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云府。
云娇跪在云沂源小院子的石凳上,上身用双手撑着,半趴在桌子上,眼睛眨呀眨,陪同后者望着石桌中心的那一把普通铁剑。
此时已经过了辰时,太阳高挂,投射光热。所幸石桌位于树下,头顶一片绿荫,微风拂过,更觉得凉爽。
可云娇有些乏了。叹了口气,她彻底趴下了,偏了头,嘟着嘴,带着不解,询问云沂源。
“自我到这里来,哥哥你就一直看着这把剑,为什么呢?上面一个字也没有,更别说有什么特别了。”
说话间,似乎是不满,她又伸出一只手,用食指拨了拨剑身。
剑身微动,云沂源也似乎终于将魂魄从剑中收回,将目光转向云娇。
回想她方才的问题,不由笑了笑,抬手摸摸她的头,答。
“这就是一把普普通通的剑,爹让我从它入手,想清楚一些事情。”
“什么样的事情要看着剑思考呢?难道它会告诉你答案吗?你们说了什么悄悄话?”
终于听见云沂源今日与她说的第一句话,云娇顿时来了精神,直起腰,跪坐着,一连问了三个问题。
话语中的天真无邪令云沂源不由得展颜一笑,他收回手,略微思索,整理了说辞开口。
“这是我和它之间的秘密,怎么能告诉你呢?”
语毕,见云娇不曾说话,却总起了小脸,一副不开心的模样。
云沂源轻叹一声,柔声劝她。
“娇娇乖,先让流心大哥陪你好不好?不然的话就去找苏焱玩吧。”
“没想到哥哥你也赶我走,那么,如你所愿。”
云沂源的话不曾安慰云娇,反而令她本就不满的心绪添了恼怒。
她扶着石桌边缘,舒展了双腿一骨碌踩到地面,忍着双腿久跪的酸麻,倔强地朝着院子外走去。
于心不忍的云沂源喊了好几声,她也当作不曾听闻,头也不回地走了。
院子里少了一个人的气息,又只剩下了云沂源,与那把铁剑。
叹口气,摇摇头甩开杂念,云沂源的思绪又回到方才苦思冥想的问题。
——剑为何?何为剑?
“剑为利器,可杀生,夺生死。人之所用,随心而动,或为功利,或为守护,又或其他。是故剑无对错,是非自在人为。然而,何为剑?”
顺利回答出前一句,却卡在了后一句,冥想多时,虽有所头绪,却一直抓不住要害。
深呼一口气,云沂源闭上了眼睛,将感知内世界的模样的勾勒交予双耳。
这把铁剑,是今日清晨,云傲自藏库中取出,交予他的。
昨日夜里,云傲前来,亲自告知了他关于姬如逸轩的消息,连同的,还有一个疑问句。
——若要习武,刀枪棍剑,你最愿学那一样?
没有太多的犹豫,云沂源做出了选择。
“我选择了剑,可何为剑?定不会是将前一问的答案重复一遍。但也许,我该回归到那个问题上去……”
脑海中一直闪烁不定的那一点灵光似乎终于被抓在手中,使得混沌中多了一点明亮。
云沂源心中暗喜,随即又收敛了笑容,将身心沉静下来。
不一会儿,他睁开了眼,面露喜色,起身,左右踌躇,似乎想要寻找什么东西。
忽然,他有所领悟,当即小跑起来。有心人若是观察,便能发现,他奔跑的方向通往厨房所在。
“剑只能是铁质,大家都看得见的东西吗?不!剑为利器,伤人也,却是心在赋予它不同的品质。何为剑?心为剑,我即是剑!”
心中的想法自然只有云沂源一人得知,他的嘴角挂着自信的笑容,开始准备下一步事情。
——亲自动手做一把木剑。
“知剑为何不伤人,才知剑为何伤人。爹,我好像有点明白你的意思了,习剑,也习心,若是我选了其他的兵器,你怕也是如此教导我吧?”
喃喃自语,云沂源笑了笑,将注意力放在从未接触过的木刻上。
待木剑刻成,他便带上去见云傲,之后,大概可以正式修习剑术了。
云沂源总算是解开了心中疑难,而另一边,气鼓鼓离开的云娇,则仍是余气未消。
前者所说之人她又何尝不曾想过呢?可有间流心一早就去悦听茶楼寻步惊鸿去了,苏焱似乎接受了他父亲的特训,闭门不出不说,也并不接见他人。
云沂源大概不会知道,他已经成为在云娇无聊时,除去父母,最后一个被想起的人。
尤其经此一事,只怕在云娇心目中的印象要更差了几分。
“真是的,一个两个都没空,董姨出远门了,娘亲这几日也都在陪着爹爹……我明明要离开了,可是,大家好像都不知道一样……”
沮丧之下,云娇心中又苦恼了几分,走路也失了活力,垂头丧气,慢吞吞地挪动步子。
“既然如此,我还是跟师父说早点出发吧。”
叹了口气,云娇打定主意,直起了身子,寻了路准备出府。
行到前院,刚走过门洞抬头,忽见三位陌生的面孔正由乐颜领着进门来。
只见当头那人莫约花甲,面貌普通,束发腰佩,着黄褐色常服,身高七尺,身材消瘦。
此时生了不少皱纹面容隐隐看得见焦急神色,转瞬又被克制,变得严肃,心事重重。
他身后跟着的三人着同一服饰,好似家仆,而又并非。
其中两人隐隐程夹击之势,时时侧目,监视着中间那人向前行走。
一行四人路过云娇时,乐颜尚且唤了声“小姐”,其他三人则直接掠过了。
“他们是谁?那位老人家好像在哪里见过,嗯……在哪儿呢?”
注意力成功被转移,云娇一边朝着门口走去,一边摸着小脑袋回忆,思索着。
忽然,灵光一闪,她心中有了答案。
“那个人应该是县官李白清爷爷,可是李爷爷为什么穿着这样到我家来呢?好像有很着急的事情呢……”
如此想着,不知不觉已到了街道上。
四周嘈杂起来,人声,叫卖声,以及偶尔经过的马车声融成一片,交织成白日特有的乐章。
云娇左瞧右看,很快把方才的疑问甩到脑后。
“应是寻爹爹去的,我管不着,还是先去惊鸿姐姐那里寻师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