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吟好不容易停下咳嗽，依旧脚不沾地，像被揪着脖子的猫似的挂在悬崖上方，轻若羽毛的重量全在黑阎手上。
只要他一松手，她便会坠入深渊。
而悬崖深不见底，怪石嶙峋，山体突出的大小尖锐的石头如刺猬竖起的身体，人掉下去，估计得和它们一一“打过招呼”才能啪一下摔扁。
孟素是派过手下事先勘查过周围环境的，所有地理信息他心里有数，这处悬崖自然没有漏掉。
数十丈的高度，足以令任何生命迈入死亡之门。
极其惨烈的。
想象一下那鲜血迸溅一团模糊的画面，孟素眯眸没什么笑意地弯了下嘴角。
越是血腥残暴的景象就该越合他心意，他该开怀的。
凤眼扫一下尹小猫又伸出尖利的爪子挠过黑阎的手背，黑皮糙肉厚，只留下数道红痕，她不满地颤了颤长长的睫毛，脸上的白布滑下来，遮住了一半眼睛。
看不清了。
孟素有些不待见那破布。
瞧不清她的表情神色，连脸部轮廓都不露。
他垂在身侧的修长指尖不自觉地动了动。
这时，他听见后方有细微的动静。
醒过神，眸色深了深。
再看黑阎，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没发觉后头的情况。
“吟小姐。”她未说姓，孟素便以名相称，他懒洋洋道：“为一个没有未来的国家付出生命，不论是从哪个角度看，都是不明智的不是吗？”
尹吟转眸，一夜未睡，饱受折磨，加上刚才咳嗽得厉害，眼中早有点点红丝。
憔悴不堪。
她不言，就这么看着他。
“你不是一个会为了什么而豁出一切的人。”孟素与她对视，唇边弧度深了一分。
语气肯定。
她柔软、会同情、有决断、倔强倨傲，很多东西都不曾看在眼里，放在心上。
如一句话杀尽千余人，事后翻动那些尸体，在里头动手脚，搅乱一池浑水，相信她做的深意浓浓。
如一身残伤，她理智清醒地面对，不像那些女子般一见毁容就歇斯底里。
如裸身沐浴，明知暗处有人偷窥，她从容自如地任观察，让黑阎一时摸不准她到底有没有失去武功，继而犹豫，担心和她一对上，那就是僵持不下的死局，拖着时间拿不下她，没有意义。
这给了她喘息的时间。
如，帮助私兵营，她亦是给自己留了余地退路的。
豁出一切，包括生命、亲人、友朋、念想、希望……
她一直留有底线。
正好说明了她的心态。
或许她可以冒险，可以死去，但她不会让任何人动她背后的人。
誓要死守。
尹吟顿了下。
……多么相似的一句话。
没多久之前，它由另一个人的口中说出来。
是啊，她的性子根本就不是那种热烈爱冲锋陷阵，对国对家责任感满满的一类。
她的心很小，只能住进一些她在乎的东西。一间草屋，一片树叶，一朵花儿，一叶扁舟，一本好书，一处安静闲逸的地界，足矣。
可偏偏，她被选中了。
身不由己地捆上束缚。
来到这个世界。
拯救。
为此，她要付出全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