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分钟之后,三人回到“游家沟大酒店”,进了大堂,就径直到前台去开房间。
到了前台,常信就对服务员说道:“你好,我是514房间的房客,刚才是不是有人给我送来两份东西存放在你们这儿?”
“有的,先生您稍等。”服务员答应一声,就弯下腰去,从柜台下面取出两个包裹递给常信,常信接过来随手放在一边,又说道:“另外,再给这位先生开个房间,最好是在我隔壁或者对门的,费用并单到514。”
“不要、不要!”常信话没说完,宋金龙就说道:“有没有楼层低一点的房间,越低越好,五楼太……太高了,高了我……我睡不着觉。”
常信微微一愣,服务员就笑道:“先生,我们酒店一楼是餐厅和会议室,二楼以上才是客房,那您看给您一个二楼的房间行吗?”
“嗯,行、可以。”宋金龙答应着就掏出身份证递给服务员办手续。
办完手续,服务员将房卡交给宋金龙,三人就一起向电梯走去,到了电梯门口,宋金龙指了一下旁边的楼梯,说道:“我住二楼,我就走上楼上去吧。”
徐显慧答应一声,又说道:“宋老板,你明天早上如果要早走的话,把房卡放在前台就行,退房的手续你不用管了,我们会来处理。”
“嗯。”宋金龙在嗓子里含混不清的答应了一声,就转身上了楼梯,
常信和徐显慧进了电梯,徐显慧就说道:“常哥,你有没有觉得宋老板他……怎么说呢,我感觉有点怪怪的。”
“怎么怪了?”常信笑道。
“具体的我也说不上来,就是一种感觉。你还记得咱们上次在游志强家门口见到他的情形吗?”徐显慧说道:“现在算下来,当时他家刚刚出了白条丢了、卖房子还债的事,他老婆又病了,他来找游志强付点钱做医疗费。他当时对我很反感,态度很粗暴,使劲躲着我,包括今天早上咱俩从马天宝家出来,我给他打电话的时候都这样,他一听是我就把电话挂了。可今天晚上……今天晚上见面的时候,他却好像忽然没那么反感我了,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哈哈,你是什么人啊,人家对你态度好点,你反倒觉得奇怪了、不舒服了啊?”
“跟你说正紧的呢。”徐显慧探手在常信胳膊上掐了一下。
常信略微想了想,轻轻叹道:“唉,你没看出来吗,他现在这状态,说的直白点就是‘心如死灰’,开口闭口什么都‘无所谓了’。钱被冒领了他不在乎,马天宝那些人骗得他家把房子都卖了,他也不在乎,告诉他是我告的密,他还是不在乎。这些大事他都不在乎了,他还跟你一个小记者计较什么啊。”
说话间两人就到了五楼,徐显慧也没着急回自己房间,跟着常信到了他的房间,常信一边开门,徐显慧又说道:“这个我瞧出来了,我的意思是说,从今天早上我给他打电话到刚才见到他,算下来大概也就七八个钟头的时间。而且从咱们刚才和他的谈话来看,今天下午发生的这些事情他好像也还不知道,可他就出现了那么大的转变,你不觉得有点怪吗?”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短短不到两个月的时间,房子卖了,算是倾家荡产,儿子感染了艾滋病,老婆又病死了,这么多大事凑在一起发生,毫无疑问他最近每天神经都处在一种极端情绪中,神经持续紧绷,这就很可能发生突变,结果就是要么像你师父黄元达那样,要么就什么都看开了,说好听点是顿悟,说直白点就是心一下子死了,我觉得他就是这种情况。这个过程别说七八个小时了,可能就是七八分钟的事,看到点什么、听到点什么,一下子就想开了。所以本质上讲,他和黄元达并没什么两样,都是同样性质的问题,只是走向了两个截然相反的方向。”
徐显慧想了一下,摇了摇头:“不对,我觉得不是你说的这种情况,我觉得他不是看开了,而是……而是……是什么我也说不上来,反正不是看开了,他要真看开了,怎么还会这大冬天的,这么晚了,蹬个自行车跑几十公里路来这儿讨债?你看他那个大包,他身上就剩十块钱,我估计那包里可能是帐篷什么的,他这是打算大冬天的在这儿露宿讨债呢,这是一个看开了的人会做的事情吗?”
“这有什么,看开了是精神层面的事,讨债是肚子问题。顿悟了的高僧不也少不了每天两顿斋饭吗。”常信笑了笑,又说道:“而且我告诉你啊,他那个包里不是什么帐篷,刚才从饭馆里出来的时候我提了一下,我判断应该是装了一大瓶酒之类的,估计是带来当礼物呢。”
“酒?”徐显慧愣了一下,撇了撇嘴,轻轻叹了一口气:“唉,几个月前还是一个被人拖欠货款都能拖600万的老板,几个月后送礼都只能送点散酒了,游志强真是害人不浅啊。但是不管怎么说,他兜里也就剩下十块钱了,住店肯定是不够,又是这个时间到这儿,他明显是做好了露宿讨债的准备了。”
“真十块还是假十块只有他自己才知道,没准他身上不止十块钱,只是这么说而已。”
“肯定是真的。他要有钱的话,还骑自行车来啊?这种天气骑几十公里自行车,多难受啊,那他还不如用准备住店的钱去坐车,从县城到这儿来去的车费也就三十块,还能早点回去,不用在这边住宿,那不是更省钱?”
常信稍微一愣,笑道:“算了,不管他这些了,反正他现在也是吃饱喝足,不用露宿了。我要出去一趟,去见见顾慧芳和阎保国,可能一两个钟头才回来,你自己先玩会儿。”
“呃……”徐显慧轻轻哼了一声,撅了撅嘴:“我一个人呆着多无聊啊,我得找点什么事情干干去。”
“无聊啊?那你不妨思考一个问题,你刚才说游志强害人不浅,又一直都说我是坏人你是好人,可你这好人努力了那么长时间也没能扳倒游志强,帮养殖户们讨回钱去,宋金龙家反倒因为你的突然介入吃了大亏。而我这坏人一出手,一个星期之内他们就都能拿到钱,咱俩到底谁是好人谁是坏人啊?哈哈……”
常信得意的笑着,提着两份礼物就出了门,只剩下徐显慧一个人愣愣的坐在沙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