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郭义城得了血色长戟,一时气冲丹田,觉体内舒畅无比。心中大喜,仔细观看,见戟柄上刻两古文“邪王”,记起昔日石闵慕容恪说天道天命之事,不觉惊异。不一时,郭义城但觉气血澎湃,五内有如火焚,跳下石桌,眼前突见一身高两丈巨人,穿血红铠甲,持邪王一样长戟,迎面刺来。义城大惊,持戟相抗,不自觉将内力灌注戟上,随身飘洒,但见长戟飘荡,邪火自戟尖喷洒,四处飞溅。满洞烧起,义城猛然惊醒,原来是一幻象。
郭义城急提气自洞内冲出,觉体内真力充盈无比,然源源内力,犹自邪王散出,灌注丹田。方出洞口,漫天蝙蝠,满地毒蛇,汹涌而至,但都在距郭义城一丈开外停住,张牙舞爪,昂首吐信,不敢前进。郭义城诧异,忆起洞内方才所悟招数,遂凝聚内力,按洞内所悟演习一遍,但见戟尖离火散漫,就如电掣红绡,灼灼辉辉,有如霞飞绛绮。一招舞罢,毒蛇蝙蝠有如惊弓群鸟,四散避开,退到十丈外,然犹张牙吐信,状态狰狞,远远瞪着郭义城。郭义城但觉此招威力无边,遂将此招命名“邪火无边”。
郭义城收回长戟,也不理这些猛兽,施展轻身功夫,径出洗梦崖。一直向东驰去,远远望见一条大河,但见,洋洋光浸月,浩浩影浮天;千层汹浪滚,万迭峻波颠。河边千丈悬崖,崖边怪石嶙峋,好在尚有一些老树,植入岩石。夜风簌簌,郭义城看了看星斗,只觉口渴,遂握紧手中长戟,直插地下,抓紧长戟,将身伏下,探头去喝河中清水。饮了一阵,觉胸中清爽。抬眼看,但觉波浪滔滔,不敢过河,壮着胆色,沿悬崖向河上游攀援过去。
沿悬崖攀援了十余里,山势渐渐延缓。再往前,就是一马平川。郭义城拽开步,一直向上游奔来,行百余里,望见一座石桥,桥栏上大书“毁梦桥”,记起这石桥就是自己带蝴蝶山庄一众向西撤退时路过。看看天色,东方已然发白。未及细想,提气沿旧路向蝴蝶山庄奔去。
刚行十余里,只见十几个精壮汉子,各执刀剑,破衣烂衫,迎面赶来。见了郭义城,齐叫道:“郭少侠慢走,我等在此。”
郭义城诧异,细看下,原来是蝴蝶山庄被石闵抓住又放回的俘虏。大喜,喝道:“众兄弟可曾安好?”
人群中走出一位年长的汉子,手持长枪,愤道:“我等被石闵俘虏,又被放回,不知何意。”
郭义城关切的问道:“那你们可知孤独姑娘怎么样了?”
众人疑惑,俱说不认识。郭义城才想起这些人并不认识独孤兰,正待询问他人,只见不远处又来一波,各自打了招呼,诉说前事。郭义城领众人过了桥,就伪梦桥西头扎住,等待后续众人。有山庄兄弟从襄国逃出时买了干粮,分郭义城吃了,郭义城又着有脚力的兄弟,前去西北伪马镇,联络冼义风等人。
等了半日,山庄赶来的人渐渐稀少。突见桥西头一人,骑白色宝马,腰跨一柄镶珠秀剑,匆匆赶来。远远望见郭义城,大喊:“义城哥哥!”
郭义城大吃一惊,见是牛璃,忙上前迎道:“姑娘怎么来了?”
牛璃跳下马来,欢笑道:“师姐说你要逃亡外国,我思你曾说过你深知蜀中风光,想你已走去汉地。正欲去汉地找你,不想在此碰见。”
郭义城忙向众人引见牛璃,问道:“独孤姑娘怎么样了?”
牛璃冷冷道:“她好着呢,住在侯府,好吃好喝。”
郭义城见说,轻舒一口气,笑道:“姑娘前来找我,有何要事?”
牛璃嗲嗲说道:“没有要事就不能找你玩玩么?”
众人说说笑笑,半晌,有千余人聚齐。郭义城带着众人往伪马镇赶去,牛璃牵马跟着,郭义城几次阻扰,牛璃只是不依。众人又一番劝解,郭义城只得让她跟去。
再说石闵早朝毕,回到府中,心腹小校报说郭义城带众人正往伪马镇赶去,急召集众家将,点齐五百府兵,取披挂,穿戴整齐,清一色淡红铠甲。持了天命矛,腰悬宝剑,跨一匹赤色宝马,出了府门,带齐众府兵,浩浩荡荡向西驰去。
众兵一路奔驰,约行四百余里,正遇毁梦桥,石闵吩咐众兵就桥东头安营扎住,一面又增派心腹小校前去打探义城消息。
安营毕,忽有传令官报说桥西郭义城率山庄众人赶来。石闵抖擞精神,点齐两百府兵,就桥头列队,吩咐众人就此停住,自己却单人独骑,横矛立于桥正中。
郭义城率众人赶来,正遇石闵。山庄众人但见石闵目光灼灼,盔甲闪亮,长矛寒气森森,不敢妄动,七虎堂主急令众人停住。郭义城见状,大喝一声,紧握邪王长戟,骑一匹褐色斑睛飚马,直向石闵冲杀过来。石闵一声长啸,握紧长矛,抵住义城长戟。矛戟方才交手,石闵大骇,但觉义城有如一头火兽,滚滚火舌扑来,割面生疼。定睛细看,只见义城长戟血红,戟柄刻有炎帝逐日,心中惊异,知义城手中所握乃是上古神兵邪王,遂不敢大意,甩开长戟,气力灌注全身,将一套天命矛法使出,左突右刺,滴水不漏。义城浑然不惧,越战越勇,矛来戟挡,矛退戟刺。但见,天命矛,飞云掣电;邪王戟,度雾穿云。白鬼森森遮天暗,赤火灼灼罩地昏。斗经三十回合,难分胜负。义城大喝一声,气灌长戟,将绝招“邪火无边”使出,只见熊熊烈火,烧得百鬼嚎叫,直向石闵笼罩过来。石闵心惊,正欲退开,只见九龙盘旋,从天罩下,将烈火消融。原来慕容恪赶来,见石闵危急,急挺天道刀,上前破解。
郭义城见绝招被破,后退两步,挺戟喝道:“慕容恪,我汉家家事,你也要插手?”
慕容恪不语,石闵收矛,回道:“义城,我知你此刻心中怨愤。凭心论,我若早欲杀你,你此时已做鬼亦。两军厮杀,行军布阵,非你所长,即胡华亦败于我手。我今也不欺你,你我即以武赌个输赢。”郭义城见说,愤道:“如何赌法?”
石闵正色道:“你是江湖中人,我们即以江湖道义为先,双方各出三人,比试三场。我若输了,自以人头奉上。你若输了,带领山庄众人,各自归山修行,莫再与我纠缠。”
郭义城听了,细思半晌,答道:“好,你我即此约定。今天色将晚,你我各自退回,明朝比试,也不须文书,你若输了赖账,我自有本事拿你。”石闵道:“好,一言为定。”
双方各自退回,郭义城就桥西扎住,将誓约与众人说了。众人也无反对,赤虎堂主道:“今赌誓既定,我等江湖中人,一诺千金,自当遵行。只不知少庄主有何安排。”
郭义城见七虎堂主并冼义风都看着他,觉任重道远。答道:“石闵实力我曾试探,有慕容恪助他,有些难缠。我料三场之中,石闵慕容恪各会出场一次,他觉必胜我等,第三场应难有高手。为保万无一失,我欲采孙膑谏田忌赛马例,第一场石闵出,我方即便我出,也难有胜算。既如此,第一场有劳胡当老伯。”
胡当听说,热泪盈眶,答道:“承看待,属下定当效力。”
郭义城接着道:“第二场慕容恪出场,我曾与他交手,他虽强悍,我亦有把握胜他。只第三场不清楚虚实,为保险我准备以身战第三场,让义风师弟出战慕容恪。”
冼义风见说,忙回道:“定不辱师兄所托。”
郭义城嘱道:“慕容恪机智骁勇,又有天道助力,实力不可小觑。但我几次细观此人,虽有勇力,却出手宽厚,次次留有余地。师弟剑法快绝,明日出战,带几支飞镖在囊,危急时刻以飞镖破他刀法,应有收效。”
冼义风原本悟性极高,见如此说,明白大意,笑道:“谢师兄教诲。”
吩咐完毕,众人齐夸义城谋略,义城谦辞。又吩咐庄丁于河中取水造饭,众人吃了,俱各安寝。郭义城难眠,出帐沿河观看月色,牛璃跟来。两人沿河说谈,俱说些天南地北故事,又各说些小时候趣事,谈了半夜,觉有些疲困,亦回帐安宿了。
次日,两家各摆刀兵,排列整齐,但见长枪晃晃,盔明甲亮。有要过河行人,远远见了阵势,只吓得屁滚尿流,慌奔逃命。
第一场,石闵出战,横矛上桥。山庄这方胡当抖抖威风,骑一匹乌黑油亮的宝马,手持两条三棱锏,喝一声冲杀过来。石闵见了,暗笑:“义城原是效法田忌赛马故事。”笑完,将长矛插与地上,与腰间取出宝剑,迎住石当的三棱锏。胡当也算英雄,与石闵战,但见两锏翻飞,磕碰翻打,若行云流水。石闵只守不攻,镇定自若,双方战有十余合,石闵大喝一声,还剑鞘中,伸手一捞,将胡当当胸捞住,生擒过马。胡当但觉石闵双臂有千钧之力,夹在马上,动弹不得。石闵哈哈大笑,将胡当掷于地上,喝道:“回去叫义城认真准备第二战。”
胡当满面羞愧,骑上马灰溜溜跑回,众人接着,各说些安慰的话。
第二场果是慕容恪出场,冼义风接住,双方各通姓名,就桥中杀起。冼义风年少气盛,见慕容恪刀法严谨,一刀刀削劈砍刺,如天神下凡。每刀削出,又有群龙环绕,知是神兵威力。所幸前与石闵大战,中石闵长矛刺左臂,自是心里已有防备。战了五十余和,胜负难分。但见群龙环绕,青锋翻飞。冼义风心里吃紧,觉久战不下,自己年轻,内力必定不及。卖个破绽,一个鸽子翻身,跳下马来,于囊中取出一飞镖,照慕容恪一镖打来。慕容恪大吃一惊,急双脚夹紧,翻身躲过,亦跳下来马来。两人又与桥中步战,双方军士见了,一齐喝彩,喊声动天。郭义城见冼义风失手,暗自心惊,石闵与桥东观战,也暗吸一口冷气。
双方又战了三十余和,冼义风觉慕容恪一刀紧似一刀。但觉漫天恶龙,张牙舞爪,一齐扑来。未及细想,翻身后退,凝聚全身真力,囊中掏出三枚飞镖,尽力掷去,又握紧宝剑,双脚蹬地,“蹭”的将身随飞镖甩出群龙网罗,一个转折,飞剑只抵慕容恪前胸。慕容恪笑了一声,将刀收回,双手施礼道:“少侠名不虚传,我败了。”冼义风急还礼道声承让,两人各自骑了宝马,退回桥头,双方军士接着。
第三阵,郭义城上场,骑褐色斑睛宝马,紧握邪王长戟,紫衣紫巾,直奔桥中,等待石闵方高手出场。等了半晌,不见有人过来,正在惊疑,突见一人,白衣白巾,骑一匹桃色五花宝马,悠悠走来,正是独孤兰。
郭义城见了,眼前一黑,一瞬间,真情、正义和信任一齐涌动,假意、私伪与谎言相伴而来。郭义城镇静了一下,关切的问道:“兰儿,你还好吗?”
独孤兰眼中垂泪,反问道:“义城,你真的想让石闵死吗?”
郭义城咬了咬牙,恨道:“石闵背信弃义,杀我族人。此仇不报,枉为人子。”
独孤兰横剑道:“如今石闵生死,决于你我之手。你只需打败我,即可轻取石闵性命。我今受人之拖,生死大事,当拼尽全力而为,若杀石闵,当先杀我。”
郭义城听了,只觉气血涌动,七窍生烟。缓缓举起长戟,又自放下。冼义风见了,知道原委,恐有差池,带七虎堂主并牛璃一起赶来。石闵慕容恪见状,急带军士冲喊过来,双方就桥中待阵。石闵当先喝道:“郭义城,如今生死竞技,你为刀俎我为鱼肉,现今却是何意?”
牛璃圆睁杏眼,怒喊道:“石将军,我原本敬你是个英雄,怎么尽做骨肉相残之事?”
石闵顿了顿,回道:“我如今有几言相告,不知你等愿听否?”
冼义风回道:“我等江湖汉子,原无礼节,你但说无妨。”
石闵看了看山庄众人,缓缓道:“八王乱政之后,中原无主,外夷趁隙而入,百姓凄苦,揭竿而起者何止万千?你等大好男儿,不留有为之身,上报父母,是为不孝;有勇力而不知聚团,各自为阵,是为不智;只图一时之快,逞匹夫之勇,行刺杀事,连累百姓,是为不仁;朝廷尚在,只偏安江南,你等揭竿造反,是为朝廷是为私欲不得而知,此为忠乎?你等拼尽性命,杀一个石虎,他们可以另立。如此毫无章法,岂是大丈夫应为?”
山庄众人默然不语,半晌,郭义城问道:“如你所言,我等该当如何?”
石闵见问,笑道:“三弟睿智,该知如何行事。”
山庄众人见说,一齐呼道:“愿遵少庄主吩咐。”
郭义城沉思半晌,微笑道:“兰儿,你我好生比划一场。”
独孤兰一声浅笑,应了郭义城。山庄众人欢欢喜喜,各自退去。石闵慕容恪也欢笑退去,郭义城就桥中展开长戟,与独孤兰较量起来。
正是,千秋烽火乱纷争,万般品行武为尊;五行论色空还寂,百怪虚名总莫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