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和老朋友们聚会,难免玩得迟了点。吃过饭后若秋建议去吃宵夜,因为她考虑到雪清没有吃饱,于是说自己很久没吃那家香油馄饨,请大家一起去吃。
安婧毕竟更了解若秋,所以第一个表示赞成。李坚笑而不语,他只默默地看了若秋一眼,没有表示意见。
所以最后,其实吃得最多的还是若秋,因为川菜本来就是她喜欢的,所以她吃得不少,如今又为了让雪清吃饱,又撑下了一碗香油馄饨,以至于直到她回到家中,还是觉得腹胀难受。只好翻药柜找消食片吃了两片,才去洗澡准备睡觉。
睡觉前如常要吃心理医生开的药,她发现这种药果真是效果不错,吃了之后多少能多睡一些,就是担心不知道有没有副作用。
吃完药,靠床上看书,随手打开收音机,没有开《月光桥》,而是听了其他电台,内容并不重要,她只是不想让屋里太安静。
因为是元旦,听到的节目都很有节目气氛,一个声音柔美的女主持人在节目中念一位听友的来信,那位听友说:一年又过去了,在这一年经历了一段青涩的恋情,虽然最后的结局并不完美,但他依然想借电波来表达对彼此的祝福。
这是个年轻男孩的初恋,纵然最终还是分手了,但应该说那一段恋情带给他成长和坦然。主持人送他一首席慕容的诗:
当春天再来的时候,
遗忘了的野百合,
仍然会在同一个山谷里生长,
在羊齿的浓荫处,
仍然会有昔日的馨香。
可是 没有人
没有人会记得我们
和我们曾有过的欢乐与悲伤
而时光越去越远 终于
只剩下几首佚名的诗 和
一抹
淡淡的 斜阳
这是席慕容的《结局》,若秋从诗中听出一种无奈,她觉得在这个本应充满希望的节日里,主持人却送出这么一首隐隐惆怅的诗,其实并不是很适合。
但是,却不得不承认,这很契合她的心情。
她等着睡意不袭,却等来了小亚的短信:“亲爱的,新年好。我一天让婆家人吵得头晕脑涨,忘了问候你了。我今天收到一个意外的消息,你猜是什么,谜底明天揭晓。”
若秋怔怔地想,小亚能有什么意外的消息,这个消息和自己有关联吗?否则为什么让自己猜?
她心中一动,突然有种既期待又害怕的感觉,恨不得立刻就找到小亚问个明白。但是看了下手机上的时间,深夜十二点了,这个时间她再疯狂,也不敢真打回电话,小亚已经结婚了,不可能陪她发疯。
何振东自从那晚落水之后再无音讯,从何母以及海哥那里倒是听说他在休养,也许,他也累了吧,这个世上,不是什么事情都能通过努力而如愿的。
反而是若秋,更多的时间却要努力适应孤寂的长夜,而夜间袭来的总是那些不经意中上了瘾的回忆。这种感觉犹如吸毒一般,当时觉得普通,过后却细细密密地依附在每一个毛孔,让你连呼吸都带着那种失落的情绪。
借着药力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第二天醒来之时,天还没完全亮,她却没有了睡意。节假日的早晨是很安静的,大多数人难得不上班都会多睡一阵子。以前的她很享受这种宁静的氛围,但现在她反而很不喜欢这样静得只听见心跳的感觉。
忍不住又将手机里小亚的短信看了一遍,她说的意外的消息,会和他有关吗?
怔怔地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一天才刚开始,就以这样的心神不宁的状态开始一天的生活。
为了防止自己一直胡思乱想,她起床到阳台做了一会儿早操,然后才到厨房煮水准备弄早餐。今天没有约会,她准备自己去公园走走,顺便买点菜回来。中午吃过饭后去帮外婆买个暖手宝,天气越来越冷,外婆成天在屋子里呆着,取暖的设备是必不可少。
大清早的公园,几乎是老年人的天地,年轻人大多还在睡梦中。若秋边沿着湖边走着边嘲笑自己,原来自己现在和老年人的生活差不多了么?睡眠时间越来越短,每天很早醒来,又没有别的应酬,几乎就是宅在家里的节奏。
湖边有几个打太极拳的老年人,若秋走累了于是坐在湖边的长椅上看他们晨练。这个时间太阳刚刚升起来,有一点暖暖的阳光照在身上,她喜欢这样的冬日里难得的温暖。
正享受这种冬日清晨,阳光初升的美好时光,却发现有人走到自己面前,站着看她。
她讶然抬头:“早,你也出来晨练?”
面前的男子一身清爽,带着惊喜的表情看着她:“出来走走,顺便买菜。真是太有缘了,在这里也能遇上你。”
她微笑地点头:“你是个模范先生啊,这么早出来买菜,罗护士今天上班吗?”
她遇到的正是那个热心的唐永平,有的人,总是在你不经意的时候出现,虽然这个人并不一定是你想见到的。
唐永平也不避讳谈到妻子:“她值早班,我这两天休息,出来备点菜。”
若秋笑得疏远,虽说他与她不算路人,但其实也没熟到可以深谈的地步。所以,她站了起来,很客气地表示自己正要离开:“我先走了,还有其他事,你快去买菜吧,去晚了没新鲜的东西买。”
其实她不想说自己本来也正要去买菜的,听他也说要去买菜,她于是改了主意,决定先去帮外婆买暖手宝。
唐永平却不离开,而是和她并肩一起往前走,边走还边说:“不急,难得天气这么好,我们一起走走吧。”
若秋莫名其妙,有这么熟吗?一起走走?搞笑啊。她忍住自己不耐烦的情绪,淡笑着婉绝:“我还有事呢,那我先走啦。”
唐永平笑容有些奇怪,他还是坚持:“就五分钟吧,我正好有事要问问你。”
他这么说,并不是很无理,让她一时无法再拒绝。只好默默地跟着他往湖边走。
他边走边看她,看得她很不自在。她只好先开口:“唐主任,你要问我什么?”
他还是看着她,目光十分认真:“你姓孟,按说我们之前并不认识,但我却一直觉得我在哪儿见过你,非常强烈的熟悉感。几次想问你,有没有姐妹之类的,可是又觉得你会觉得我是登徒子,找借口接近女孩。”
若秋默默在心中回答:可不是吗?你就是象个登徒子。
他终于将视线转向前方,继续说:“我多次观察你,你除了几个常到医院看望你外婆的亲戚和女伴,似乎也没有其他亲戚了。直到那一次,在郊区那家酒店外,我和朋友遇上你在求救,我发现被救上来的是安特集团何家的人,我才更想问你这个问题。你和何家是什么关系?”
若秋惊讶地转头看他,她也奇怪他为什么这么会在意这个问题?他明明是个已婚男人,却莫名其妙地硬要闯入她的生活,这本来就让她觉得诡异。
所以她看他这么认真地盯着她,等她的回答,她的感觉也很怪异。微微思考了一下,她谨慎地回答他:“谈不上有关系,那个落水的人我认识,曾经是朋友,仅此而已。”
唐永平看着她的眼睛,似乎要印证她所说的真实性。许久才笑起来:“只是认识,象你我这样吗?虽然我们认识不久,也没有什么交流过,但是我还是看得出,你与他的关系不一般。”
她呵呵笑了,这个时候,居然还有人来纠结她与何家的关系,这真是让她无言以对。
她挑了挑眉,干脆地问:“那你为什么这么在乎这个问题,我,或者是何家?与你有什么渊源吗?”
唐永平似乎并不意外她的疑问,他很自然地接过她的问题:“我为什么这么在乎?因为我看到你,就象看到了另一个女孩。也许,冥冥之中有牵引,我们三个人,终于又遇上了。”
“嗯?”若秋一时没听明白,她停下脚步,奇怪地重复他的话:“就象看到了另一个女孩?我们三个人?”自己才话音刚落,却又电击般地怔在当地,她突然反应过来,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男子,也透过她看到了另一个女子。
“你认识何顺华?”她哭笑不得,果然是天雷滚滚,从前怎么没人说她象另一个人,这是约好了吗?让她在最不想纠缠的时间里连续遇上这样的巧合。
他点头,一点也没拖泥带水:“果然,你和她是有关系的。当年,她是何家的千金,我却是一个穷学生。他家的人都不喜欢我,但这不是我失去她的原因,最后让我失去她的,是她的宝贝弟弟。就是那天,在湖边落水的那个人。”
若秋从没象今天这样感觉得这世界太小,为什么这出戏里所有的角色都能出现在她的生活里,这种替身的角色从来都是不讨好的,她只恨不得远远避开。
她嘲讽地笑了起来:“难怪你总说要和我谈谈,原来你是何家大小姐当年的男友。这件事也过去这么多年了,我也是最近才知道这些事,我不过是个事外人,除了不幸长得象你们的故人,一点关联也没有。应该没有其他问题了吧?那我可以走了?”
如果不是这阵子有吃药,她大概会当场骂人吧,有种烦躁到要爆炸的感觉。
看了一眼还在沉思的唐永平,她转头就走,觉得自己真是无聊,浪费时间听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才走了没两步,却又让身后的人拉住,她停住,皱着眉无奈地看他。
他还是不温不火,但表情开始严肃:“是不是,何家那个小子曾经纠缠过你?或者,他落水也是因为你?而你,却一直以为他是单纯地喜欢着你?”
她不语,仍然皱眉站在那里,她没有义务和一个并不熟悉的男人说更多,那些,在她心中都属于隐私,轻易不能与人谈起的。
他们就这样面对面站着,气氛并不美好,尤其她的表情完全属于不耐烦。
最终唐永平让步了,他摇了摇头:“我没有恶意,你该明白的。我不会伤害你,只希望你别对我太抗拒。”
若秋心中冷笑,不明白他以什么立场来表达自己的善意。明明让她远离是非才是最大的善意,他却一再一厢情意地干扰她的生活。
唐永平在她看来真是个奇葩的存在,不管他当年与何顺华有多深的感情,也不管当年的何振东在他们之间扮演了什么角色。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也已经另行成家了,回头再谈起当年,再扮演什么情痴都很违和,真的不适合啊。果然,人生如戏,全凭演技,不得不说,他的演技太差劲。
她冷冷地看了看四周:“多少个五分钟过去了,我真没时间了。唐主任,你请便吧。”
再一次大步走开,这一次,他却没有再拉住她,只静静在站在原地看她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