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涩的泪水从眼角跌落,听到封希佑吩咐人将周逐明拿下后,她冷若清霜的出声:
“如果不想皇上死,就放王爷和我离开!”
恐吓的话,吓得周威颤抖。
他未曾料到眼前如花似玉的女子冷漠起来竟会如此令人害怕,连忙松手退后几步指着她道:
“楚悠悠,你……你……你竟敢拿朕的命来威胁希佑?真放肆。来人啊,将逐明和这个女人一并拿下,真不识好歹!”
当所有人都以为楚悠悠只是情急中的唬弄时,唯有封希佑听出端倪。
三步并作两步走至周威身旁,他皱眉急急道:
“父皇,你有没有让她在你鼻前挥动过衣袖或是……”
趁众人的注意力都停留在周威和封希佑两人身上,楚悠悠提起裙角跑至周逐明身边。
从怀内掏出一个小瓶,倒出两颗药丸喂他服下,黛眉轻扬,她清冽道:
“不必问了,他已中了我调配的五色断肠散,如果没有解药,三日之内就会断肠而亡。”
***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咽咽口水,周威的鼠目滴溜滴溜的转了几圈后感觉到全身并无异样,遂撇下胡须喝斥道:
“哼,朕根本没觉得有任何异样,你何必唬弄朕?来人啊,别再迟疑了,将他们拿下!”
“慢着!”
挥手阻止,封希佑急急忙忙捏过周威的手腕把脉。
片刻后,剑眉紧皱,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楚悠悠后,道:
“父皇,她没撒谎。此刻你全身无异是因为你没进食,一旦你进食后你就会出现剧烈肠痛,三天之后肠会溃烂而亡。”
楚悠悠的话周威不信,但封希佑的话他却十分相信。
听得他这么说,贪生怕死的他即刻面无人色,咋咋呼呼握住封希佑的手道:
“肯定是刚才她递给朕的酒中有毒!希佑,希佑,你快去弄解药救我,快去!”
“是啊是啊,希佑,你赶快想办法救父皇,快啊!”
早知一切的安平没料到中途竟会出这个乱子,柳眉皱成团的她恨恨的瞥向楚悠悠,出言讥诮:
“看来,你不仅善于勾引男人,还很善于下毒啊,真是蛇蝎心肠!”
懒得和安平做无谓的口舌之争,楚悠悠俯在周逐明耳畔告诉他让他运功调息。
虽然周威的确已身中剧毒,但她也无法肯定二人是否能以此为要挟活着走出这皇宫。
从小幽居的她生性淡泊,对生死并不是看得很重,但这一刻她的求生意识比任何时候都要强烈——
没有亲眼看到东方宸安内平乱达成心愿,没有到明年八月十五的最后时刻,她不能死,绝对不能!
左右两边的衣袖分别被安平和周威拽得晃来荡去,封希佑眉宇不展,薄唇紧抿,如沐冰雪。
五色断肠散,亦是他师傅离恨天研制毒药的杰作,采用五种不同颜色的剧毒之花,配合蛇、蝎、蟾蜍的汁液炼成,剧毒无比。
而且选用的五花不同,解药也不一样。
如果知道楚悠悠究竟用了哪五种花,他也许还能配置出解药。
但分隔数日之久,他和楚悠悠根本没接触,又如何知道她会采集到那些花草炼制毒药呢?
扶着唉声叹气的周威走至龙案边坐下,他淡淡道:
“父皇,恕希佑无能,解药我炼不出来,因为无法确定五花究竟是哪五种花,一旦错,就是华佗在世亦无回天之术。所以……”
“所以只能逼楚悠悠交出解药。你们几个,将王兄和她拿下,然后严刑拷问楚悠悠逼她说出解药的方子!”
被吓得颤巍巍的周威早已说不出什么话来,只是无助的看向封希佑和安平。
看到自己父皇如此,安平自然气结,于是俏脸生寒的下令。
***
“此刻,擒拿我和王爷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不过公主,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就等着三日后准备你父皇的后事吧。
若不是你们有心设计陷害,我何苦对一个和自己素无冤仇的人下毒?
除开我,普天之下恐怕无人能解此毒。
公主若不信,你大可以问问佑哥哥。
所以,放我和王爷离开,解药两日之后必定奉上。”
毫无惧色的站起,描着梅花妆的楚悠悠冷然而立。
清冽之色在眉眼间浮动,犹若一朵在风雪严寒中傲然独立不可侵犯的淡梅,芬芳已掩,唯留高洁。
靠在椅子上的周威哼哼唧唧,他本是怯懦无能之辈。
听到自己身中剧毒本就已惊吓万分,即使还没出现任何反应就已觉得全身上下都不舒服,好像随时可能归天。
略带紫色的唇微张,吓得半死他听到楚悠悠的话更加恐慌,颤颤道:
“安平,希佑,让他们走吧,朕的命在这个贱人手中啊,放他们走。”
带刀侍卫们面面相觑都不动,谁也不知现在到底该这么办才好。
珠圆玉润的安平心有不甘的跺脚,娇容扭曲,秀眉横扫间全是不满。
只要楚悠悠还活着一天,希佑肯定就会对她心存不舍。
本来软禁王兄后我就能找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将这个女人除去以绝后患,哪知道现在却让他们抢了战机,真是可恶!
冷眼清扫翦瞳笼寒,楚悠悠静静等待最后的结果。
这场赌局,她知道决定权在封希佑手中。
周威于他而言,是个傀儡。
而这个傀儡却还有利用的价值,究竟是保住傀儡还是消灭劲敌,他势必是十分挣扎。
***
的确,满屋子人之中此时最犹豫纠结的莫过于亲手策划了这局棋的封希佑。
如若放他们走,周逐明势必因为今日之事而怀恨在心,肯定生出异心;
如若不放,周威驾崩的话。我不仅要遭受安平和众人的质疑,更会掌控不了局面。
周威的确无能,可暂时只有他坐在龙椅上,我才能更好的控制,不是吗?
“希佑,你还在犹豫什么呀?难道你要看着朕毒发身亡吗?”
撇眉挤眼,周威不悦的出声。
“儿臣不敢。父皇,儿臣只是在考虑如若放他们走,究竟会不会有解药奉上而已。”
定定心神,封希佑微微弯腰。
将所有思绪全部掩藏,只剩下些虚假到足以乱真的关怀之情。
轻轻摇头,将他心思看得一清二楚的楚悠悠扬起菱唇,勾勒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佑哥哥,难道你觉得悠悠是个说话不算数的人么?
皇上本与我无冤无仇,我何苦害他丧命?
更何况,我相信王爷也不会愿意看到自己皇叔死于毒药,所以,这解药……”
“备马车,送他们走!”
深知楚悠悠的冰雪聪明和口齿伶俐,封希佑不想再听她继续说下去,否则只会让自己陷入被动之地。
目睹一白一黑的身影相互搀扶着离开,木然而立的封希佑感觉到心被扯得生痛。
时至今日,悠悠可以对与她相识不足一年的周逐明如此关心,可对过去十多年都相依为命的我呢?
那双本来充满温暖和美好的眼睛里,现在却只有冷漠和鄙夷。
是我错了吗?
不,不是!
都是东方宸的错,现在她做什么都是为了东方宸,不是吗?
双手不自觉的紧握成拳,封希佑的异样引得安平侧目:
“希佑,你在想什么呢?我们先送父皇回宫呀。”
唇边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封希佑和安平搀扶着周威朝寝宫走去。
三个人步履整齐,眉头深锁,却各怀心事,面庞均凝重非常。
穿廊过道来到周威寝宫,封希佑看着他呻吟着躺上床后旋即告退。
此刻的他,又哪儿有心思关心周威的死活?周
逐明这一回去无疑是放虎归山,他能掀起多大风浪,他会掀起多大风浪,才是封希佑这时最关心的问题。
***
马车滴滴答答朝南安王府奔去,全身疲软的周逐明靠在软座上面色阴沉。
药力还未完全散去,可他的怒火却燃烧得越来越炽烈。
今日发生的事,完全出乎他的以意料。
微厚两片唇紧紧相抿,他转动双眼看向靠在马车一侧的静美得如同白玉雕塑的楚悠悠。
若今天不是她在场,我恐怕已经被皇叔软禁起来了吧?
之前她那么殷勤的给皇叔敬酒,想来就是已经察觉到酒中有异。
想不到看似柔弱的她却有这等本事,之前可从没听封希佑提起过呢。
既然她下毒的本事如此精湛,为何当时封希佑不让她直接毒杀东方宸呢?
也许,封希佑早就料到,对付赵太后的人,只有东方宸才有最大胜算。
这么细细的想来,封希佑此人心思实在深不可测。
无力开口说任何话,周逐明就这样静静看着一言不发的楚悠悠,像是欣赏世间最美丽的风景。
转弯的马车也许是路过某座青楼,一阵悦耳却凄清的歌声飘来,只听得那女子如此唱到:
郎君远在天尽头,瘦梅边独立,颗颗相思泪湿透衣襟。
雪霁连绵千万里,那端可否到郎处,那端可否到郎处?
缠绵悱恻的曲调轻轻跳跃,拨动楚悠悠心底那根思念的弦。
翦瞳潮湿,她低了低头掩饰自己铺天盖地的想念与担忧。
雪霁连绵千万里,那端可否到郎处?
东方宸,眼看大雪就要消融,你可千万不要因为我的离开而错失最佳攻城的时机。
佑哥哥东征的心意看来再难阻止,所以你必须把握最好战机,懂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