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八梁老师去医院检查了身体,别的倒是没什么大问题,主要就是有些营养不良,另外就是全身有几处冻伤,其中最严重的就是两个脚趾,属于三度冻伤,而且因为时间拖得比较久,已经出现了局部溃烂现象,现在治疗比较麻烦,只能先治一段时间看看效果,如果不行的话,有可能要截肢。
初九常信去君山集团见了李越山一面,沟通了一下项目下一步的一些思路,其实更主要的是一个安抚,这个项目从去年五月份开始谋划筹备,八月份正式启动运作,现在已经二月份,时间拖得已经比较长了,年前本来眼看就要成功的把游志刚赶下台去了,却又发生了那场火灾,保住了游志刚董事长的位子,虽然火灾的后续问题处理完之后游志刚肯定得下台了,但是在此之前却是拿他没办法,这估计至少也还得一两个月。再加上现在常信和李慕青分手,双方关系变得比较微妙,所以需要安抚一下李越山这个委托人了。好在李慕青春节假期出国度假还没回来,所以没撞见。
另外,公墓那边也给宋云丽打来电话,告诉她施工已经完成,随时都可以安排下葬了。她母亲和她弟弟的骨灰暂时寄存在公墓那里,她打算等这次去处理完父亲的后事之后,再一起下葬。
初十常信假公济私了一回,对公司的同事说要去摸一摸“游家沟”眼下的情况,就陪着宋云丽回湖北去处理宋金龙的后事了。昨天晚上常信给徐显慧打了个电话,她今天要去宜昌跑新闻,不在武汉,得要明天才能回来,于是就约好等从“游家沟”返回的时候再见面了。
两人坐早上七点多的高铁,因为接下来还要携带宋金龙的骨灰,有辆车方便些,于是常信就在网上租了一辆哈弗车,跟车主约好中午一点钟送到火车站来。十二点四十两人到站下车,在火车站外找到车主,接过了租来的哈弗车,两人又现在武汉市里吃过午饭,就驱车直奔县城。
常信本以为回到湖北之后,宋云丽难免触景伤情,不过出乎意料的,一路之上她情绪都还算是不错,并没有太过于伤感,还时不时的和常信说笑几句。下午六点左右,已经接近县城了,在高速公路上可以远远的看见宋云丽家所在的张家洼村,常信就说道:“宝贝,你看那是你们村吧,咱们也快到了,你要不要回去看看。”
宋云丽摇摇头,轻轻叹了一口气:“唉……不回了,我家房子也卖了,养殖场也被村上收回去了,还有什么可看的。而且我爸在‘游家沟大酒店’放了那把火,这段时间以来估计也没少人去村里找我家的麻烦,回去万一撞见,反倒不好办了。”
“那行,咱们到了县城就找个酒店住下,不过今天时间晚了,公安局已经下班了,只能明天一早再去了。”常信说道:“到公安局办手续只有你能办,明天早上办完手续之后,去医院要不你就别去了吧,我一个人去就行。”
宋金龙的遗体存放在县人民医院太平间,不过要先到县公安局去办一个手续,拿到证明才能去县医院联系殡仪馆来运尸体去火化。
“为什么?”宋云丽轻声说道:“老公你是怕我见到我爸的遗体会难过吗?难过肯定是难免的,不过你放心,现在已经不是刚出事那时候了,我也不会那么难过了。而且这种事情我要不去,让你一个人替我去的话,有点……有点不合适。”
“不是这意思,本来这种事情你确实应该去。”常信说道:“但是我是在想那些火灾中受伤以及遇难人员的家属,他们现在还没拿到赔偿,有些受伤的人还躺在医院里,这些家属对你爸以及你们一家心里肯定都有很大的怨气,如果收到消息,我估计可能会来阻碍刁难,比如不准咱们火化遗体。而且我相信只要咱们到公安局去一办手续,他们当中一定就有人会有渠道得到消息,而他们如果真要阻碍的话,地点不外乎就是医院或者殡仪馆,不会是在公安局。你是正主,而且他们当中估计还有人认识你,所以你去如果碰在一块,反倒麻烦,我一个人去,他们也不认识我,我可以见机行事。”
宋云丽沉默了片刻,轻轻叹了一口气:“唉……老公,这几天我一直在想一件事,可怎么也想不明白,你文化高,你帮我想想,你说我爸去游家沟酒店放火这事,他到底是怎么想的。我们家一点好处没得着,还弄成现在这个样子,连给他处理后事都要偷偷摸摸的。那些被烧死烧伤的人,有些人家家破人亡,有些人可能终身残疾,人家现在恨我我都无话可说。如果他去放火的时候我和我弟都已经死了,就他自己孤家寡人一个,他要出口气然后一了百了我能理解,可当时明明我和我弟都还在,他这样做不是等于害了我和我弟了吗?”
常信默默地想了一下,说道:“宝贝,人在极端的情况下,很容易产生一些极端的想法,做出一些极端的事情来,而且平时越是隐忍的人,就越是这样。你还记得我和小慧第一次去你家吗,当时你爸他什么都不愿意跟我们说,他就是怕得罪了‘游家沟’,他忍着,可是后来你弟弟感染了艾滋病,你妈去世,他终于忍不住了。我是他生前最后一个见到他的人,当时他……怎么说呢,我感觉已经有点癫狂了,可见他精神压力也很大,比你要大得多,他承受不住了,所以才干出这样的事情来,在那种状态下,他做事情只是为了泄恨,已经不会去考虑后果了。所以你也不能怪他,你要理解他。况且这些事情都已经过去,都已经成了既成事实,你现在怎么想也没用了,所以还是别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