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一诺沉浸在窗外大好的阳光和看不到边际的绿色中,没有察觉翦夜擎皱眉的小动作。
“好久没见他们了嘛,况且……上次小海送我去火车站,我答应他请他吃大餐,好不好嘛?”
飞奔的车似乎恢复良好,翦夜擎安心下来,宠溺的点头应允:
“好,你给他们打电话吧。叫他们去滨江海鲜城等我们,我们去吃海鲜。”
给他们打完电话的时,车已经快下高速,进入深城。
想到刚才电话中乔兰晨和小海两人的兴奋,许一诺满心的喜悦难以用语言形容。
明媚阳光总是会让人觉得美好向上,许一诺暗自决定,忘记两人间所有不愉快,好好生活下去。
永远记得五岁那年,去厉家的第一天,厉永昌对在墙角蜷缩成团的她说过一句话:
“一诺,你父母虽然走了,但是,你一定要替他们开心的活下去。你的幸福和快乐,是他们最大的心愿。”
爸爸妈妈,如果你们泉下有知,现在应该为我感到高兴,因为现在是我二十多年生命中最开心的时光。
想到这,她朝翦夜擎温婉又感激的一笑:
“谢谢你。”
“嗯……谢我什么?”
翦夜擎偏头看她,眸光温柔。
他们全都没有注意出高速之后,前面不远处岔口开来一辆大卡车,装着满满一车货物,正急速朝他们正面驶来。
“反正就是谢谢你。”
许一诺弯了弯眉眼,樱红嘴角微微挑起。
当眼睛再朝前看去时,她吓得瞪大了眼睛,失声叫出来:
“闪开!”
翦夜擎被她的惊呼声惊到,连忙一脚狠狠蹬向刹车,却发现,刹车突然完全失灵。
一向喜欢开快车,他此刻依旧维持在一百二的速度朝前面的卡车直直撞去。
与此同时,卡车司机似乎也彻底慌张了……
眼见就要撞上,惊慌闪过的刹那,翦夜擎瞥见副驾驶座的许一诺水眸瞪大脸色苍白……
完全没有任何多余想法,他迅速把方向盘朝右轻打。
汽车轮胎极速摩擦地面的声音划破空气,发出刺耳的利鸣。
奔驰车朝右急转差不多九十度,迎着卡车冲来的方向,正是驾驶座车门那边。
伴随轰的一声巨响,许一诺只觉得地动天摇,顷刻失去知觉。
昏迷前最后看了一眼旁边的翦夜擎,可惜,翦夜擎伤得可能比较严重,没有看到她这关心、担心的一瞥……
***
深城。
圣母玛利亚医院。
再次醒来时,许一诺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一片洁白当中。
她动了动自己的头和四肢,发现好像没有什么大碍。
翦夜擎怎么样……
这是闪入脑海的第一个问题,她再也躺不住,咬牙忍痛,坐起打算下床。
乔兰晨正好推门进来,看见她连忙道:
“诺诺,你下床干什么?医生说你撞到头,需要躺着静养。”
“翦夜擎呢?他……他伤得重不重?”
许一诺此刻压根不想去考虑自己撞到头还是身体,只想确定,翦夜擎是否平安。
乔兰晨扶着许一诺,让她半躺在床上,又往她脑后细心垫了软枕:
“老板还在手术室,身体失血过多,而且头部也受到撞击。医生说……可能会有轻微脑震荡。不过,你放心,应该没事。”
想起撞车前翦夜擎打方向盘的那一幕,感动和担忧层层涌上心头。
在最紧急关头,翦夜擎是为了救我,宁愿自己面对最大的危险。
这个傻瓜,自诩聪明无比,深谙人心,难道不清楚假如他有点什么意外,自己将生不如死……
她吸吸鼻子,忍住又要钻出来的泪,央求道:
“兰晨,我要去手术室外面等他。”
也不等乔兰晨答话,她穿好鞋子,快速走出去。
乔兰晨暗自摇头,知道犟不过,只能带着她去手术室外面。
小海正坐在那,面带担忧,见许一诺过来,连忙请她坐着等。
高跟鞋敲打着地板的声音在安静走廊显得特别响亮,吕贝珊迈着小碎步出现,她焦急望向手术室门上亮着的灯:
“小海,到底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撞车呢?”
“老大去滨城接一诺,应该……是刹车失灵,所以……”
小海和乔兰晨在海鲜城左等右等不见翦夜擎和许一诺的身影,于是打电话过来,恰是警察接的电话。
两人才知道他们撞车撞得严重,二话不说,立即驱车赶了过去。
吕贝珊柳眉紧皱,瞧瞧低头坐在凳子上的许一诺,阴阳怪气道:
“自己走的,要回来也没人拦,干嘛还要人去接?又不是不认识路!”
过分的话语让许一诺郁闷又心伤,她不想与吕贝珊做任何争吵,只是静静留下两行又长又涩的泪。
一旁的小海看不过去,主动道:
“吕经纪,是老大自己要亲自去接一诺的。谁也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你说……是吗?”
手术室的灯终于暗下来,身着白卦头戴消毒帽的医生慢慢走出来。
等他取下口罩,许一诺立即迎上去:
“医生,他怎么样?”
医生是小海的熟人,他朝面前的几个人笑笑:
“没有什么大碍,只是需要长时间休养。病人算福大命大,头部淤血并没有压迫到神经,不会有什么大问题。放心吧。”
众人悬着的心都落下,连忙朝医生道谢。
身穿粉红色护士服的两个护士推着翦夜擎出来,瞧见翦夜擎苍白但依旧英俊的脸庞,许一诺不禁捂住嘴——
天知道,刚刚等待的那么片刻,自己如坐针毡和濒临极点的恐惧……
还好还好,谢天谢地。
***
医院的顶层VIP套房,许一诺执意要留下陪着翦夜擎。
乔兰晨只好劝吕贝珊明日再来,自己和小海则去办医院的手续。
摸着翦夜擎沉静苍白的脸庞,把他的手紧紧握在掌间,许一诺此刻终于清楚,这个躺在病床上的人,对自己多么重要。
醒来的那一瞬间,她有种极度害怕的感觉——
就像,当年听到警察对小小的自己说,父母再也不会回来那般。
当年的她,懵懵懂懂只觉得难受之极,现在的她,能清楚明了的感受到来自心灵深处的惧怕和绝望。
“夜,对不起,对不起……如果不是我赌气跑去滨城,压根不会有这样的事。你快点醒来吧,我保证……以后都不再耍脾气,保证都不再追问你的任何事情,我……只要你好好的,只要你好好的……”
许一诺喃喃的自言自语,泪流满面。
两人从相识之初的场景像放电影一样在脑海中轻缓滑过,桀骜霸道的翦夜擎,在自己生命中总是以一个保护者的姿态出现。
而此刻翦夜擎这么安静的躺着,让许一诺觉十分心慌。
她想念他坏坏的笑,想念他随性的话语,想念他的翩翩风度,甚至他生气怒吼的样子,此刻也觉得生机勃勃……
不论喜怒,总比现在悄无声息要好,不是么?
“夜,你知道自己对我有多重要么?除开我已逝久远的父母,能让我感到痛彻心扉,世界上唯有你,能让我有这种感觉。痛彻心扉,你知道是什么样的感觉吗?就好像……举着一把刀,一点又一点的剜心刮骨……
发自内心的告白让身后悄然进来的乔兰晨听得伤感酸涩,站在门口,她也不觉流下眼泪。
眼泪到唇边的时候,她尝到咸咸的味道。
她知道,里面有为好友感动的喜悦,也有想爱却不能爱的隐痛。
听到许一诺碎碎的低语,翦夜擎终于睁开了眼睛。
角度问题,跃进他眼中的,不是低头埋在自己掌心的许一诺,而是站在门口的乔兰晨擦干泪水,安静转身离开。
敏锐如他,心中迅速闪过一个念头,自己又立马否认。
黄昏的残阳斜斜的漫过窗帘,翦夜擎感觉到自己手掌心湿湿的。
不用想,肯定是许一诺的眼泪。
他有些失去血色的嘴唇扯出一个淡笑:
“诺诺,你压住我的手,手臂麻了……”
他的声音,此刻在许一诺耳中就是最悦耳动听的音乐,。
她连忙抬头,双眼的喜悦还是被一层氤氲遮住:
“你醒啦?感觉哪里痛?要不要叫医生?想不想吃东西?”
一大串的问题把翦夜擎问得头晕,他无奈又满足的挑了挑清逸长眉:
“我没事。你怎么样,有没有伤到哪儿?怎么不去病房躺着呢?”
许一诺抹抹眼泪,红唇翘起来,没有再掩饰自己的关心。
“我没问题,但……我很担心你,所以,让我在这里陪着你,行么?”
人生总是会有一些意料不到的事情发生,经过父母自杀身亡和此次车祸,许一诺更加明白‘如果爱,请深爱’这句话的含义。
爱就在今朝,就在眼下,不需要掩饰,也不能掩饰。
因为,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不能再爱,或者没有机会再爱,不是么?
翦夜擎躺在床上浅笑,伸出手臂擦掉许一诺脸上残留的眼泪。
在意识到撞车的那一刻,翦夜擎第一次有种窒息的感觉。
不是害怕死亡,或者别的什么,而是害怕伤害到一旁的许一诺。
因此,他愿意把全部的危险留给自己。
“既然这么担心我,是不是……应该有所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