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果然什么都不懂。”刑风止冷笑着说，接着气急败坏地走了。
林赛没有走，他紧紧盯着海里，不是为了观察水下游弋的生物，而是为了看到利森的地板上出现他想见到的人影。
他等待了很久，依然没有看到。
林赛继续等待着，忽然间，一个重磅炸弹似的东西落进了海里，他定睛一看，只见上野缩成球坠进海中，接着是向晓。
他们在玩跳水。这种游戏林赛以前玩过，他偷偷开启了“海洋模式”，让城堡和整片海链接起来，然后痛快地玩了一下午。
那些日子已经一去不返了。
他回过神，聚精会神地盯着海水。从落水的速度来看，上野和向晓应该是从屋顶上跳下来的，那两个疯子，他当初跳的时候可只选择了三楼。
忽然间，他紧张起来，这种未知的紧迫感让他心慌意乱，他努力调整视野，想知道事情是不是他所预料的那样。
但刑风止并没有告诉他这玩意能不能调整角度。林赛隐约看到了水上面站着一个苗条的人影，但就是看不清是谁。
他朝着鱼缸落下一锤，“该死！”
接着，他就看到梨雪落入了海水中，水花在她的周围形成白色的水浪，她的头发向上散开，如绸缎一般。最重要的是，她面对着他，他看到了她的脸。
她不停地往下沉落，在海中划开一条清晰的路线，然后她扬开双臂，像鱼一样游动着，她的动作轻盈而从容，丝毫没有慌乱。
林赛想起他曾向她承诺，只要维托熟悉了她，就会带她到海底游玩。现在她就在海底，他的承诺依然没有实现。
梨雪正在往上游去，维托看到了她，但没有攻击，而是游走了。
林赛松了一口气。
一群水母从他的眼前浮了出来，朝着梨雪逼近，这些水母体型庞大，而且带有剧毒，她应该赶紧离开了。
但她停了下来，转过头望向他。
不，她看的是那群水母，她对这种生物有一种特殊的喜爱，没错，她正在对那群水母微笑，甚至伸出了手。
——为什么你要做这么做？你在拿自己的生命冒险！
林赛又给了鱼缸一锤。
出乎他意料的是，他听到了梨雪的声音，她没有在说话，但他听到了，那么清晰。
“因为你，你离开我之后，一切都变了，我害怕我又会变成以前的我，我不想那样……”
这真的是她的声音吗？不是幻觉？
林赛望着水中的她，她的头上就是闪着亮光的淡蓝色海面，她的整个身体都悬浮着，仿佛时间静止。
但是，梨雪，无论你变成哪种模样，我都爱着你。如果你必须变回以前的你，才能保护自己，那也没有关系。
林赛默声说着，在他的脑海中倾诉他不可能说出的话语。
梨雪没有再回答，她的四肢软绵绵地落下，身体失去掌控。她昏迷了，林赛握着拳头，恨不得钻进鱼缸里，但即使如此，他也无法救她。
救她的人是青城，他搂着她的腰，将她带到了水面上。
林赛看着他们从视野中消失，此后再也没有出现，因为夜幕降临了，海水比之前更加漆黑，他什么也看不到了。
也许明天，也许下一次，他又能看到她。
林赛盯着漆黑的海底，有夜生的鱼开始出来捕猎，从他面前游过。刑风止来问他发生了什么，这个房间还装了监控，林赛一进来就发现了。
“不如说说你得到了什么信息。”林赛说。刑风止肯定早就知道他的异常了，但这么晚才问，可不会是为了顾及林赛的心情。
“被你猜中了，我的线人发现了一个人，听他的形容很像一个故人。”刑风止微笑着，“你也认识他。”
“我没兴趣知道，我们只是暂时合作而已，我们都没有必要装作是彼此的朋友。”
“只要达到我的目的，你怎么说都行。”
“我会拭目以待。”
林赛走出了房间。
这种危险的合作关系会持续多久，他们谁也不知道。
加黎篇
菲尼克斯没有雪，因为它在炎热之地，是凤凰涅槃的地方，它也被称之为凤凰城。
加黎不喜欢凤凰城的气候，一切都太干燥了，呼吸之间都能尝到风尘味，更不用说沙尘暴袭来时的壮景。他曾被铺天盖地的沙暴困在这里好几天，不过那时候，他的身边还有另一个人，可以呆在房间一整天而不觉得无聊。
现在，他就站在那个人面前。
这是一片公共墓地，她躺在下面，就和千千万万个死去的人一样。
他想起了那时候他们为什么要来这里，他们的相遇是在远离这里的纽约洲，冬日经常下着暴雪，而她总是很喜欢雪。
凤凰城是她的故乡，但她已经有三年没有回去过，于是他们偷走了一辆车，加满油之后横穿南北回到了这里。
一路上他们轮流开车，最终停在了这座炎热之城，而现在，她永远留在了这个地方。
为什么他还要回来看她？
这里只有她的墓碑，一副棺材，一具没有灵魂的身体而已。
他无法忍受她就在下面静静腐烂，被细菌与蛆虫掏空，她应该永远和初见时那样美丽，在她淡褐的光滑之肤上，散发无与伦比的感染力。她会永远微笑，并且一直幸福下去。
薰衣草在他手里碾碎，加黎放下那束紫色的薰衣草干花，他不再去看墓碑上的照片，也不再去听下面是否有她的声音。
“我就知道你会在这里，加黎。”刑风止从他身后出现，“这才是你，才被宽恕一夜，就从家里逃出来见她。”
加黎没有回头，“你想要什么，刑风止？”
“你以前不会这么称呼我。”
“以前你也不会称我加黎。”
“但你就是加黎，这才是真正的你。”刑风止站在他面前，“你的家族不该这么对你，也不该这么对我，我们都受到了不公平的对待。”
“你想说什么？”
“加黎，不只是你失去了阿莎，我也失去了她，那不是你的错，是你的家族谋杀了她！”
加黎没有回答。
“我们有相同的痛苦，我们还有彼此，我并没有忘记我们当初许下的承诺。”刑风止掀起左手的衣袖，露出那个祝福的卍字。
“你没有忘记吧？这是你留给我的誓言，我怎么也无法忘掉它。”
加黎看了一眼那个印记，又马上收回目光，“你留给我的已经消失了。”
“加黎……”
“你想清除我的家族，请便，但我不会帮你。”
说完，加黎往墓园外走去。
刑风止看着他的背影，似乎从来没有认识过他，他拿出身后的武器，瞄准了加黎。
“你一定要在阿莎面前动手吗？”加黎停下来，但没有回头，“让她再心碎一次？”
扣住扳机的手指没有动，加黎继续往前走，直到他消失，刑风止也没能射出一发子弹。
他看向墓碑，半跪在它面前，他捡起放在墓碑前的薰衣草，放在鼻翼间嗅了嗅。
她的身上总是带着一种薰衣草的味道，他闻着这气息，仿佛她就在这里。
她的确在这里，但又不在这里。
刑风止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望着竖着的墓碑，然后掏出电话，叫人跟踪加黎，对方又问计划如何，刑风止叫他闭嘴：“不要在电话里说，蠢货。”
他挂了电话，又一次扫视了墓地，接着就离开了。
他见过难以计数的死亡，在他的信条里，他不会为了死者停留，即使是他心爱的人。
如果谁抢走了他的爱人，杀掉对方就好了。
我又一次感受到了这片土地的神秘。
慕容家族的土地上不仅生长着气候不同、季节也不同的丛林花园、葡萄园，还有一大片薰衣草田。
六七月份，薰衣草成堆生长着，大概有齐腰之高，紫蓝色的薰衣草单独来看有些平凡，而一旦它们聚集在一起，则异常震撼。
绽放的薰衣草在田野间散发着芬芳，这种天然的味道难以形容，喜欢的人会非常喜欢，不喜欢的人会觉得熏人。
“薰衣草有安神的作用，选择这里作为冥想的地点最适合不过。”和我一起来的青城说道。
“你是不是忽略了一点。”我指着头顶的大太阳，“这里像个蒸笼。”
“我知道，本来是想早点叫醒你的，但你没有醒，所以只能等傍晚了。”
“你来过我的房间？”
“是啊。”
“我记得我锁了门。”
“窗户没有。”
“好吧，今晚我会记得锁窗子。”
“你不喜欢我进入你的房间？”青城说，“我经常去斯戴恩的房间，大多数是为了捉弄他。”
“他一定很生气。”我说。
“不对，他装作没有发现我。”青城的声音有些沮丧。
我笑了一下，这倒是很好的应对方式，得不到关注的青城一定无聊死了。
“你知道这片薰衣草是谁种的吗？”青城问我。
这个问题我当然不会知道，“有谁喜欢薰衣草？”
“没有人喜欢，是加黎种的，为此还和渊、最大打出手，因为薰衣草占了葡萄园的地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