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荒的经历多是不假,但对于这些事情云荒本应一点经验都没有,那又为何会对其如此敏感呢?云荒有些恍惚,后知后觉起来,不知从何时开始,自己就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了,好似从里到外变了一个人似的,然而这种变化连云荒本人都没有察觉出来。
下意识的,一道漆黑的身影出现在云荒脑海中。那是和他有着一样容貌的云荒,气质却更加成熟冷冽,他曾跨越千古时光斩断云荒的魔念,会不会是他悄然影响着云荒呢?
云荒紧抿着嘴唇,模样看起来十分严肃,连周身气势都变得有些紊乱。连曾剑本人都不会想到,他这一句无心之言竟令云荒如此纠结。
绮萝是第一个发现云荒有些不对劲的,她摇了摇云荒的手臂,却因云荒无意中瞥过来的一眼而浑身冰冷,晶蓝色的眼眸中第一次闪过名为害怕的情绪。
那是根本不应该出现在云荒身上的表情,淡漠、冷酷、仿佛看透世间一切般的空洞,深沉得令人深陷其中,万劫不复。仅仅一瞥便让绮萝感到由心的恐惧,那一刻云荒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好在这种表情仅仅存在了片刻便消失了,再眨眼,绮萝眼前的又是那个有些青涩的正常云荒。
云荒不知道自己刚刚走神时的神态有多么可怕,他只知道绮萝刚刚还拉着自己,下一秒就好像被吓到了似的,连话都说不出来。
云荒以为绮萝是因为今天白天的战事而心有余悸,便对曾剑说道:“时候也不早了,我先下去休息了。”
“嗯,去吧,明白估计又是一场硬仗要打,还得辛苦你了。”曾剑点头说道。
说罢,云荒便拉着绮萝离开了城主府,回到自己落脚的地方。一路上云荒还有些奇怪,绮萝一向是喜欢被自己抱着的,今天怎么这么乖?他疑惑地回头看过去,绮萝立刻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往后窜了几步。
云荒:“……”
绮萝今天这是怎么了?如果是以往,云荒还会耐着性子哄一哄,但现在不行,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把一切处理妥当后,云荒释放出一道鸿蒙紫气给绮萝,当作晚上的正餐,自己则端坐在床上,拿出了归真刀和道天石。
没错,他今天就是要回溯本源,得见真我!
道天石在吸收了澹台奏的力量之后,反而沉寂了下来,接下来的日子里都没有什么特殊表现,但云荒却不可能忘记它,光是拿在手上便能感知其中澎湃的力量,若是一举爆发出来,估计能炸平整个崇极峰。
精血化水,天石磨刀。这本是云荒最后的杀手锏,但随着他实力的一步步提高,能用到这一招的场合越来越少,云荒也便再没有真正地回溯过本源,为了解开心中的疑惑,他决定再次利用归真刀的力量,回溯本源,探寻真相。
云荒轻车熟路地挤出几滴鸿蒙紫气精血,其中鸿蒙紫气的浓郁程度把绮萝都吓了一跳,这是她从未见过的精血,一滴就足以抵得上几十份的鸿蒙紫气了。但她同时也看出来,这对云荒身体的损耗应该不小,挤出这几滴鸿蒙紫气精血后,云荒的脸色都变得煞白了几分。
云荒将鸿蒙紫气精血涂抹在道天石上,然后归真刀用力地一划。滔天紫气喷薄而出,充斥着小小的房间,若非云荒早有布置,光是散逸出来的紫气便能冲破屋子,届时云荒再想找个闭关的地方可就难了。
绮萝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但仔细一看便会发现那根本不是因为害怕,而是一种警惕,就跟猫炸毛一样,绮萝龇牙咧嘴着,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床上毫无防备的云荒,手掌间不知何时长出了锋锐的爪子,晶蓝色的瞳孔缩成一道缝隙。
如果她愿意,锐利的爪子分分钟就能割断云荒的脖子,谁让他如此毫不设防,绮萝轻而易举就能收走他的小命。但绮萝又有些纠结,云荒待她很好,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会给绮萝,这是除了琼牙外第一个对她这么好的人。绮萝实在不想因为几次惊吓就杀了云荒,再者说了,没了云荒,以后从哪儿得到那么美味的鸿蒙紫气?
对于一个吃货来说,没什么是比吃更重要的了。想通这一点后,绮萝心安理得地收起了爪子,变化为了之前人畜无害的形象,晶蓝色的大眼睛给她增添了独特的魅力。她手指间缠绕着云荒刚刚分出来的一道鸿蒙紫气,嗷呜一声就吞进了肚子里,心满意足地眯起了眼睛,在地上滚了几圈后,她又看了云荒一眼,缩成一团安静地睡了过去。
云荒丝毫不知道刚刚他的性命在生死面前游离了一圈,现在的他已经进入了回溯本源的姿态。不同于以往的被动,如今云荒的神识凝炼程度早已今非昔比,硬是承受住了回溯本源带来的巨大压力,来到了那片荒无人烟的古战场。
大地一片荒芜,宛若修罗之地,万灵寂灭。
赤红色的土壤燃起无尽的烈狱冥火,熊熊燃烧。狂暴飓风连接天地,撕裂苍穹。一道道恐怖的雷霆轰击,织成雷幕。整片大地已经千疮百孔,被撕扯得不像样子,正遭受着战火的洗礼。
云荒再次行走在这片土地上,依旧能感受到那股绝望的悲凉,天上的寂灭雷霆不时劈落,光是远远望去便能感受到其中毁灭的力量。
再远望,依旧是破败的古城楼,染血的王座屹立虚空,一道顶天立地的身影矗立在城楼上,身旁是一柄染血的神枪。
那人也心生所感地回望了一眼,这一眼,便超脱了万年的岁月,漫长的轮回,两人仿佛站在时光的两边,隔着咫尺天涯。
“是你吗?”云荒开口问道。
那身影从黑暗中走出,其容貌与云荒极为相似,或许长大之后的云荒就是此等模样。熟悉的感觉再次袭上心头,这一次云荒却不再迷茫,因为他知道了眼前之人正是他的前世。
前世的云荒身穿漆黑战甲,上面布满了伤痕,破损严重,许多地方都露出了战甲后染血的衬衣。尽管如此他的目光依旧坚毅,身姿挺拔,仿佛连天塌下来都无所畏惧。
他直视着云荒,二人相顾无言。片刻后,前世云荒才悠悠开口:“上次我的出手违逆了时光大道,所以这次你能呆在这里的时间不多了。”
云荒按捺下从心底蔓延出来的莫名奇妙的苦涩感,问道:“你是前世的我?”
“明知故问。”
“那前世的我到底经历了什么?”云荒扫视过周围的一片末日废墟,一点也想象不出这里经历过怎样的灾难才会变成这副模样。
前世的云荒没有作答,他只抬头望去:“看,天空。”
云荒顺着前世自己的目光望去,只见天穹不知何时被熊熊火焰染成赤红,仿佛被人泼上了一层鲜血,几道贯穿天幕的空间裂缝就好像凄惨的伤口,触目惊心。在其之上,更有一个漆黑的黑洞不断延伸,那突兀出现的黑洞仿佛是被人硬生生从天空挖去一块所形成,疯狂地吞噬尽一切,一点一点地将整个天空都吞进去。
“你看了什么?”前世的云荒问道。
“末日。”云荒回答。除了末日,他实在想象不出有什么能形容眼前的景象。
不知是不是错觉,云荒感觉到前世自己的腰好似弯了一些,但再仔细一看,依旧是那副笔挺的样子。
前世云荒怅然地叹了一口气:“你想知道我经历了什么,得等你的修为够了才行,如果你踏足了大尊境界,才有资格窥探一二。”
云荒扯了扯嘴角:“你跟师傅的说辞几乎一模一样。”
“师傅?素凡衣吗?”前世的云荒问道。
“没错。”
“果然是她啊。”前世的云荒垂下眼眸,让人看不清神情。
云荒从素凡衣那里得知,前世的自己和素凡衣应该有过不浅的交集,否则她也不会得到前世云荒自创的《摩罗无天法》,但从前世云荒的表现来看,事情好像并不简单。
“你……和师傅有仇?”云荒联想到前世的宁璃寒,不由得问了一句。
听到这话后,前世云荒便转过了身,表情有些不自然:“仇怨还算不上。你只要知道素凡衣不会害你就对了。”
“废话,师傅怎么可能会害我。”云荒小声嘀咕道。
“言归正传,这次你我的见面和交谈已经彻底紊乱了时光大道,而岁月不可逆,你我再见面的机会已然渺茫,所以今后只能靠你自己了。”前世云荒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了黑暗中,一手握住了长枪,声音渐行渐远,“我知道你此来的目的,我只能告诉你,我便是你,你便是我,逆流时光后总会有些后遗症,而发生在你身上的变化都属于正常变化,无需抗拒。”
云荒遥遥地伸出了手,心中没由来地涌出一股悲凉之意。再见到前世的自己,但云荒好似已经没什么要说的了,只是喃喃自语道:“再见了。”
时光的漩涡兀地出现在云荒身后,将其笼罩进去。云荒闭上眼睛,任由时光拉扯着自己,眼前的末日景象逐渐模糊,耳边却传来了轻微又熟悉的声音:“照顾好我们的族人。”
“族人?我们的族人是谁?”云荒睁开眼睛,眼前却是熟悉的房间,身旁放着归真刀和道天石,绮萝已然安稳地睡去。
云荒揉了揉眉心,目光透过窗檐投向漆黑的夜幕。夜幕深沉,却比那副末日景象安静地多。
身着漆黑战甲的云荒嘴角掀起一抹弧度,长枪倒提,在地上划出深深的裂纹。
“看上去你很高兴。”宏大的声音从一团云雾中传出来,令人忍不住去跪服。
“是啊,我当然很高兴了。因为我知道你们今天杀不死我,哪怕联合贼老天,你们也收不下我的命。”云荒轻笑道。
另一团魔威浩荡的云雾中也传出一道声音:“人皇被困人间世界,你还能指望谁?”
“指望谁?不不不。”滔天的气势从云荒体内爆发出来,一时间风云变色,世界都仿佛步入了终焉的境地,他神色凛冽,“我指望的从来只有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