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对手,才更有征服的乐趣,不是么?
看得出,东方宸不仅沉稳冷静,而且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气势。
这股气势在平时可能体现为优雅隐忍,若到关键时候,他相信这股气势能幻化为勇气和霸气。
难道……悠悠就是被他这种气势所吸引了么?
想到这,封希佑胸口有些闷。
从小就自信非凡,他深知在表妹眼中,自己就是完美化身。
他也想过,自己能很好面对将楚悠悠送给敌国的事实。
然而,猛然间发现她眼中很有可能不再只有自己存在,向来冷静得近乎冷酷的他,心底终究涌起说不清的嫉妒和难受。
错愕偷看脸色时阴时明的封希佑,楚悠悠再次惊讶。
佑哥哥要留在皇宫几日干什么?
莫非他已觉察到我对东方宸心存不舍,所以想找机会跟我谈谈?
东方宸亦有同样疑惑,因为他无法得知眼前神秘男子想留下究竟是要干什么。
微微侧头,远眺碧绿草地,他无意瞧到楚悠悠眼中的惊讶,正犹豫要不要答应的他决定答应!
楚悠悠的紧张无措和一再失态,让他霎那间意识到也许他们两人并不是旧识那么简单。
也许……
东方宸不敢再深想下去,心底对楚悠悠早已生出怜爱之情,他选择相信她。
她为救自己,连命都差点赔进去,不是么?
“这就是封公子的心愿?朕当然答应。另外,朕让小容子再挑两个久居皇宫的太监宫女近身伺候,让他们带封公子好好在皇宫游览游览,不知封公子意下如何?”
失落萦绕在心头,封希佑片刻后已冷静如昔。
不论是难过还是嫉妒,在他宏伟的复国计划面前都不堪一提!
拱手作谢,淡笑绽开在他唇角,看起来那么遥远,遥远到不真实:
“封某多谢皇上成全。皇上,草民平日爱好乐器,尤爱横笛。今日有心献丑,不知皇上肯不肯赏脸?”
***
轻抬双眸,楚悠悠看到,她的佑哥哥已抽出从不离身的玉笛放置桌面。
温润玉色在阳光下更显通透,碧绿笛管宛若一段女子无从诉说的心事,那般惆怅,那般无奈。
熟悉物件再到眼前,她再度忍不住欷歔。
少年时两人凭栏吹笛抚琴的日子,似乎还没有过去多久,可早已物是人非。
奇怪的看几眼低头轻抚碧绿笛管的封希佑,东方宸只觉得他言行甚为古怪。
无缘无故的,他竟然主动要求吹笛献艺?
这,是无意还是有心?
不管他究竟作何打算,我只能见招拆招兵来将挡。
久经风雨的东方宸故意露出诧异之色:
“原来公子还擅长横笛。也是,公子一表人才,翩翩风度,犹如世外仙人,通晓乐器是当然。既然公子有心献艺,朕洗耳恭听!”
执起碧绿通透的横笛放至薄唇边,他那白皙修长的手指和笛管颜色相映,生出一段无法言喻的风-流。
悠扬动听的笛声慢慢飘出,封希佑的眼神内有浓得化不开的怨意生出。
灵动曲风中,壮阔的圆月撒辉图铺成开来。
似曾相识的乐曲和感觉,让楚悠悠诧异得樱唇惊张。
尽管只奏出短短一段,但她肯定封希佑所奏之曲乃当日天香用琵琶弹奏的《凤凰相思曲》。
一瞬间,她觉得本来十分熟悉的佑哥哥变得陌生。
佑哥哥竟也知道这首曲子?
为何这么多年,我从来都不知道他会?
想起上次东方宸体内蛊毒被引发,楚悠悠明知自己不应该表露出关心,还是忍不住偷偷瞧向东方宸,想看看他有没有不适反应。
东方宸亦听出他所吹奏的是《凤凰相思曲》,不过对前尘往事已经慢慢放下的他,这次并没有太大情绪涨落,反而疑窦丛生。
他怎么也会这首曲子?
初雪,天香,以及他三个人都会同样的曲子……
这其中有没有什么关联?
一切究竟是不是巧合?
置身迷雾中的东方宸默默打量封希佑的侧脸,发丝在风中微扬的他白衣尤胜瑞雪,神情默然却难掩脱俗。
也许,我该旁敲侧击的追寻一下。
就在他打定主意待笛声落下要追问封希佑,通传声打断笛声和他的思绪:
“小王爷到……”
***
笛声戛然而止,三人同时看向亭外,一袭月白色锦缎长袍,脚踏金龙银海靴子的东方恒站立在外。
玉带高束发髻、缠着游龙的他眉眼清润,薄唇微挑,弯腰施礼:
“给皇兄皇嫂请安。”
东方恒的突然造访,东方宸并不诧异。
如果没猜错,他知道大概是为玉妃之事而来。
果然,他坐下没有片刻,就道:
“皇兄,你日前曾答应带小弟一起去大牢见初恵,今日可好?”
见东方恒不像从前洒脱飘然,楚悠悠微觉奇怪。
听过他的话,才想到应该是心忧玉妃。
心神不安的她想借机告辞,却听得东方宸朗声道:
“既然皇弟来了,朕就带皇后和你一起去大牢。”
封希佑淡然坐在旁边品着香茗,看到东方宸两兄弟均有些凝重的表情,暗暗发笑。
帝王家的手足之情其实相当脆弱,这两兄弟看起来和善,实际上各怀心事吧?
在无上权势和锦绣天下前,谁能泰然处之?
他们三兄弟,原以为最难对付的莫过于野心极大的东方铭。
现在看来,和炙手可热的赵太后以及深不可测的东方宸比起来,东方铭也不算什么。
也许,我的布局也许需要稍微改改。
当然,眼下最关键的,要了解悠悠心底到底如何想。
“多谢皇兄成全。那皇兄,皇嫂,请吧。”
东方恒翩然起身,眼神瞟过白衣封希佑时停顿了片刻。
如此出尘脱俗的男子,倒是很少见。
“皇上,臣妾……臣妾也去吗?”
楚悠悠当然记得东方宸那日答应带她去见玉妃,她却没想过东方恒也会一道。
刚才片刻交谈已让她觉得疲惫,现在又来个东方恒,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露出蛛丝马迹。
东方宸缓缓起身,修长手臂揽过楚悠悠的纤腰,魅惑的笑容宛如盛开的罂粟,极美极罪,却又极度让人难以拒绝。
“傻。朕不是说过要带你去么?是不是身体不适?要宣太医吗?”
蛊惑和宠溺结合得天衣无缝的语气,让楚悠悠立即有红霞飞上双颊。
见封希佑和东方恒的眼神都扫向自己,她垂下头去声如蚊鸣:
“不……不……”
可她的话还没有完整吐出,悠然而坐的封希佑飘然来到面前,眼底流动着恰如其分的关怀:
“娘娘,玉体违和可千万不能大意。如皇上和娘娘信得过草民,不如由草民替你把脉如何?”
东方宸冷眼旁观这幕,兀自冷笑。
同为男人,他很明白其他两人的眼神含着什么。
酸意从心中悄悄溜出,但他始终不曾开口,而是等待楚悠悠回答。
瞧她那窘迫的样子,究竟是会拒绝还是应承呢?
若心中坦然,应当不会拒绝才是。
惶惶抬眸看向眼前熟悉面孔,楚悠悠弄不明白为什么封希佑会主动提出这样要求。
即使是出于关心,难道他不知道会让敏锐的东方宸起疑么?
偷偷瞟一眼近在咫尺的东方宸,她挤出一抹和平时看起来无异的微笑:
“多谢封公子。封公子应该记得吧,本宫其实也略懂医理,本宫很清楚自己身体如何。皇上,让小王爷久候,我们还是走吧。”
“皇嫂若身体不适,当然应该先让这位公子把脉。玉体稍有损害,会让很多人担忧。皇兄,你说是么?”
面色萧然的东方恒说这话时极其认真,没有之前惯用的轻松调侃。
也正因为这样,其他两个男人心中皆是一凛。
一声轻笑,东方宸再度揽楚悠悠入怀。
明黄色和粉白色身影紧紧靠在一起,微风吹动,两人衣袂交相辉映纠缠不休,夫妻情深的画面在清晨阳光中甚是动人。
不知是出于若有若无的醋意,还是对楚悠悠性子的了解和对她医术的信任,东方宸搂着她亭外走去:
“皇后不愿,朕如何舍得勉强?小容子,马上安排几个机灵点的太监宫女带封公子游览皇宫,不得怠慢。”
***
精致华美的马车,畅通无阻的驶出朱墙红瓦壮丽巍峨的皇宫。
也许是感觉作祟,一出宫门楚悠悠顿觉空气都清新许多。
轻淡檀香溢满整个车厢,伴随着滴答滴答马蹄声,她的紧张慢慢消失在长长路途中。
尽管平时冷静又机灵,她总归还是个豆蔻年华的女子。
除开那次深夜溜出宫,这是她进宫后第一次出来。
好奇心驱使,让她忍不住轻撩车窗纱帘,看阳光遍洒灿烂洋溢,听市井之声,声声悦耳。
“看来皇后的确很向往宫外生活,朕很好奇,宫外生活有那么好么?”
靠在软垫上的东方宸嘴角带笑,醇厚低沉的嗓音带着如水般的温柔,几乎要浸入骨子里,将所有坚硬都溶化。
转头凝视着他俊挺得犹如神诋的脸,确定他没有任何不悦,楚悠悠浅笑,如画眉眼间笼着淡淡轻愁:
“还记得那晚我给你念的那段小诗么?不如归去,花满瓯,雪烹茶,烟波深处得自由。恕我放肆,即使身为君王,你恐怕从来没有得到过这种自由吧?如果你曾得到,会知道那是多么美好的感觉,就像……就像那夜你带我飞起来似的,天宽地阔,无拘无束,逍遥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