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煜在校场杀人，萧玄在富贵巷抓人，热热闹闹的两出闹剧在京城里被人大肆议论。皇帝坐在德庆殿里已经听得耳朵都快起了茧子。
他刚开始听闻的时候也是一愣，没想到沈家的小子真敢动手，直到在听说自己的二儿子又跑去刘家抓人，先前对庆国公生出一个敢作敢为的儿子的羡慕之意便没有了。沈家的小子敢作敢为，他萧家的也不遑多让！
所以任凭几个与刘家沾亲带故的大臣在下面旁敲侧击要他惩治沈煜，他也只是眯着眼左耳听右耳出。
“太后娘娘驾到！”隔着老远，值守德庆殿的侍卫就开始禀报，皇帝听闻赶紧让大臣们退下，自己去迎接太后。
“母后，您怎么来了？”
“哀家敢不来吗！你的好儿子好臣子都快把哀家的最后一点体面给踩在脚底了！”
“母后，您言重了。再说谁有这么大胆子，敢给母后您找不痛快儿子头一个不答应。”
“皇上这话可当真？”
“自然当真！”
“那好，给哀家不痛快的就是沈家的小子还有湛儿，你不答应一个给哀家看看！”太后拔高了声音定要皇帝给个说法。
“儿子昨日才刚下圣旨，命他们各率精兵组队对抗，为时十天。中间一切吃住起居都要跟在军营里一样，不得擅离职守要遵守军纪。母后，您也知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儿臣总不好这个时候把人调回来进行惩治吧。”
皇帝避重就轻的话，太后听得明明白白所以就更气，“那依皇帝的意思，就这么算了？他们杀了人闹了事也就算了？”
“那怎么能算呢？等十日之后对战结束，儿子自会把他们召到殿上好生惩罚。”
“敢，哀家就把话说这儿了，到时候皇帝不舍的，哀家亲自动手。”
太后说完不等皇帝回话便带着人回福安宫。
皇帝送到殿门口，瞧着太后的背影动了动眉，这些刘家的遗老遗少还把自己当成了挨着金銮殿的灵芝草了，说不得打不得。朝廷白养活了他们这么久，也该是时候让他们给真正为朝廷出力的人腾个地儿，再回乡下养老去了。
不过这两个小子这冷不丁的一闹，计划上来说有点快了，快到他还没安排好所有的事。
所以这十天就很关键了。
太后从德庆殿回福安宫，在宫墙外的路上碰见了正要来福安宫的陈贵妃，“嫔妾见过太后。”
太后坐在车辇中，撩帘子看了一眼陈贵妃，话也没说便示意人赶着车辇走了。陈贵妃得了没趣神色如常，她起身望了望缓缓关上的福安宫大门，带着宫女转身回和懿宫。
“娘娘，您不去找皇上了？”
“看太后今日的脸色，怕是她刚跟皇上闹了不愉快，本宫不能去触霉头。”
“可是二皇子那边，您不找圣上求求情的话，太后娘娘会不会真的要惩治他？”
“圣上心里跟明镜似的，本宫现在去了只会引起圣上猜疑，还不如静观其变。”
“可是……”
“没有可是，回宫。”陈贵妃心里清楚，太后并没有从圣上那里得到满意的答案，所以她现在去了反倒会让太后以为她们母子仗着皇上的恩德，故意为难刘家。
还有一点，她不是宁妃，不会那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皇上看中她就是因为她明事理知分寸。陈贵妃在心里叹了口气，只希望自己的这份明事理不会害了湛儿。
庆国公府里，沈炤坐在椅子里，攥紧的双手藏在毯子下，也隐藏住他心里的愤怒和恨意。
“刘家这一次不会善罢甘休，首先宫里的老太后就不会消停。刘家这些年做下的腌臜事不少，这次是个机会，圣上先动了，我们也得添一把火。”庆国公沈渊见沈炤没说话，以为他在思量，“找御史写折子，先把架子支好，再慢慢往里面填事实。”
“父亲，这次的事您真的只是为了给皇上助力吗？”沈炤望着自己的父亲有些激动。
深渊忽然抬头看着沈炤，那眼神似乎要看进他的心里，沈炤在这眼神里慢慢低了头。
“就这么办，你下去安排。”
“是。”沈炤应一声被人推出了书房，从书房到自己的院子有一道回廊，沈炤觉得自己的一生似乎都在这道回廊里了。小的时候追着沈煜决绝的背影，少时追着母亲委屈伤心的背影，现在他终于不用再看着那两道背影了，却也陷在这漩涡里出不去了。
尤其是父亲，就如同他只能仰望却永远无法到达的高山，在这座山面前他卑微如尘埃，甚至他明明不想去做的事也连一句反对都不敢说。
“二少爷，您打算怎么做？”
“照着办，刘家这一窝子尸位素餐的人也该挪挪窝了，不过要先安排好我们的人。”
父亲想给沈煜争取一点主动权，他虽然不能违背父亲的意思，却也不会让沈煜就这么平平安安地渡过。
且说萧玄，拉了三辆囚车装了八个人，多数人是他从茶楼妓馆绑出来的。囚车走的大街，一路回校场一路引得百姓驻足围观。
萧玄端坐在高头大马上，绷着一张脸自有一股威严之气，缩在囚车里的刘家子弟个个耷着脑袋没脸见人。
“二皇子，圣上口谕，叫我们不要这么招摇，要给刘家留些面子。”
一名侍卫从囚车后头跑过来传旨。
萧玄看了看周围，点点头，“找几个帐幔蒙上囚车，回校场。”
亲兵就近从绸缎庄里找来三块发绿泛黄的麻布往那囚车顶上一盖，拉着去了校场。
囚车走到了麻米巷，正好从苏记货栈门前经过，楼下卸货的伙计都停下来看热闹，苏天歌在二楼看账簿，从窗户里看见了骑着马的萧玄。
今日的闹剧她已经大概知道了始末，跟那时候没什么差别，皇帝也是借了个由头还是整顿军营，拔出萝卜带出泥，最后把刘家治得服服帖帖只留一支族人还在京城，而且还是跟太后出了五服的旁亲。
那时是大皇子出面担下所有的事，方仲安利用李老先生门生故旧的关系四处走动，把这件皇帝埋在心里的事儿办的利索体面。自那时大皇子便得了圣意，有他将被封王的传闻。
这一世同样的事情发生了，她可不会让那些人如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