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历皇帝萧凤林昭告天下改年号启元，一年来各种叛乱动乱将整个朝廷搅得天翻地覆，改年号一为告别二为祈盼。盼望百姓风调雨顺，朝廷政通人和，大历日益强大。
城门打开迎接四方来客，街面上熙熙攘攘人流如织，就有那么一队人格外引人注目。九个人，头戴玉冠，清一色的白色云纹锦袍，衣襟处绣着红色的缠枝花纹。走在人群里神色带着悲天悯人，仿佛四周的芸芸众生皆是亟待解救的苦难之人。
人群自动避让，一路目送这九人向前走去。
“姑娘，有九个人六男三女，都带着帽子穿白色的袍子，领子这里还有一圈红花。”丁香坐在窗边将看到的说给苏天歌听，说完丁香问道：“姑娘，您不去宫里吗？”
“不去，我们等一个人。”苏天歌摸着杯子喝了一口，静静地注视着对面的空位子。站在一旁的丁香知道姑娘什么也看不见，可是被那双眼睛注视着，任谁也会有点怀疑吧。楼梯处上来了一个人，径直朝着两人走来，丁香轻轻碰了碰苏天歌。
一个精瘦的男人，接近不惑的年纪，脸上却有一种超脱年纪的化外之人的仙风道骨。举手投足带着淡然，仿佛这世间没有什么能扰乱他的心智，只是那淡然之下究竟是什么，无人知道。身上也是一样的白袍襟口绣缠枝红花纹，他站在桌边在看苏天歌，眉眼要比印象中的那两个人都要凌厉，还隐隐地带着让人不舒服的戾气。
他微微一拱手，说道：“你就是苏姑娘吧？千手山庄庄主风为止见过。”
“风庄主请坐。”苏天歌知道对方在看她，她迎着那道视线直视过去，虽然看不见却丝毫不惧。
“你果然跟她长得很像，看见画像的时候我还有些不敢相信，这会儿倒是不得不承认刚才的一眼让我恍然想起了十几年前的旧事。”
“风庄主，过去的遗憾请不要拿出来缅怀。您约我来这里见面绝不是为了追忆吧？”
风未止轻笑了一下，“苏姑娘快人快语，那我也不兜圈子了。如果你对山庄的现状多少有些了解，就该知道我并不赞同现在长老会的一些做法，但是那也不代表就会全盘否认他们而接受你的计划。”
“千手山庄能走到现在绝不是靠我一个人，他们思想纵然顽固却也是山庄不可或缺和必须倚仗的一部分，我来找你是因为你说你能配制出解药来，而并不是我认同你的计划。”
苏天歌也跟着浅笑了一下，“风庄主果然真性情，那今天你会怎么做呢？如果皇帝不打算放过你们呢？”
“他不会也不敢，你可知道你父亲还有你姑母，那都是山庄百年难遇的人才，你父亲历尽半生也没能撼动山庄丝毫，更何况你现在……”
“孤苦无依还瞎了眼吗？”苏天歌忽然笑起来，笑容仅仅展现了数息便戛然而止凝固在脸上，她看着风为止一字一句说道：“我唯一比他们多的一点就是心狠。”
风为止的脸皮动了动，随即恢复如常，“那苏姑娘，咱们不妨打个赌，若是我们不能从京城全身而退，从此千手山庄绝不踏入大历一步。如果我们全身而退，那么苏姑娘，你就要用你的一身血肉为山庄配制出无穷尽的解药。也就是说，苏姑娘今生都只能待在山庄，直到老死，可即便是那样，山庄也有办法让你的尸身不腐。”
苏天歌从风为止的呼吸里感知到了一种胸有成竹，和看着她作茧自缚的得意。这样的人才是真正的心狠手辣之人，不说一句狠话甚至带着彬彬有礼，他不分对错只分利弊。良善对于他来说只是可有可无的点缀之物，就像她的父亲还有姑母，可能是他的友人爱人，他会缅怀却还是可以痛下杀手。
她被误导了，甚至所有人。大家都以为长老会那些人是狼子野心的家伙，却不知道风为止才是最可怕的人。
“你今日打算牺牲他们和你当年牺牲我父亲还有姑母时，心里可曾有一点悲悯？”
“我们每一个决定进入山庄的人都曾发誓要效忠山庄，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难道这些话只是说说好玩而已吗？并不是，而我只是在践行自己的誓言罢了。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当你发自内心说出那些话时就应该做好牺牲的准备，你进了山庄，就只属于山庄，包括你的命。”
苏天歌觉得自己算得上擅长诡辩得了，没想到棋逢对手，风为止心里没有关于善恶的分别，她有，所以这场诡辩里她不一定能赢。
不过狭路相逢勇者胜，这场赌注才刚开始。
“好，我应战。”
茶楼窗台边的假山处摆着一台滴漏，一刻钟滴漏落满水，触发下方的装置。水会哗啦一下子流下来碰到一个大的熏球，蒸腾的白烟弥漫开来，浅浅馥郁的香气飘出来，带着花香。
因为这灵巧的机关术，所以茶楼里客人很多，上上下下的客人好不热闹。只是窗台边的两人丝毫不受影响，都在等待不远处皇宫里的那场争斗，苏天歌看不见所以没有烦忧，风为止成竹在握所以无需烦忧。
半个时辰后，一只鸽子扑棱棱飞过来落到窗台上，风为止伸手捉住鸽子，取下信件看了一眼，心里的得意便有些藏不住了。
苏天歌听到了他逐渐加快的心跳和有些可以刻意放缓的呼吸声，“想来是个好消息。”
“好消息不假，要分对谁。”风为止拍了一下鸽子，扑棱棱几声鸽子再次飞走。他拿着纸条看着苏天歌说道：“宴会上，皇帝与长老们把酒言欢，并许诺永远支持千手山庄，还答应从山庄选派一名女子立她为后。”
“确实是好消息，恭喜风庄主。”
“你知道这人是谁吗？”
“丽嫔？”苏天歌说完听见风为止的呼吸出现了一丝停滞，“我猜得不对吗？”
“你确实很聪明。”
“多谢风庄主夸奖。这么看来，你们是打算明着支持易王爷了？”
“苏姑娘可以猜猜看。”风为止收好纸条看了一眼滴漏，“再有半个时辰，宴会就会结束，我希望苏姑娘能做好准备。”
“那就预祝风庄主心想事成。”苏天歌将手里的杯子举了举，一口饮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