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在不停下,滴落于地面,树叶,屋檐,“沙沙”声在周身充斥,偶尔有闪电划过天际,雷声震耳。
街上人影稀少。难得看见几个,无一不是是步伐匆匆,面露急容,一把油纸伞撑得很低,躲避急促的雨点。
有间流心走在雨里,步伐缓慢,他怕错过每一个云娇可能在的角落。
云府应是有伞具的,但他没有要,任由雨水在身上流淌,自上而下。眨眼的时候就渗进眼睛里,传来微微刺痛。
这雨,终究是心软的,渐渐地就小了,雨丝柔柔,是南方特有的朦胧雨景。
不知不觉,又走到了乐语楼。--门还关着。
经历了雨水洗刷后,低头看去,没有一丝鲜红的颜色,那一滩血迹已经看不见了。
有间流心自嘲般笑了笑,抬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在街边随便一个角落坐了下来。
他果然是做错了吧,自以为是了,觉得能做好所有事,就像曾经无数次的千钧一发却死里逃生。
但,这一件看似简单的事,他却搞砸了,信誓旦旦地保证过,还是搞砸了。
“有间大师。”
听见一声轻唤,有间流心注意到眼前的一双黑靴。
黑靴移动到身旁,有间流心扭头看去,云沂源正把油纸伞打下收好,靠着墙放在手边。
见他看过来,云沂源露出一个温润的笑。
“你现在应该想揍我一顿吧?来吧,我不反抗。”
有间流心把目光收回,低着头,看着自额前碎发滴落的水珠在地上溅成一个个黑色阴影。
他的声音闷闷的,神色怅然,失了一贯的玩世不恭。
看了有间流心几秒钟,云沂源将目光转移到面前丝丝缕缕飘落的雨里。
“一开始的时候,我怀疑过有间大师对娇娇的认真程度,之后,大师仍然不改原先的态度,也就信了。现在再看,比我想的要深。”
“说这些干什么?我并不怕别人的质疑。这次的事情,是我错了。”
“有间大师……”
“别叫我大师。直接叫名字就好。”
有间流心自嘲一笑,拒绝了云沂源的“敬称”。
“大师之名,不过是京上贵族取的嚎头,受不起。”
“好吧,那就叫流心大哥吧?”
意外的一眼,云沂源恰巧捕捉到有间流心眼中一瞬而过的厌恶,心中有感,改口。
“随你。”
“那,我以后就这样叫了。”
云沂源点点头,目光又回到雨中。
“流心大哥若想为娇娇解忧,为何不直接为紫云姑娘赎身呢?”
有间流心没有立刻回答,他忽地有所感悟,质问自己。
--赎身,应是常人的第一反应吧,但,他当时怎么想的呢?
他在想,以他的身份,可以给紫云有权自我选择,不受欺凌的地位,得到她的感激;而将她调往京上,由他的心腹白芷亲自教导,来日又是一个助力。
此为,一举两得之计。--他是这么想的。
而娇娇要的是这样的“计策”吗?
“沂源,谢谢。”
心里的话,脑海里的话,最终只转化成这四个字。一番通悟,有间流心忽地明了了很多,他直视某处,面上有了一两点真实的笑意。
“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流心大哥你能恢复过来就好。”
云沂源也笑了。他能隐约感觉到,不过片刻的沉默,有间流心心中曾闪过许多的念头。
“事已至此,不论如何没法改变。不说其他的了,你找到我的宝贝小徒儿了吗?”
暂且放下愧疚之心,有间流心还是想尽快找到云娇。
这小丫头也不知跑哪去了,云傲回来之前,乐颜,阿衡等人都出去找了,他也亲自冒雨寻了几遍,不知现在回家了没有。
说到云娇,云沂源不由面露愁容。
“娇娇暂时还不明去向,乐颜他们已经回去了。听景洪大叔说苏焱也去找了,他应该能找到吧。”
“苏焱那个小子有这么大能耐?你们真的不找了?”
有间流心想起苏焱尚且青涩的面容,带着几分怀疑,询问。
“自然是要找的,爹已经派侍卫分区搜索了,找到只是时间问题。至于苏焱,他们两个玩得好,小孩子总是有很多秘密的。”
“连你都不知道?看来你在宝贝小徒儿心中的地位要下降了。”
“这……流心大哥还是担心一下娇娇回家要如何补偿吧。”
一时找不出反驳的话语,云沂源于是给了有间流心一个“善意”的提醒。
有间流心被戳到痛处,心中也烦恼起来。--事已至此,有什么方法能让他的宝贝小徒儿快点原谅他呢?
“紫云,紫云……等等,说起来……”
苦思冥想之际,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有间流心有了主意,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本人自有妙计,就不劳沂源公子担心了,不过,既然大家都回去了,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我心中挂念流心大哥,怕你太过愧疚做出什么奇怪的事情,所以特地跟出来看看。”
“得了吧,我会做出什么奇怪的事情?不存在的!”
有间流心不屑地摇摇头,站起身的同时双手也伸展,伸了个大大咧咧的懒腰。
“回去洗个澡,然后干正事!”
自顾自宣言一声,有间流心把手交叉揽在脑后,几个闪身便不见了踪影。
“有轻功就是好啊,可怜我特地跑出来送伞,还得自个走回去。也罢,再去娇娇熟悉的地方找找。”
云沂源摇摇头,拿上身旁的的伞,起身前行,头顶的天空亮了些,阳光丝丝缕缕,渗透乌云。
他先寻到一处转角,却没在屋檐下找到自己存放的东西。
“你在找这个?”
声音从头顶传来,云沂源抬头,看见有间流心正嬉皮笑脸瞧着他,手上把玩着一把油纸伞。--正是云沂源先前放置的那把。
“我才不放心那些个侍卫呢!还是自己亲自出去找比较好。下次别放在这种地方了,被偷了可不关我的事。”
有间流心自顾自说完,居高临下扔下油纸伞,又没了踪影。
云沂源堪堪接住伞,哭笑不得,再摇摇头,接着走自己的路。
“不能飞檐走壁,走路也是一样。不过,总有一天……”
已经跑远的有间流心自然不知云沂源的自言自语。他在檐间跳跃,连续穿过几个街道,果然看见了好几队所属云府的侍卫正四下搜寻。
“城中已经找过很多遍了,难道已经不在城中?”
有间流心自他家屋顶站直身子,远眺。
城门更远处是葱郁青翠的山林,偶有飞鸟,鸣声依稀可闻。
犹豫片刻,有间流心再次消失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