少数的这种城市,亲眼所见比名声要高、要美丽。”

余秋雨太能说话了,他那一张蜜糖嘴还说:“毫不夸张地说,站在中国最美丽的土地上,你们可以很自信,这是一个走遍全世界的人,在刚刚看过丽水之后的感受。”

4

虽然丽水离祖国的西南边陲隔着千山万水,但我感觉这里很有点沈从文笔下边城的味道,对,就是那种文艺小清新的味道。华东地区唯一的少数民族自治县——景宁畲族自治县就在这里,这里的山哈人很纯朴,这里的姑娘儿都有点像沈从文笔下的翠翠——“翠翠在风日里长养着,把皮肤变得黑黑的,触目为青山绿水,一对眸子清明如水晶。自然既长养她且教育她,为人天真活泼,处处俨然如一只小兽物。人又那么乖,如山头黄麂一样,从不想到残忍事情,从不发愁,从不动气。平时在渡船上遇陌生人对她有所注意时,便把光光的眼睛瞅着那陌生人,作成随时皆可举步逃入深山的神气,但明白了人无机心后,就又从从容容地在水边玩耍了”。

如果《边城》要重拍,我觉得外景地除了湘西,还可以选择在丽水。

5

到了丽水,才知道什么叫地广人稀,丽水是浙江面积最大而人口最稀少的地区,面积占了浙江的六分之一,人口只有区区两百多万。丽水下面有的县只有十多万人,还不及别地方一个乡镇的人口。这人气,未免太不旺了。

不过,那些来自人气很旺的繁华大都市的人,最喜欢这里的人气不旺,因为从熙熙攘攘的大都市来到这里,就有松一口气的感觉——这地方,太让人身心放松了。

6

当浙江人民受帝都人民的影响,对PM2.5(大气中的颗粒物)开始关注起来时,大家才发现,山清水秀的丽水是多么宜居的一个地方啊,甭管这地方是不是养生福地,反正,吸到肺里的空气愣是比别地方要干净。

7

丽水是华东第一氧吧,负氧离子多得不像话。据说,丽水空气中负氧离子的含量是一般城市的30倍以上,每立方厘米超过1万那是稀松平常。每次到丽水,丽水的朋友都会认真地跟我说着同一句话:到丽水来你要小心醉氧噢!那一本正经的表情后面,是掩盖不住的得意。

8

丽水人是很容易满足的,属于给点阳光就灿烂的一群人。

浙江幸福感第一的城市,不是风景最好的天堂城市杭州,也不是土豪城市温州,而是丽水。调查表明,全省十一地市,丽水人对生活满意度最高。

别地方的人说,丽水人真会穷开心啊。丽水人自我感觉真好啊。

丽水人得意地说,幸福就是一种感觉,有钱咋啦?有钱不一定就幸福,像我们这样,知足常乐最好。

9

丽水人的幸福感真的不是随便说说的,丽水人说起家乡的物事来,那种自豪感简直爆棚。一位丽水朋友跟我说起丽水的负氧离子含量时,无比骄傲地说,我们丽水的负氧离子啊,啧啧,高得吓死人!你在这里吸上一口的量,够你在大城市吸上一个月了。

说到丽水的香菇,他又夸开了,我们丽水的香菇多少香啊,只要放上一朵,整个房间就香得不得了。

扯着扯着,他又扯到丽阳街了:我们丽水的丽阳街多少好啦,比美国的那个华尔街好多了。

看他那表情,不像开玩笑。

丽水人觉得丽水啥东西都是中国第一,没说成是世界第一已经是相当低调了。

10

丽水的朋友跟我吹嘘丽水环境如何好,如何适合养生。我问,在浙江,百岁老人人数排名前三的地区是温州、杭州和台州。请问,丽水这个养生福地,为啥百岁老人的数量不排在第一位呢?

丽水朋友不服气,七嘴八舌抢答道——

答案一:我们丽水的百岁老人多得很哇,不过多半像特务一样潜伏在深山老林中,很难找到的哇,十有八九是统计漏了的哇。

答案二:我们丽水,已经到了不屑于用数字统计百岁老人的地步了哇。

答案三:我们丽水的老人是懒得记自己的岁数的,明明上了百岁,也只说自己八九十岁的哇。

一年后,丽水被中国老年学会评为中国长寿之乡,理由是丽水存活百岁及以上老年人占户籍总人口比例超过7/10万,丽水人口平均预期寿命比全国平均水平高35岁。

丽水朋友抖得不行,第一时间把喜报传给我,还怂恿我说,到我们丽水买房养老吧,你到我们丽水养老,我包你活到一百岁!

哎哎哎,这个你们也能打包票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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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周立波的话来说,这地方的人,“这精神怎么这么好,这个气色你看,还像人吗?”

这夸人夸得太高端了,智商低的人还理解不了,以为波波在骂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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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老说丽水人是山哈人什么的,这里的华侨和假洋鬼子比杭州上海多得多。青田那地方的老少爷们,说起汇率比谁都熟,欧元什么的外币,在青田的咖啡馆里可以随便拿来用,拿到菜场上,卖菜的大娘大爷收下后,找零一点不出错。

意大利有很多青田人,现在的意大利人差不多都管青田人叫外公外婆、娘舅娘姨、舅公舅婆、姨公姨婆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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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田朋友说,我们青田人出国不叫出国,叫走亲戚。青田是丽水的一个县,我总感觉青田人不像丽水人,更像是温州人。青田是有名的侨乡,有近20万人在欧美定居,他们出国,先是一个人,然后兄弟姐妹,再带上七大姑八大姨,最后整个村子里的人都移民了。

青田人是天生的生意坯,他们在外,要么开餐馆,要么开百元店,要么做贸易,反正以做生意的居多,不像别地方的人出去都是打工的。国外很多大型的批发市场都是青田人开的,难怪青田人的口气在丽水人中是最大的,青田人有钱,走到哪儿就把哪儿的物价房价抬高。

因为有海外关系,青田这个小县城,也搞得洋兮兮的,满大街的咖啡馆、西餐厅,一恍惚,还以为自己到了欧洲的某个小镇呢。

当地人自诩青田为“小香港”。既然是“小香港”,这里的夜生活也是五光十色的,当然,这里的咖啡和牛排也很正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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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水的那些特产,色彩相当的分明,像什么青的瓷、黑的陶,连个年糕也有色彩,叫黄粿。青是青,黑是黑,黄是黄,煞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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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橙黄绿青蓝紫,别地方的青色就是青色,到了丽水你会发现,光一个青瓷的青,就有粉青、梅子青、豆青、蟹壳青、翠青、天青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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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水的青瓷、宝剑、石雕这三宝,在外头,名气都是响当当的。

“丽水三宝”拿出来很能镇得住人,还常被当作国礼。丽水的青瓷入选世界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后,更是身价倍增。那青瓷,是泥土在烈火中的涅槃,有千峰翠色蕴含其中。那宝剑,是生铁经过烈火的淬炼,闪耀着千锤百炼后的光芒,一剑可以封喉,一剑也可以定乾坤。

而青田的石雕同样牛哄哄的,青田石据说与寿山石、鸡血石、巴林石并列为“四大国石”。为了推广青田石,丽水人还编了一个传说,说什么女娲补天遗石下凡后,变成了青田石。

我发现,丽水人很爱编传说的。啥景点特产都能跟黄帝女娲扯到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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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茶叶嘛,丽水的茶叶还是有些名气的,浙江十大名茶里就占了两席,更主要的是,同样的茶叶,用这里的水泡出来,这茶愣是清口一些。真的,水好,泡什么味道都好,在丽水,随手摘片树叶放水里泡泡,我估计也能泡出好茶的味道。

听我这么一说,丽水人马上得意地补充道,松阳有一种“端子茶”,就是在端午日采草药树叶晒干制成的,既可减渴防暑,还能减肥降压。

不止端子茶,丽水人还拿山蜡梅的嫩叶制成茶。丽水人甚至连枇杷花、菊米都拿来当茶喝。

丽水人吃树叶简直吃上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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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发现,丽水人出差,很喜欢自己带点好茶叶,随泡随喝,他们自恋地说,我们丽水的茶叶好。

丽水的水也不错,照他们的说法,比别地方的水好多了,那丽水人出差是不是也要背一大桶桶装水出差呢?

丽水的姑娘也是好的,是不是出差也要带个大美妞出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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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朋友,听闻龙泉宝剑能伸能屈,可舞可刺,能“削铁如泥,吹毛断发”,他到杭州出差,买了一把龙泉宝剑,回来后,在我面前现宝,吹嘘说自己的这把剑“能将六个铜板劈断”,我给他三个硬币让他劈,结果,硬币没断,刀却卷刃了。笑得我差点从凳子上滚下来。

唉,自从龙泉宝剑出名后,啥剑都拿来冒充龙泉宝剑了。

20

丽水的竹炭产品真不赖,有竹炭枕、竹炭肥皂,还有竹炭毛巾、竹炭被子什么的,甚至还有竹炭内衣,他们还有一种特产叫竹炭花生,一粒粒的很像羊粪球。有一次出国,团队中有一位丽水朋友,人很风趣。他带了几瓶竹炭花生当零食,黑乎乎的一颗颗小圆球。过海关时,洋人左看右看,横看竖看,不知道这是啥玩意儿,他赶紧扔一颗到嘴里,吃给人家看。

住在五星级酒店,每人每天要往枕头下放一美元当小费,最后一天,他零钱用光了,没有一美元,他觉得不好意思,有占人家便宜之嫌,就放了盒竹炭花生到枕头底下,给人家当小费。

嗬,这恐怕是服务员收到的最奇葩的小费了,搞不好,洋鬼子还以为是什么新型毒品呢。

21

彼得·海斯勒的《寻路中国》是一本很有影响力的书,这本书没有宏大叙事,而是以普通人的视角,来展示发生在中国的巨变。他关注的焦点不是这个时代的风云人物,而是被时代大潮裹挟着前进的芸芸众生,这个中文名字叫何伟的《纽约客》驻京记者,把观察中国的两个点,一个放在北京怀柔附近的三岔村,一个放在浙西南的丽水。

彼得·海斯勒通过勾勒生活工作在丽水的普通人的生存状况,展示了工业化和城市化给个体带来的变化。

因为这本书的影响力,丽水俨然成了中国城市化、工业化中的一个样本。

22

我觉得丽水人有一种本事,就是那种能够化平常为神奇的本事,比如说吧,明明是闲着没事爬爬山,丽水人却喜欢说成是“寄情于山水”;喜爱摄影的人比别地方的人多一些,用他们的话一吹,变成了“全民摄影”;得空泡杯茶喝上几口,丽水人说自己“有淡泊悠远的情怀”。

这么一包装,让人觉得,丽水人的格调还真不是一般的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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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水人跟温州人抢刘伯温还不算,还跟温州人抢瓯江文化,还说要“深度挖掘瓯江文化”。在这之前,就有台州人跳出来,跟温州人抢东瓯古国的所在地,这几年,丽水人又整天嚷嚷“瓯江文化”,让温州这些东瓯国的子民有点坐立不安,唯恐风头被丽水人抢了去。

24

丽水的缙云拼命推广缙云烧饼,还特地成立了一个烧饼办。一把手带头吆喝烧饼,力度够大的哈。缙云烧饼,现在在全国遍地开花。

那些民间高人“考证”出,日本人的国旗上画的就是缙云的霉干菜饼。至于奥迪、宝马、奔驰的车标,也是受缙云霉干菜饼的启发设计出来的——四个霉干菜饼串一起就是奥迪的车标,一个霉干菜饼切四块,就变成了宝马车标,切三块则成了奔驰车标。

丽水人挺能扯的,不过扯得有意思。

25

明朝开国元勋刘基(字伯温)是个传奇人物,刘基是明朝开国第一谋臣,这个人神机妙算,通经史,晓天文,精兵法,民间把他和姜太公、诸葛亮当成是中国历史上的三大军师。

刘基是青田人,人称刘青田,丽水人当仁不让认定刘伯温是丽水人,骄傲地把刘伯温列入“丽水十大历史名人”。

可是温州人老早就把刘伯温当成他们的先贤,温州人认为,刘基的老家是青田的南田镇,这个地方是文成县的地盘,文成的县名就是以刘基的谥号“文成”而来的,温州人堂而皇之把刘基当成温州人,温州举办过“中国·温州国际刘基文化研讨会”,而文成县不但搞过刘基非遗学术研讨会,还由政府层面举办过刘基公祭活动。

丽水和温州为了争刘伯温,各出招数,争得脸红脖子粗,反正谁也不会放过刘伯温他老人家的,谁让刘伯温那么出名呢。

26

那多愁善感的官府千金杜丽娘对着良奈美景伤春道,“原来这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瓦残垣”,这是汤显祖《牡丹亭》中的名句。

《牡丹亭》的作者汤显祖在丽水为官五载,曾任遂昌县令。遂昌是《牡丹亭》的原创圣地,《牡丹亭》是老汤最满意的作品,汤显祖曾说:“一生四梦,得意处唯在牡丹。”

这么一个重量级的、世界级的历史文化名人,丽水人怎么肯放过呢,遂昌大打“汤显祖”牌,专门为他建了纪念馆,发行了《昆曲·牡丹亭》特种邮票,搞了国际学术研讨会,甚至当地喝的一种酒都叫“汤公酒”。

呵呵,汤公酒,好醇的,喝过几杯,险些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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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水人真能吃啊,他们把知了吃得快绝种了。他们一个夏天要吃掉上亿只知了。

丽水人把本地的知了吃光了,又吃起外地的知了来。

我很担心有一天,地球上的知了会被丽水人吃光,从此地球上少了一个物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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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绍兴,你没吃臭豆腐,就不算到过绍兴;到丽水,你没吃过知了,就不算到过丽水。夏天一到,丽水的大小酒店排档餐馆,肯定少不了知了。丽水人吃知了一般是三种方法:红烧知了、椒盐知了、油炸知了。听说一些菜场的知了,一天能卖出上万斤,贵的时候,每斤能卖上百元。一到夏天,丽水人就喜滋滋地发起知了财。

丽水人为什么这么爱吃知了呢,这个养生福地的市民说了,因为知了的蛋白含量非常高,是“蛋白王”,知了的营养成分也很多,含有多种氨基酸,而人体有8种氨基酸无法自身合成,需要从外界摄取,而这8种氨基酸都可以通过吃知了获取,夏天吃知了,还可以降暑、凉血、祛风、祛疹。

不愧是养生福地的人啊,说起吃知了来,也是一套一套的,跟保健养生都挂上号了。

听他们这么一说,我觉得到了丽水不弄几盘知了吃吃,那简直亏大了。

29

自从丽水成为中国第一个摄影之乡后,丽水人不管会不会拍照,有没有艺术细胞,都喜欢跟外地朋友扯一扯摄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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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丽水有木佬佬的摄影发烧友,在丽水,玩摄影的队伍滚雪球般,一年比一年壮大,一千人里拥有国家级、省级摄影家协会会员身份的,数丽水最多,你遇上一个小小的官员、不大的老板,说不定人家就是“国家级”会员呢。

丽水人玩着玩着,一不小心,就玩出个中国摄影之乡,还动不动举办国际摄影展。谁说玩物丧志,丽水人这么玩,却玩出大名堂来,把个人爱好玩成一种品牌,既推广了城市的风光,又提升了城市的知名度和美誉度,让周边地市的人看了,十二分的羡慕嫉妒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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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看丽水是小城,但小城人比大城市的人会享受,丽水的茶室到处都是,跳排舞的人到处都是,丽水人走起路来,也是慢悠悠的。

养生福地嘛,要养生,就不能太拼命。太拼命了,对养生就不利。

32

丽水给自己定名为“浪漫之都”,这地方浪漫吗?我怎么一点也没感觉。不过,说它是“生态之城”,恐怕没人反对。因为工业化程度不高,所以,这里的生态还没有变态,风景也基本是原生态的——有弯弯曲曲的路,长长短短的桥,青青翠翠的山,深深浅浅的溪,蓝蓝白白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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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丽水的景点嘛,什么莲都古堰画乡、景宁畲乡风情、庆元梦幻廊桥、青田石门访古、云和云湖帆影、遂昌龙谷神韵、缙云河阳民居,这些景点,一个5A级景区都没有,但丽水人很会忽悠人——换成官方的说法就是,丽水人的宣传意识很强,旅游推广力度很大。这几年,大城市和周边省市的人,没少被丽水人忽悠过来。丽水人靠着贩卖风光,腰包鼓了好多,这让兄弟地市的人有点眼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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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水人说,北京人牛什么牛,北京1600多万人口,才拥有林地1500万亩。咱丽水,200多万人口,就拥有林地2000多万亩,森林覆盖率达80%。

丽水人还说了,虽然你们是帝都,我们是山哈,但是蓝天于你们是奢侈品,于我们是日用品。就凭这一点,我们就活得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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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水一解放就设立了专区,不过才两年工夫,到1952年的时候,专区就被撤销了,丽水下面的各个县也一拍三散,分别被划入温州、金华、衢州专区管辖,直到上世纪60年代才恢复丽水专区。丽水人说起这段历史都有点郁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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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世纪前的60年代,那时中苏还称兄道弟,苏联老大哥信誓旦旦要帮中国小老弟建设154项重点工程项目,其中有一个项目就是青田瓯江水力发电站。

如果这个项目搞成的话,瓯江大客轮可以从青田直航到龙泉,那也是相当牛的。不过,丽水县城区及大部分地区,跟现在三峡周边的很多县城一样,都会被水淹没。

苏联老大哥心真狠啊,差点把丽水变成水底世界了。

37

叫美丽的女子也许姿色平平,叫英俊的男子也许是个丑八怪,叫大富的也许不是土豪,而是个穷光蛋,但是丽水丽水,这个地名起得还是名副其实的,丽水的水质真不错,地表水环境质量据说全省第一。

丽水朋友跟我吹嘘起他们家乡时,万变不离其宗,概括起来不外乎这几句:我们丽水,山好,水好,空气好。

至于人呢?丽水朋友说:那还用说,当然是好的!穷山恶水出刁民,好山好水出好人哇!

夸起自己家乡,丽水人喉咙梆响的。

38

丽水官员自豪地介绍说,我们丽水处于上海浦东经济开发区的辐射带。

这上海浦东经济开发区的辐射力、穿透力也太强了吧,都快赶得上X光了,这大老远的,一重又一重的山还挡不住,都辐射到丽水来。

39

浙江有11个地区,金、衢、丽为山地,杭、嘉、湖为平原,甬、舟、温靠海,台、绍是混合地形。

台、绍混合地形的人,性格也是混搭的,有虚有实,有软有硬,会拈花而笑,也会金刚怒目,做人做事都讲个痛快,骨头死硬,敢跟你拼老命,有时不免失之冲动。

甬、舟、温靠海的人,眼孔大,爱热闹,见识广,喜欢抱团,更喜欢空手套白狼。

而丽水人是典型的山地文化性格,这个地方民风淳朴,这里的人勤劳、节俭、热情、厚道,喜欢直不笼统,不过有时会来点窝里斗。可能被山挡住了,他们的眼界不是很大,视野也不是那么开阔,他们自恋,总觉得自己生活的这个地方是最好的,别地方再好,都不如他们的家乡。丽水有些地方的人,还特别喜欢叶落归根。

40

丽水人喜欢掉书袋,好好的《丽水晚报》,偏偏要叫《处州晚报》,以显示自己人文底蕴丰富。

《处州晚报》的记者出省采访,自报家门时,人家听得一愣一愣的,不知道处州是中国哪个州。

还有些外地人,把处州想象成处女处男之州,以为丽水这个地方,既然叫处州,童男童女肯定特别多。

41

丽水人有随遇而安的性格,就算有些方面排名落后一些,他们总会找出各种理由为自己开脱,比如基础不好啦,交通不便啦,原先省里面对我们支持的力度不够啦。

丽水人不像台州人温州人那么喜欢奋勇争先,那么喜欢拼老命,比如摘个果子吧,如果手够不到,丽水人会踮着脚尖摘,会跳着脚摘,实在摘不到就算了。台州人呢,不但踮着脚摘,跳着脚摘,还要爬上树摘,搭起人梯摘,要是这样还摘不到,他们索性把树枝折断了摘。而温州人呢,树枝折断了摘还不够,他们甚至会把树砍倒了摘。

42

丽水是长寿之乡,长寿之乡的人心态都蛮好的,要是心态不好,肯定不会长寿。比如前几年公布的浙江省欠发达县,一共有26个县(市、区),丽水的9县(市)个个榜上有名。要是别地方的人,不免面露羞色,但丽水人想得开,他们在论坛上发帖自豪地说:“说不定这还是靠关系得来的呢。”“穷怕什么,我们丽水穷得有特色,有个性。”“评了贫困县,上头能拨我们好多扶贫款呢。我们赚大了!”“我们丽水固然有贫困县,但人家富得流油的温州,永嘉、平阳、苍南、文成、泰顺,不也照样是贫困县?”这样的心态,能不长寿吗?

后来,浙江为全省26个“欠发达”县集体摘了帽。从此,浙江再无“欠发达”县了。丽水人又自我鼓劲道:本来嘛,我们丽水就不穷,咱浙江这么富,要是把我们丽水放在全国比,虽然算不上土豪,老早也是小康人家了,随便排排在全国都是中上位置的。

而丽水的官员则乐滋滋地说,摘掉“欠发达”帽子,穿上“绿富美”新衣,我们丽水更有奔头了!

丽水人,真是想得开。

43

丽水人的雄心壮志不少,雄心勃勃的丽水人,随口荡出来的不是“第一”就是“最大”。除了要打造“养生之城”“生态休闲之城”,还有人说要打造什么“中国垂钓之城”,兄弟地市的人感觉丽水人真是蛮空的,整天想的都是养生呀保健呀。

其实这个城那个城的,城太多了,人家未必记得住,丽水有个“光影之城”“生态之城”就可以傲视群雄了。

44

丽水多山珍,少海味。以前丽水人不大吃得到海鲜,关于丽水人吃海鲜,有个段子:早些年,丽水人来看台州朋友,送台州朋友一篮子香菇,台州人回赠丽水人一篮三门蛏子。台州人后来写信给丽水朋友,称赞了一通香菇的美味后,问蛏子味道如何。丽水人说,爆炒蛏子很好吃,壳特别松脆。就是“肚肠”多了点,幸好,在炒之前把“肚肠”都扔掉了。

现在交通方便,在丽水,什么样的海鲜都吃得到,但丽水人烧海鲜跟海边的人不一样。一位丽水人跟台州人交流起烹饪经,丽水人说:用你们台州的三门青蟹炖我们丽水的土猪肉排骨,好吃得不得了!

台州人当场听傻眼了,什么?青蟹拿来炖排骨?从自至今,台州人可是从来没有拿青蟹炖过排骨的。

丽水人除了拿青蟹炖排骨,还拿鲍鱼炖猪脚。台州人觉得这种烧法匪夷所思,但丽水人很得意,他们说,搞经济要“山海协作”,烧海鲜也要“山海协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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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丽水吃不到什么海鲜,温州人拿几条臭带鱼过来,丽水人就稀罕得不得了。后来丽水人醒悟过来了,他们说,哼,温州人太狡猾了,那些年,拿臭带鱼换走了我们很多好木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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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浙江绿谷”的称号,丽水人满不在乎地说,嗨,是绿谷不假,不过也是火谷和寒谷,夏天热得要命,快赶上“四大火炉”了,冬天冷得够呛,除了钻被窝,都不想出门了。

不仅如此,他们还开玩笑地说,丽水一年只有两季,冬季和夏季,而且还随时切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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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水人说自己的人文性格正如“处州”这个名字一样,“处士者善于自处,不求闻达清高者”。照此说来,丽水人个个都有隐士之风,但依我看,丽水人以前的确是低调、隐忍的,但最近几年,丽水人有很强烈的表现欲,但凡有出头露面的机会,他们都不放过,他们还特别会抢镜头。

丽水人的营销功夫也是呱呱叫的,炒了摄影又炒风景,炒了风景又开始炒养生,炒一个红一个,大小媒体三天两头都是丽水的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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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水人的确心灵手巧,别的地方泥巴是泥巴,丽水人把一坨泥巴捣鼓成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这几年丽水青瓷的价格扶摇直上,尤其是国家级大师的作品,价格越抬越高。

有一次,朋友陪我参观一个大师的青瓷工作室,指着一个毫不起眼的、小酒盅大小的青瓷小杯,伸出两根手指头,让我猜价格。我说,多少?20?他嘿嘿一乐,说,20是无名小卒的作品。我又猜:200?朋友说,那是市级工艺美术大师的价格。我又猜:2000?朋友说,那是省级工艺美术大师的价格。如果是“高大上”的国家级工艺美术大师的作品,2000还不够,后面还得加两个0呢!

49

丽水朋友跟我说,古代人把宝剑通称为“龙泉”,还是古人仗义啊。

丽水人觉得,古人很仗义,但洋人不够仗义,他们不应该把瓷器称为china(中国),而应该叫成lishui(丽水)的。因为丽水的龙泉青瓷是那么的出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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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要用一句诗当龙泉的城市广告语,我觉得“美人如玉剑如虹”最贴切。走遍丽水的9个县,我对龙泉的印象最好,难怪丽水人说,“处州十县好龙泉”。

别的啥都不说,丽水三宝——青瓷、宝剑、石雕中,有两样就出在龙泉,龙泉光有个宝剑、青瓷,就可以笑傲江湖了。何况,龙泉人的手是那么巧,随随便便几样食材,就能捣鼓出一桌佳肴来,什么龙泉泥鳅、安仁鱼头、豆腐肉、干锅鸭肠都好吃得不得了。

我还在龙泉的路边店里吃过一道木槿花豆腐羹,十分美味,让我怀想至今。龙泉人真是秀外慧中啊,路边几朵花都能炮制出一道时令美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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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泉的美女也很多,龙泉人说得很八卦,说龙泉是抗战时期浙江省政府临时所在地,那些国民党将领撤离大陆到台湾前,带走了金银细软,却留下了漂亮的小老婆,也留下了漂亮的遗传基因。

但马上有人反驳说,龙泉美女多,是因为宋朝龙泉青瓷处在巅峰,为官窑,当时瓷窑林立,船舶如织,有很多宫女留在龙泉,故龙泉女子的遗传基因好。

不管是“小老婆说”还是“宫女说”,反正龙泉出美女是不争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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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丽水,要吃到美食,不能到光鲜的大酒店去,得去农家乐吃农家菜,那里有很土的鸡、很野的鳖,还有很鲜的鱼、很嫩的笋、很香的菇。

土是土得来没话说,鲜是鲜得来没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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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城丽水,到处都是山。开门见山,抬头见山,丽水最不稀罕的就是山了。别地方炒得火热的山景房,丽水人全不当回事。丽水人只要造房子,一般都是山景房,唯一的区别就是山在眼前还是在远处。

54

山这么多,山路走多了,丽水人的脚骨肯定比别地方的人要健。

55

丽水八百年前就有莲城之誉,处州白莲也很出名,丽水市政府所在地就叫莲都,我以为是个“接天莲叶无穷碧”的地方,其实在城里压根儿就没见到几朵莲花。

丽水人说,莲都城里现在没莲有啥奇怪的,到丽水的仙都你也甭想见到仙人,仙人都在传说里。就好比老婆饼,一只饼里肯定咬不出一个老婆来。

丽水市区虽然没几朵莲花,不过郊区老竹还是有好多好多莲花的,一到莲花开时,到处都是拿着长枪短炮去拍照的人。

56

丽水市区的女子以小家碧玉型的居多,下面县城里,清水出芙蓉的美女不少,山哈里,让人眼前一亮的美女也很多,老话说,深山出俊鸟,果然没错。

另外,据我观察,丽水女人的“成色”比丽水男人要好得多。丽水这个地方山清水秀,有阴柔之美,大凡阴柔的地方都是养女人的,也出漂亮妹子。

我接触到的丽水女子,都是相当能干的,心直口快,人又爽气,相反,她们的老公,看上去更像是贤内助。难道这也是个阴盛阳衰的城市?

57

表现丽水的经典摄影作品,一定少不了瓯江帆影、渔歌唱晚、牧童晚归之类。去过丽水好多次,没听到渔歌,没看到帆影,也没碰上牛背牧童。

后来终于知道,瓯江帆影是有的,但不是经常能看得到。要让帆船出动,有时是要人民币开路的。一只船出动一次给两张“毛爷爷”(200元),撒一次网加一张“工农兵”(50元),没钱是不出来的。至于江中云烟,是用烟饼放出来的,效果类似于烟幕弹。那些田园牧歌中的老牛,是给了钱,让农民伯伯牵出来当道具用的。

呵呵,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58

台州的田够少的了,七山一水二分田。没想到,丽水的田还要少,人家是九山半水半分田,天可怜见。

炒房成瘾的温州人老早就掐指算过了,地少的地方,房价肯定低不到哪里去,同时这种地方的房价也抗跌。难怪,丽水的房价比嘉兴要高多了。

因为本地房价高,好多丽水人跑杭州买了房。

在杭州买房最多的外地人,除了温州人、台州人、金华人,就是丽水人了。

59

丽水与台州地处江南,都说江南多山多水多才子,但历史上,丽水和台州都没出过什么名震天下的大才子大才女,古代没有,近代没有,当代也没有。

丽水的朋友不服气,说南宋丽水有个张玉娘,是与李清照齐名的大才女。但大家都知道李清照,却不知道南宋丽水的这个娘。丽水朋友辩解道,那是因为张玉娘死得早。

60

丽水是绿谷,这里的晨光是美丽的,空气是清新的,山川是秀美的,江水是清澈的,教育质量是不咋样的,当爹妈的,喜欢把孩子送到外地读书,但大学毕业后还是让他们回丽水来。他们说,在大城市工作,机会多,平台大,但生活不如小城来得安逸。

丽水人觉得事业不事业不是最要紧的,重要的是生活质量和幸福指数。

丽水人,想得蛮透的。

61

丽水人好像不错过任何的宣传机会,市区花花绿绿的广告到处都是,小广告连边边角角都不肯放过。

丽水老城区的建筑是陈旧的、黯淡的,看上去完全是小县城的调调。街道上,机动车、非机动车、摩托车、三轮车来往穿梭,随心所欲得很,但是新城区,很有点现代化城市的派头。

隔一段时间来丽水,发现不是这里多了一幢楼就是那里又平出一块地,感觉丽水这个城市像正在发育的少年,不断在“拔节”。

62

丽水诸多的景点中,我最喜欢的就是古堰画乡。古堰画乡是丽水的一张文化名片,吸引了很多摄影家和画家,当然还有文人和骚客。古堰画乡有古街古亭古埠头,清晨和傍晚的江边,景色非常美,临江的饭馆,土菜也很好吃。

其实,别看古堰画乡的名字这么诗意,当地人都是叫成大港头的,新中国成立前,它是有名的红灯区——当然你也可以说,这里的文化产业和娱乐产业很早就发达了。

63

出差到丽水,起早到处州公园锻炼,看到好些老人在捡银杏叶。好奇不过,问:你们捡这些银杏叶干吗?老人很诧异地看了我一眼,说,泡茶喝呀!银杏叶泡的茶,可以养生!

看来,丽水人的养生已经到无处不养生、无物不养生的境界了,一片枯树叶都可以拿来养生。用丽水话来说,真是“没话念”了。

64

讲究养生的丽水人还喜欢喝米汤,丽水的大小饭店,都有米汤提供,米汤就是米油,是米熬成稀饭或做干饭时上面的那一层粥油。丽水人认为米汤滋补,能养阴、润燥、长力。

丽水人的吹功真好啊,一碗米汤他们吹得跟参汤似的。

65

丽水人好像蛮喜欢吃辣的,丽水有句老话,“火篾当灯照,辣椒当油炒”,嗜辣的丽水人不少,遂昌的鸭头辣得快赶上衢州的鸭头了,景宁、龙泉、庆元这些地方的人,好像也是无辣不欢的。

66

每回到丽水,当地的朋友都请我吃野生的土鳖。

丽水朋友拍着胸脯说,我们丽水的土鳖绝对土,绝对野,绝对正宗。

我很纳闷,这丽水,土鳖怎么这么多啊?

67

丽水的粽子也千奇百怪的。遂昌高山里有种长粽,细细长长,跟打狗棍似的,馅料用的是土猪五花肉和霉干菜,包粽子的糯米要用学名叫牡荆土名叫黄金柴的灰汁浸泡,这黄金柴是当地山上的一种灌木,山里人取其枝叶或根烧成灰,用筛淋水过滤后,就成了金黄的黄金柴灰水,再把糯米放入灰水中浸泡沥干。山里人认为,这黄金柴是好东西,有解暑发汗、健脾养胃的功效。

龙泉有种大粽子,比大腿还要粗大。过端午时,毛脚女婿要给丈母娘送粽子,送这种又长又大的粽子,倍有面子。丈母娘拿到这种粽子后,看毛脚女婿,越看越欢喜。

68

丽水的洗脚屋真多啊,有人说,拿张长沙地图,用大头针戳三下,至少会戳中三个洗脚屋。我觉得这话放在丽水也蛮适用的。

69

丽水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太保老爷。

丽水朋友说,他们的太保老爷很灵验的。太保庙在丽水囿山顶上,这里香火很盛,以前丽水人对太保老爷很相信,遇到大事小事,喜事祸事,求学经商之类,都要到太保庙去求求签,或者求个仙方来。新中国成立后,太保庙一度“华丽转身”成了地区公安处劳改队的监房。

这几年,丽水人集资重建了太保庙,这里的香火又重新盛起来了。丽水人觉得,本地的老爷要比外地的老爷灵光一些。

70

丽水人过端午,是吃卷饼的(把做好的菜卷在一张薄饼里),说是为了纪念戚继光。戚继光抗倭的时候,一开始,他的戚家军招了不少丽水人和绍兴人,不过,后来他就只招义乌人了,因为义乌人不怕死。

71

丽水市区有三条以抗倭英雄命名的街,为继光街、卢镗街、大猷街,其中卢镗就是丽水人。这三条街的街名,是抗战时期丽水政府命名的,当年日本鬼子到丽水,杀人放火,无恶不作,政府为激励人民的抗倭勇气,特以此命名。

不过,这卢镗街、大猷街的地名,外地人经常会读错音的,就是丽水人,有时也会念错。

72

丽水人讲文化,喉咙蛮响咯,什么摄影文化、石雕文化、剑瓷文化、黄帝文化、廊桥文化、畲族文化、华侨文化。

在丽水,文化是个筐,什么都可以往里装。丽水的文化品种很多,有几个叫得还是蛮响的。这是丽水人的得意之处。

73

到省里开会什么的,分组讨论时,会务组经常把丽水台州温州分在一起,这让三个城市的人有一种特别的亲切感。所以,这三个地方的人碰在一起,也格外热络些。

74

丽水经济相对欠发达,过去因为交通不便,有些人把丽水戏称为“浙江的西藏”。丽水人到西藏出差,西藏的朋友为他接风,开玩笑说“亲家来了”。

丽水人脑子一时没转过弯来,西藏朋友耐心地解释道:你们丽水不是“浙江的西藏”吗?我们不是结亲了吗?

依我看,西藏跟丽水区别还是很大的,西藏缺氧,丽水醉氧。两地如果氧气能互相输送的话,刚好能平衡。

75

早几年,丽水这个地方,没有什么像样的商业投资渠道,丽水人在挣工资之外,最好的投资就是集资。在丽水,一张简单的借条,就可以借走一个家庭几乎所有的积蓄,丽水人有几个没集过资呢?上世纪70年代,丽水人就开始集资开发小水电,到了90年代,差不多每家每户都有小水电的股份。后来不少丽水人又把钱投到房地产,那些踩黄包车的扫大街的看大门的,也把养老钱保命钱拿出来集资。

结果某一日,呼喇喇大厦一倒下,集资集出祸端了,因为拿不回养老钱保命钱,搞得好些人哭爹喊娘的。

76

丽水的女人蛮煞门的,一个“小姑娘”就非法集资7个亿。全国人民都纳闷,丽水一个“小姑娘”都这么厉害,那“大姑娘”“老姑娘”之类就更不用说了。

其实,这“小姑娘”老大不小,是个开美容院的大妈。在丽水,因民间集资入狱甚至误了卿卿性命的,远不止“小姑娘”一个。用《南方周末》的话来说,小城丽水人有时喜欢玩“蛇吞象”和“空手套白狼”的游戏。

77

八卦一下。丽水是郁达夫的伤心之城。郁达夫和王映霞罗曼蒂克的爱情故事是民国文坛的一段佳话。1937年抗战爆发后,杭州沦陷,国民党省政府南迁,建设厅、教育厅等大批机关单位和学校迁到丽水各县,王映霞一家五口在时任省教育厅厅长的台州人许绍棣的安排下来到丽水,住进丽水遂昌火柴公司旅馆。

丧偶不久的许绍棣对王映霞百般照顾,结果风言风语传到在福州的郁达夫耳朵里,郁达夫赶到丽水与王映霞大吵,并在冲动之下登报亮家丑,造成了两人之间不可弥补的裂缝,最终导致郁王婚变。

因为丽水,郁达夫成了郁闷夫。

78

上海人每次来乡下(在上海人眼里,除北京和上海不是乡下,其他城市都是乡下),看到丽水的好山好水总会大惊小怪一番:丽水的山老青咯,丽水的水老绿咯,丽水的菜老好吃咯。

79

丽水人相互间不大攀比,同行间也不大会互相拆台,就算同业之间竞争,也看不出什么火药味,大家各做各的,相安无事。

不像有些地方的人,文人相轻,匠人相轻,只要是同行,就讲人家的作品不行,实在讲不出作品的缺点,就讲人家的人品不行。实在讲不出人家的人品有啥问题,就讲人家的老婆长得恁丑。

丽水人还是蛮厚道的。

80

丽水人想得开,有空去爬爬山、钓钓鱼、拍拍照、泡泡脚,他们不像温台地区的人一样,碰在一起,就说谁炒房子赚了多少钱,谁炒股发了多少财,谁又换好车了,谁又买别墅了。的确,温州人台州人看身边的人发财了,嘴上不说,心里总发急自己赚的钱还不够多,总督促自己要加紧速度发财。

丽水人不眼红人家,也不去人比人,他们有空了就去湖边江边山边田边玩玩,或者叫上几个朋友,点几个锅仔(当地的一种小火锅),喝些小酒,猜个小拳,他们觉得这样做人最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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