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寞寒他自是心中欢喜,年馨儿为他怀有身孕。
这宫中少有人知他身体疾病,能育有一子是多不易。
他自然会对年馨儿多加荣宠,而这也为他第一子,若是皇子,变为长子太子,若为公主,便是大公主,只盼着,这孩子降生,他此刻便急切盼望着。
所以在此时候,便耐不住想要给予年馨儿厚待。
郭公公进入殿中,至他二人面前立住,躬身问道:“陛下有何吩咐。”
这更深露重,旁的宫人都已歇下,这执勤侍女内监亦是疲累,而郭公公整日整夜陪伴君王身侧,更是劳累,而即便如此,在主子有命之时,也要及时赶到。
苍寞寒他本在醉中,而方才听御医所言,年馨儿已怀有两月身孕,算来便是那一日,一举得子,他自是喜不自胜。
平声道:“传朕旨意,晋年昭媛为馨妃,即刻起草册封诏书,明日便行封妃之礼。”
郭公公他一直在殿外候命,方才请御医前来,并不知所为何事。
这突然之间,圣上便下旨册封,他心中奇怪,怔了怔也未再问,只狐疑打量他二人,便躬身应道:“奴才明白。”接着便躬身退了出去。
殿内苍寞寒与年馨儿亲近,他两人贴近。
在得这喜讯,苍寞寒难掩心中欢喜,将她拥住,要她下巴枕在肩头,“馨儿,真不知该如何与你说出心中欢喜,但从今日,朕定会加倍待你好。”
他极有这失态,袒露心声之时,年馨儿从前在他身旁,只觉他城府太深,但凡他的事,无论如何问起,他皆不会吐露一字。
年馨儿却是真心,待他毫无保留,而今日是真切见到他开怀。
她刚才还想不通,为何这几日总是心中憋闷,总有抑郁之感,而此时想来,是她多虑,该是因这肚子,被苍寞寒塞进身体那小人的缘故,所以才会多思多虑。
竟然毫无察觉,她只觉自己这准娘亲太过懵懂,连这孩子已到了生命中竟都浑然不觉。
“陛下,臣妾也欢喜,与陛下一样欢喜。”她双臂环在苍寞寒身上,柔情满满道。
得知她有身孕,苍寞寒便睡意全无,将她身子轻轻推开,好言道:“来,快些躺好,此时已是深夜了,朕要看你睡下才可安心。”
年馨儿听他此言只觉好笑,他怎如一孩子一般,怎想到哪里便做到哪里,被他强拉着躺了下来,只任由他摆弄,那厚厚被子裹在身上,这还是夏末,天还未冷到这地步。
他是生怕自己被冻到了,瞧他这模样好笑,可年馨儿却又觉得享受,受他这全心关怀,即便有那过处也觉是幸福。
苍寞寒他宽大手掌抚在年馨儿面上,替她将耳鬓碎发拢过,无比爱抚,“朕想着,你怀胎时候,朕日日便陪在你身侧,往后你便在这太极殿住下,朕政务忙过,便来陪你。”
他也不必如此,不过是身孕而已,年馨儿从前待嫁闺中,也曾见过,爹爹那小妾怀孕时候。
“陛下政务繁忙,馨儿不敢因自身之事令陛下分心。”年馨儿她双手抓着被角,只那一双眼睛露在外面,娇声说道。
她自是口不对心,当然希望丈夫,能时时陪在身旁,只是此时又不敢表露,恃宠而骄,想来会令他厌恶。
越是这,在他面前有功劳之时,便越不可放松,唯恐令他厌弃,往后孩子与自身,都要依靠这丈夫。
如今有了这孩子,与丈夫之间深情又有增进,她自是高兴的。
年馨儿此刻享有他满满宠爱,满眼柔情瞧向他,听苍寞寒道:“如今你与孩子,才是朕心中头等大事,至于政务,那只是朕应做之事,怎可与你相提并论。”
有了这孩子,那自身便可与他为这帝王常务所相提并论了。
前段日子,这两月来,年馨儿至宫中,是左盼他盼不到,右盼也盼不到,每日守着那空空床榻,见着锦被之上所绣那花样,瞧那栩栩如生的鸳鸯暗自神伤。
而今夜,他大醉想起自身,他在听闻自身怀有身孕,那神采之中欢喜是装不出的。
年馨儿她虽明白,是因这孩子,才令丈夫再度念起她的好来,从前得他恩宠,只因这女子娇弱模样才得他怜惜。
不过,有总比起没有要好,往后宫中更会有一个接连一个的女子来他身旁,帝王本无情,妃子薄命。
年馨儿她醉心诗书,常常念道那宫闱之中女子命薄诗词,而在她进入宫中之后,才真正尝到那为妃滋味。
若不曾嫁入这帝王家,嫁与寻常男子,还可得他全心相待,可这帝王,如今身在妾室之位,她可想见日后,不得不去筹谋。
而她又在,女子最是纯美之时,筹谋也筹谋,当然最多是对那君王之爱期盼。
与他少年夫妻,只胜在少年二字,年馨儿她是知道的。
出身书香之家,她心中自有韬略,只是她貌不出众,除非明理懂事之外,又能如何。
好在,入宫之后,到底得来丈夫疼爱,她便觉不枉来这一遭了。
听苍寞寒这话,她笑意更暖,从被褥之中伸出手来,握住苍寞寒手掌,压在脸颊之下,“那么陛下就要馨儿枕着陛下的手入睡可好?”
在此时,她想如何就如何,苍寞寒怎会有异议。
年馨儿她合上双眼,便在甜蜜之中睡去。
而苍寞寒守在她身侧,瞧她睡去模样心中更是喜爱。
他痴恋暮西暇这许多年,而到底嫁与他之人却是年馨儿,这女子,她不及暮西暇出身显赫,不及她美貌过人,却偏得一副好性情。
原本,自她入住东宫之时,苍寞寒便想相敬如宾,应付而过就是,他也明白自身这副身子,并不可与女子行房。
他算来又算,可到底未能抵过这女子所给他惊喜,先是这副性情令他喜欢,再是温柔暖人令他动情。
深爱,是他所给暮西暇,可那傻女似乎从不知晓,他痴心白付,心中虽不责怪,明知暮西暇她疯癫之时,该是对人人待她好与不好都不记得,可仍留有遗憾,天公再不作美,他也只能作罢。
从少时开始,苍寞寒便知暮西暇从生来为他所做牺牲,心中愧对,总想弥补给她,这一念头,自少年时候便在脑海之中留到今日。
终究没能做到,本想将她从王府之中,接入宫中也好保护,奈何,奈何……
他思绪连篇,望着年馨儿她睡容,脑子当中,却念的是暮西暇。
到底,这缘分天定,苍寞寒他命中之人才不是那傻女吧。
如今年馨儿为他怀有身孕,他欢喜,喜不自胜,唯有深情相待,想来才不是辜负。
思来想去,想来思去,晃神之间天便亮了起来。
苍寞寒他一夜未眠,就如他所承诺,守在年馨儿身侧伴她一夜。
她是睡得很好,而苍寞寒因心中那欢喜,也未觉困倦。
此时郭公公带侍女进入殿中,来为苍寞寒梳洗更衣。
见他守在年馨儿身侧,便抬手令人止步。
他一人走至苍寞寒身侧,躬身道:“陛下,该是早朝了。”
听得这话,苍寞寒轻轻将年馨儿抓在胸口那手收回,悄悄起身,侍女将幔帐放下。
苍寞寒行至殿中,这才出声,与郭公公嘱咐道:“为馨妃选几位老成嬷嬷照顾,她此时正在孕中,平日里用度饮食都要注意。”
郭公公躬身道:“奴才记得了。”
而后令侍女上前,他亲自服侍更衣,为苍寞寒整理袖口,“陛下莫非一夜未眠?”
苍寞寒他是欢喜,才一夜未眠,想来自身这欢喜缘由太过可悲,原本他已是认定,此生是无法为皇家传宗接代。
而年馨儿却是给了她惊喜,想来,这病症还有可解之法,苍寞寒想到此处与郭公公交代道:“早朝过后,你命京燕御医前来。”
郭公公躬身应声,随后伺候他洗漱之后,便随他前去太极殿前殿。
苍寞寒早朝之时便觉胸闷,腰间发紧厉害,这多年间,他这病总反复,也会习惯了,昨晚又是宿醉,一夜未眠,他今日精神便不大好。
“列位臣工,若无事可做便退朝歇下吧。”苍寞寒他淡淡一句。
而后果真无事,早朝便如此散去,国泰民安,外患暂缓,大唐正是盛世,自然无过多难事。
而另一边,郭公公差人前往太医院去请京燕。
此时京燕,他正与木苍儿在一处。
今早起,京燕才是醒来,便见木苍儿赶来,她是急着,是给自己送那鞋垫来的。
平日里,她总替暮西暇前来取药,京燕便与她多说几句,她瞧见自己那鞋子,鞋底之处坑坑洼洼,便说要送他副好鞋垫,要他平日里走路舒坦些。
其实京燕那鞋子,也是他不加节制,总往那深山处去采药,才弄得这样。
他自己也习惯了,而木苍儿她的确好心女子,大抵是昨晚才纳好,今日便急着送来了。
可才过太医院大门,奔到他这偏室来,便栽了个跟头。
京燕瞧她好笑,将她扶进殿内,瞧她脚踝扭伤,此时正为她按摩祛瘀呢。
“苍儿小姐为何如此?这走路也不看脚下吗?”京燕坐于那矮矮木椅之上,将她鞋袜脱去,替她揉捏那脚踝笑道。
他两人相处之间,不知何时便不再拘束,反而亲近起来。
年馨儿听他这话嗔怪道:“我这不是担忧御医这双好腿,这双好脚,你那鞋底,被你踩踏坑坑洼洼,我不过送副鞋垫为你舒适,你怎反倒笑起我来了。”
她所言极是,有理有据,可她也不该如此心急啊,倒是把自己栽了跟头。
“你便稳稳当当的走,我就在这偏殿之中,莫非还能跑了不成,你如此,要我心中有愧啊。”他讪笑说道。
两人说这几句便笑了起来,木苍儿掩面笑起,而京燕在抬眼望到她那双仿若装有秋水的眸子,两人却都羞怯起来。
只差捅破一层窗户纸了,从前暮西暇拿他两人取笑,两人都是一样态度,认为她是发疯犯病,只是今日,却真的生出爱慕之情来。
可两人都不想做那开口之人,他们各自也无法判别,对方心意究竟是怎样。
木苍儿她被京燕卧着脚踝,他按摩手法极好,反倒一点不痛。
她心中总有千斤重担,方才与他对视一瞬,她已明白自身心意了,她恋上了这男子,可她却知自身无法匹配。
“唉,我只想着,何日能出宫一趟,我是想家中人了,我那小弟,也有两月时候未见了。”木苍儿她无力叹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