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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爱上一个留不住的人

张辽觉得关羽向来对自己不错,说不定会卖自己一个面子,站出来说:“我和关羽有点交情,让我去下邳说降吧。”

程昱说:“文远虽然与关羽有旧,但我和郭嘉的看法一样,关羽这个人很难用言辞说动。”听起来程昱似乎要和郭嘉一道搅黄劝降这件事,实际上不是这样的。曹操帐下,团队氛围非常好,谋士武将向来精诚团结,常常携手互助来完成曹操想要达到的目标,这和袁绍帐下谋士之间相互倾轧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程昱这样说是要为张辽出个主意:“我看只有把关羽逼上绝路,让他进退两难。这样,张辽再去劝降,成功的可能性就大了。”

程昱的计策是选择数十名徐州降兵,败逃至下邳,以为内应。再派夏侯惇搦战,关羽起先闭门不出,但夏侯惇吃准他心高气傲的个性,不断辱骂。关羽受激不过,出城迎战,却被死死围在土山之上。而下邳也被曹操的内应举火为号,攻占了。

眼看关羽被逼上了绝路,时机已经成熟,张辽出马前去劝降。关羽因为桃园结义的承诺,决不肯投降。张辽却“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巧妙地提出,关羽如果不投降,就只能一死了之。而只要关羽赴死,就犯下了三大罪状:“第一,桃园结义,说好“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现在刘备存亡未知,你就先死了,这就违背了承诺。第二,关羽一死,刘备的两位夫人无人照料,这就辜负了重托。第三,你一身好本领,还没有帮助刘备完成匡扶汉室的重任,就先死了。张辽的这一番说服,利用桃园承诺的约束力和刘备的权威,成功地打消了关羽死战的决心。但关羽也不是善茬,他借着张辽的话头,顺势提出了三个条件:“降汉不降曹。二位嫂子必须用刘备的俸禄供养,不沾曹操一丝恩惠。一旦得知刘备去向,立即要去投奔。

这三个条件为关羽的投降披上了一件抵挡舆论炮弹的“防弹衣”,有效地消除了关羽内心的认知不协调,却把麻烦踢给了曹操。

但凡一个正常人,都会将“关三条”视为挑衅而施以报复。以曹操容易冲动的脾性,早就该下令将关羽乱箭射死了。你想想,投降怎么还有降曹降汉之分?刘备一介反贼,抓到了就要砍头,哪里还有什么俸禄?你现在降了,刘备一出现,你就走了。你这根本不是投降,而是拿我曹操的营盘当免费旅店呢。

但奇怪的是,曹操竟然全盘接受了关羽的三个条件。这是为什么呢?“天象说”的心理暗示让曹操认为,自己代汉而立是迟早的事。就拿眼前来说,整个朝廷全都掌控在自己手上,那么,曹和汉有什么区别呢?而一旦代汉自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那时候,刘备也得向我投降。你愿意去投,那就去投吧。不管投谁,都还是我曹操的人。

钱的问题更是小事情,以刘备俸禄的名义发放,也没有任何操作难度。关羽提的这个条件也让刘备成了史上唯一一个可以领朝廷俸禄的反贼。就这样,曹操终于得到了这员他梦寐以求的猛将。

曹操对关羽真是发自内心的好,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上马金,下马银,好到其他的谋臣将士们嫉妒不已。但曹操的慷慨给予,却收到了适得其反的效果,这就是“过度合理化效应”。

投降本来是关羽违背本意的无奈之举,但他却因为这个“不义之举”而获利丰厚,这就让关羽的内心加倍地不协调。曹操对关羽越好,关羽越是不自在,最后,曹操的赏赐之物,关羽连动也不敢动,全部封存。

关羽长了一把很长的胡子,更显得他面目威严。这一日,曹操又请关羽赴宴。觥筹交错中,曹操见关羽不断地用手捋自己的胡子,忍不住问道:“云长,你的长髯可曾数过有多少根?”

数胡子是件很无聊的事情,关羽跟着刘备这些年,东奔西走,居无定所,哪里顾得上数胡子?所以,曹操的这个问题要是早几天问关羽,关羽肯定是答不上来的。但现在情境不同了,自打关羽降了曹操后,除了喝酒赴宴,终日无事,只好窝在家里当“宅男”。闲极无聊之际,数数胡子颇能消磨时间。关羽回答说:“有二三百根吧。不过,这胡子太长了,我经常担心会断掉。”曹操一听,立即命左右取纱锦两段,做成一个须囊,赐给关羽保护胡子。

第二天,关羽戴着须囊去朝见汉献帝。这不是关羽第一次见天子,但此前,汉献帝并没有注意到关羽的胡子。这次关羽的胡子上罩了个纱锦须囊,分外显眼,汉献帝就问他缘故。关羽说:“我的胡子很长,丞相赐给我一个须囊,所以套在了外面。”

汉献帝也是个闲极无聊的主,在曹操的严密监控下,几乎不敢有什么消闲活动。现在看到关羽的胡子,也来了兴致,他叫关羽当场打开须囊一看。关羽卸下须囊,将胡子披拂下来,其长过腹。关羽用手缓缓一捋,真是一副威严雄壮的形象。

汉献帝忍不住赞叹道:“真美髯公也!”从此,“美髯公”这个绰号也成了关羽的美称。

关羽后来威震华夏,主要与他的赫赫战功有关,也和他凛然不可侵犯的威严气度有关,这气度很大程度上得益于他的长胡子。

1973年,心理学家罗伯特·佩莱格里尼研究了胡子之于性格感知的影响。他找到了八个乐意为了科学实验而将满脸的胡子刮干净的年轻人。佩莱格里尼在理发师给他们刮胡子之前给每个人拍了一张照片,在他们脸上只剩下山羊胡子和八字须时又分别拍了照,最后在胡子全部刮干净后,再拍一张照片。然后,佩莱格里尼请随机选出的几组人来评估不同照片中的人的个性情况。结果发现,胡子越多,人们越有可能用阳刚、成熟、优越、自信和勇敢这些形容词来描述照片中人的个性。在这个实验中,人们所用的这几个形容词,几乎完全吻合几千年前的关羽。可以说,关羽的这把长胡子,的确为他增加了不少印象分。

当他之后辞别曹操去找刘备时,路过荥阳关,荥阳太守王植设计要用火烧死关羽。但王植手下的从事胡班,看见关羽在灯下捋须读书的威严形象,不由惊为神人,心悦诚服。胡班由此将王植的密谋告诉关羽,令关羽逃脱大难。这把胡子功不可没。

曹操见关羽不喜金银,也不喜女色,只好想法设法来让他高兴。这一日,曹操看见关羽所骑之马十分消瘦,不由想到了自己家里还有一匹好马。但此马性情暴烈,无人能够降伏,这马正是当年吕布留下的赤兔马。所谓“人中吕布,马中赤兔”,赤兔马果然神骏无比。

曹操当即把这匹马赏赐给了关羽。当年董卓赏赐曹操一匹西凉名马,曹操骑着这匹马逃亡,兴兵反董。曹操不知道,当年的那一幕在不久之后也将重新上演,只不过主角换成了关羽。

关羽大喜,跪倒拜谢。

曹操又是奇怪,又是生气,说道:“我累次赐你美女、金帛,你从来没有下拜过。为什么今天给了一匹马,你怎么高兴得连连下拜?”

关羽笑道:“我知道这匹马日行千里,他日兄长有了下落,骑着它去找兄长,不就一日可到了吗?”

关羽的这句话差点没让曹操背过气去。这个家伙,枉我对他这么好,但他念兹在兹的还是那个大耳贼刘备!

但曹操话已出口,又不好反悔,只好任由关羽喜滋滋地骑着赤兔马回归住所。

这件事让曹操十分烦恼,找来众人商议该如何处置。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曹操对自己的好,关羽当然是知道的。所以,他也下了决心,一定要为曹操立功,报答了他的恩惠后才会离去。张辽打探到了这一点,就向曹操说了。荀彧因之献策说:“既然如此,丞相只要不让关羽立功,他就不会去了。”

曹操点头,决心从此好酒好肉款待关羽,却绝不让他出力。但曹操当初想劝降关羽,不就是想让这员虎将为自己效力,扫平天下的吗?

心理感悟:人们往往因为走得太远,而忘记了当初出发时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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