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喝了水,对阿英说:“我睡了三天,三天没洗澡了吧?这里有热水洗澡吗?”
阿英笑了:“当然可以啦,你等下,我找护士拿一套干净的衣服让你换。”她说完出去找护士了,若秋拿起手机打电话给小亚:“我看到你的短信了。嗯,醒了,你要过来吗?帮我带个充电器来,手机电量不多了。”
打完小亚的手机,又换打舅舅的电话,向他汇报自己已经醒了,没什么大事,有炎症大约要住院一周,请舅舅多费心外婆那边。
结果舅舅告诉她,外婆已经回家了。
若秋奇怪了,外婆自中风以来住院三个月了,虽说在医院没有家中方便,但有医护人员与医生随时保健,家里人轮流过来其实是更轻松一些。在家里的话,舅妈目前的精神要照顾一个无法自理的年迈病人显然更力不从心。
她问舅舅:“回家住,那保姆跟回来吗?”第一个月,保姆的费用是何振东出的,接下来若秋坚持自己出保姆的费用。但是因为当初是双倍付的费用,后来只好换了一个平价的,一直由若秋出这笔费用。
舅舅叹了口气:“当然跟回来,好歹有个人夜里可以照看她。”
“为什么突然回家?医院的条件更好,还有医生护士关照着。”若秋想不通。
舅舅苦笑:“条件好是因为那是VIP,费用太贵。普通病房也很不方便,不如回家住着。”
若秋这才想起之前外婆一直住着VIP,医院一直按普通病房费用来收,一直以为是小亚托人找的关系。可听着舅舅这么一说,似乎也另有隐情。
她问舅舅:“医院不是一直按普通床位费收吗?”
舅舅沉默一会,似乎在想怎么说比较好。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明宇前两天和我谈过了,我才知道之前那VIP房的费用一直是他付的。他本来让我别告诉你,因为他要离开这个城市了,以后可能联系的机会不多了。他想为外婆多尽一点力,本想提前为你外婆付明年的房费,可是院方不让。说你外婆的情况不乐观,很难预料撑到什么时候,所以院方只预收一个月的费用。”
若秋总算明白,这雷锋又是韩明宇。
舅舅叹息:“我们怎么能让他再花费呢,他这几个月帮了我们多大的忙,我想到就很惭愧。非亲非故的,不知道也就算了,知道了怎么还能让再这么付出?若若,你若遇上他,帮我好好谢他。将来他若再回国,还是我们家的贵客。”
若秋的手机电量不多了,不能再多说别的话题,只能先挂掉电话。
护士进来量体温,又帮她测了一下血压心跳之类的,才笑着说:“你昏迷好几天,醒来不要一下子起床走动。也别吃东西,晚餐喝点流质的。”
护士出去后,阿英拿来干净的病号服,若秋看了看吊瓶,大约还要半小时才能滴完。她想让阿英帮自己去买包一次性内裤,可是却发现自己穿着病员服,身边并没有钱包。
她犹豫了一下,问阿英:“我朋友有拿钱寄你吗?我这里一点钱也没有。”
阿英恍然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有,你那个朋友拿了你的包过来,应该里面有钱。”她又拿出那串钥匙找出另一把开了其中一个壁柜,拿出若秋平时用的挎包。
等阿英从外面买来一次性的内裤,吊瓶也滴得差不多了。若秋因为体虚,又躺太久,一下子也不敢站起来,只先坐了会,才慢慢地站起来,自己到卫生间冲热水澡。
刚洗完澡,小亚就过来了,若秋正奇怪她怎么动作这么快?小亚白了她一眼:“今天是周天啊,我自己开车过来的,当然快了。你打电话过来时,我正和公司几个同事帮明宇整理一些东西,本来也正要离开了。”
若秋靠坐在床边,从小亚手中接过充电器,正为手机连接充电。听小亚这么一说,才想起韩明宇说的下周就要离开了。今天是周日,也就是说,他应该工作交接得差不多,已经开始整理自己的行装了。
她怔怔地发起呆来,要不要给他打个电话,说什么?谢谢他所做的一切?还是祝他一路顺风?
小亚轻轻拍了她一下:“想什么啊?我告诉你啊,你家的锁换了,这是新的钥匙。”
她接过小亚递过来的一串钥匙,莫名其妙地问:“为什么我家要换锁?”
小亚惊讶地看她:“你是真的不清醒啊,现在还没想起来?那天你在家中受寒后晕倒,天亮后明宇打你电话没接啊,他直接就冲到你家,让物业砸门进去。才发现你就躺在客厅的地上,头发还是湿的。明宇打电话给我,我过来帮你看家,他先送你到医院去了。然后我等物业让人过来换锁,拿了钥匙才过来医院找你们。”
若秋根本就不敢回忆住院之前的事,因为一想事情头就会晕。听小亚这么一解释,她才渐渐地回想起来,那一晚韩明宇是来过的,然后似乎有些不愉快地走了。自己后来就全然没有意识了,当然不知道天亮他又打来电话。
小亚从包里掏出一盒“好想你”的红枣,放桌上:“没事吃几颗,补血。”
然后又低叹了口气:“其实,我算是看明白了,明宇对你,也够仁至义尽了。你这死心眼,怎么就一心只看到那姓何的呢?这一次搞成这样,我猜又是和姓何的有关吧?这几天你昏迷时一直喊什么“振东”,看样子发生了许多事。你这还病着呢,我也不多问你,等你清爽些再说。”
若秋沉默不语,她如今身心疲惫,除了安安静静地休养,其他人其他事都没有精神考虑。
小亚见她不语,也不多说,只交代她随时可以打电话给她,公司里已经帮她请好假了,每天除了点滴治疗之外,可以到小花园走走,有事就交代阿英去做。
她只待了半个多小时,因为若秋精神实在差,走之前她交代阿英订餐时多订一份营养炖汤,这种体质不补充营养还真不行。
走到门口,她突然又停下,回头说了一句:“那个新加坡名媛李小姐,在香港安置了一幢别墅,明示只要明宇接受她,那幢别墅就是订婚礼物。她是明宇在英国的知交,认识多年了。”
她说完这句,也不管若秋有没有听懂,转头就离开了。
但不论她有没有听明白,有一点她是相信的,那就是韩明宇这种优质男,到哪儿都不会缺少女人青睐。
疲惫感又开始袭来,她跟阿英说:“我睡一会儿,你晚餐时叫我。”
阿英笑着说:“好,你三天没吃了,今天还是尽量喝点流质。我帮你买点米汤,拌点肉汤就好。你每天吊瓶里都有营养素,应该不会饿。”
若秋点头,又开始迷糊起来。
然而这回叫醒她的不是阿英,而是床头的手机铃声。
她有些迷糊地睁开眼睛,将正在充电的手机拔了下来。眯着眼睛瞄了下来电,她立即犹豫了起来。显示是何振东的号码,她现在非常害怕和他说话,因为她知道自己情绪会激动。但若不接,又不能真的淡定到完全不去想。
铃声响了好久,停了之后又再响起来,隔壁床那个妇女开始一直往这边看,她叹了口气,将手机铃声关小了,然后接了起来:“是我,有事吗?”
“你手机这几天都关机,家里电话也没人接,你去哪了?”何振东的声音很奇怪,似乎很低哑,完全不若平时的清朗。
“我不在家,出门一周。你有事吗?”若秋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平时一样。
“你出门一周?去哪儿了?我去找你。”他不放过她。
她很烦躁:“我和闺密散心去了,你来不方便。事情都这样了,你我都冷静一下,有什么话我回来再说吧。”
他在电话那头停了几秒,才突然笑了起来:“我怎么冷静得下来?他们都要逼我,如今你也逼我,我怎么冷静?”他笑得有些诡异,和平时温润的感觉完全不同。
她莫名有些发冷,不得不逼自己狠下心来:“我也一样,没比你好过。这几天,你先别找我了,让我这几天安静一些,你自己也保重。”
她一说完,就按断信号,然后手机调成振动的,继续充电。
阿英给她带了些汤回来,她真的也没感觉饿,只稍微喝了一点。然后晚饭后舅舅来了,给她带了些葡萄糖和水果过来。
看她瘦成了锥子一般的脸,叹息地说:“要是你外婆还清醒,又得为你操心难过了,她现在这样也罢,至少不会再成天担心这个难过那个。
若秋眼眶红了起来,说一千道一万,只有在外婆身边才最温暖,才能无忧无虑地当那个没心没肺的小女孩。
舅舅看她精神太差,也没有多留,交代她好好配合医护人员,别太惦记外婆那边。最后又若有所思地问她;“明宇真是我们家的贵人,每次你有事都是他在帮你。本想请他吃个饭,你又还在病中,今天他来过吗?”
若秋摇头,阿英说过,韩明宇除了第一天送她过来,后面两天似乎只来看过一次。也许,他已经顾不上她了,工作上,行程上,他有更多的事情要忙。
舅舅看了她许久,似乎有什么话想说,最终却没有说出来,只又叹了口气便离开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