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显慧也暗自在心头叹了一口气,说道:“宋老板,其实……其实昨天晚上我和常哥还去过你家一趟,叫你家的门才知道你把房子卖了,后来我们又找到了你大哥家,你们家的事情也听你侄子说了,他说你儿子……你儿子……我明白,现在给你再多钱,有些东西也改变不了了,可有了这笔钱,多少也总能减轻些压力。你这个……”她说着就抬手指了指宋金龙胳膊上的黑纱。
宋金龙撇了撇嘴,低下头去沉默了片刻,端起酒杯一口喝干,放下酒杯,低着头轻声说道:“我老婆死了。”
“啊!”
常信和徐显慧都吃了一惊,呆呆的看着他,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宋金龙一边自己给自己倒酒,一边说道:“她得肺炎一个多月了,可因为没钱去治,只能一直拖着,活着也是受罪,昨天下午刚刚走了,也算是解脱了。”
常信暗暗叹了一口气,说道:“宋老板,我记得前不久有一次,我和小慧就在这村里碰见你从游志强家出来,想来你应该是去找他讨债的吧,我看你们当时谈的似乎还不错啊,难道他一分钱都没给你?”
宋金龙摇了摇头:“那天晚上我找他死求活求,就是想多少要点钱回去给我老婆做医疗费,他先是拿我们找徐记者的事情把我骂了一通,我跟他好话说尽,赔了无数个不是,他才让我留下了一张33万金额的白条,答应第二天把那张条上的钱转到我账上,可别说第二天,到现在我也没见到一分钱。”
“宋老板,这事实在是对不起啊。”徐显慧说道:“我真的是一番好意想要帮你们,但是没想到最后反而害了你们。”
“我明白。”宋金龙说道:“我虽然几次拒绝了你的采访,对你态度也不太好,但是我心里明白你是一番好意,只是我也明白,你这番好意对于我们来说不一定会带来好结果,所以我不敢接受。可是没想到我儿子他却瞒着我……唉……这些可能都是命吧。”
徐显慧说道:“9月份在武汉,你儿子找到我的时候,我跟他说光光是你们一家和‘游家沟’之间有一笔欠款,这种情况对于你们做生意好像也是常事,算不上什么新闻。而且这事情涉及一家上市公司的信誉,他又不是直接当事人,还只是个学生,光凭他口头几句话,我也不敢贸然采信。我这些话……这些话都是实话,可能有点搪塞,但是绝对没有蒙骗他的意思。没想到他回来就去借了那些白条作为证据拿来给我看,然后才会有了后来的那些事情,对不起啊,宋老板。”
“都到这时候,还有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唉……”宋金龙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又说道:“我明白徐记者你这些话都是实在话,要怨也只能怨我儿子他太年轻,不会做事。他也不想想,那些白条一张张的,金额十几万甚至几十万,本来就算是我亲自去借都不一定能借得出来,凭什么人家会借给他一个刚上大一的孩子,还不是看出来可以利用他。如果你的新闻真的报道出去了,能帮我们要回钱来,他们跟着得好处,要不回来,得罪‘游家沟’的人也是我,不是他们。而且那些白条反正他们拿着也要不到钱,不如借给我儿子,原封不动的还回去固然好,即便弄丢了,他们正好找我家要钱,没准还比他们找‘游家沟’要钱容易呢。”
“对不起啊,宋老板,我看到那些白条之后,本来是真的准备要报道这事的,但是我为了谨慎一些,又来挨家挨户的去核实了一遍。我去过杨来福、薛宝华家,可他们……他们都已经被游志强收买了,跟我说了假话,我误以为那些白条是你儿子伪造的,所以后来就……就没再管这事了。本来那天晚上还去了你家,但是你们家没人。”
宋金龙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气,把杯子捏在手里,说道:“那天我儿子把那些白条弄丢了,我们全家都吓坏了,赶到武汉去帮着报警、寻找呢,所以家里没人。”
“那些白条肯定是被游志强安排人偷了的!”徐显慧说道:“我和常哥今天早上去过马天宝家,见到了马天宝,他说有个姓胡的逼着他们到你家里去讨要白条,而且把他们九家都定在了同一时间,还事先就交代了他们,如果你家拿不出白条来,就让你家按照白条上的金额赔偿,实际上白条上的钱那个姓胡的早就给他们了。所以很显然那个姓胡的早就知道你儿子借回去的那些白条丢了,故意让他们去为难你家呢。”
宋金龙点了点头:“这个我当时就已经想到了,他们那么多人,到的那么整齐,还商量都不用就异口同声的要求我家按照白条上的金额赔钱,显然是事先就知道我家拿不出白条来,早就商量好了,故意去刁难我家。只是我当时不知道他们已经拿到钱了,不过就算知道也没用,我又没证据,白条又是在我家手头上弄丢的,讲理也讲不过,所以只能答应赔他们了。”
徐显慧转头看了常信一眼,只见他正低着头用筷子把玩着碟子里的一块骨头,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自己和宋金龙的谈话。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说道:“宋老板,那你有没有……有没有想过,游志强为什么会知道你儿子借了那些白条来找我呢?”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常信,他却似乎根本没听见,依然低头专注的拨弄着碟子里的那块骨头,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宋金龙撇撇嘴说道:“这有什么难想的,我儿子找了九家人借白条,都跟他们说明白了用途,这其中肯定有人想要巴结‘游家沟’,希望立个功能早点要回自家的货款,所以告密了呗。即便只找一家都存在这种可能,更何况他一口气找了九家,被告密是意料之中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