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的游轮已经准备开始返航了。今晚的晚宴主题是舞会,明天一早船会到达港口,所以这最后的海上之夜成了客人们尽情狂欢的派对。林滋却因为昨晚的遭遇对舞会一点兴趣都没有,她早早地去甲板上活动了一下,然后又趁游泳池没人的时候去游了泳。船员们都很友好,见到她时都客气地道早安,还问她是否需要什么服务。
其他客人陆陆续续起来之后,林滋就照旧回了自己的房间,不再出门。她甚至想找个借口逃掉今晚的舞会,她有预感,自己一个人呆着房间里吹吹海风会是她的最好选择。出去应酬的话,只怕又会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
她叫了客房服务,简单地吃了一些点心。梦瑶过来敲门,想约她一起去吃午餐。林滋婉拒,梦瑶不解:“最后一天了,你闷在房间里做什么?出去走一走,说不定会有什么好的邂逅呢。昨天邀我吃饭的那个先生是一家收费卫视的董事,已经跟我说好了,下次拍真人秀的话会叫我一起!你看看,多好的机会,我想叫你一起也是想帮你介绍一下啦。”
林滋说道:“谢谢你替我着想。不过我大概是因为睡得不好,今天不是很有精神,就不出去了,免得扫了你们的兴致。你快去吃午饭吧,我在房间里睡一下就好了。”
“你不舒服,是晕船吗?要不要叫随船的医生来看看?”梦瑶关心地问道。
“没那么严重,只是有点轻微的头晕。大概休息一下就好了。”林滋安抚她,“你别为了我耽搁了,快去吧。”
“好吧。”梦瑶想了想,又笑道:“对了,我还想跟你借个东西。”
“什么?”
“耳环。你看,我今天穿旗袍,配珍珠耳环最好了,结果翻了下行李,忘记带了。你今天还用那副珍珠耳环吗?能不能借我戴一下,舞会一结束就还给你。”
“好说,你拿去吧。”林滋从梳妆台上拿起饰品盒,递给她,“我今天不用,你随意。”她本来为舞会准备了一套蓝白相间的高腰小礼服和配套的首饰,不过就心情来说,她觉得这些东西可能都用不上了。
梦瑶道了谢,戴上了林滋这副耳环,高高兴兴地去了四楼,跟那位富商一起用餐。
她路过时,正好柯铭诚起身离开,与她擦肩而过时那副摇曳的珍珠耳环引起了他的注意。他认出那是林滋的耳环,不禁又想起昨晚的情形。他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克制住自己想吻她的冲动,目送着她离开了自己。他整晚都在思考一个问题:他尝试过远离她、无视她对自己的影响,但发现这样做根本没用;也尝试过拉近两人的距离,让她爱上自己,但是又发现这样做效率太慢,且似乎在昨晚功亏一篑了。接下来了,如果自己一直不能摆脱她对自己的影响,那么是否应该将她一直留在自己身边?
他又想起顾凯对他说的话,单凭男人的直觉他也清楚,顾凯拍下那颗所有竞拍品中最大的钻石戒指,是为了讨好林滋。
他想这些事情有些出神,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三楼客舱的走廊上。大部分的客人都去吃午饭了,客舱这边很安静。柯铭诚不知道林滋的房间号,但他对这艘游轮十分熟悉,他从那天在阳台上看到的情形来看,他能大致推测出林滋的房间位置。
他正要走过去,忽然听到走廊那边传来了敲门声。他停下了脚步,躲在楼梯扶手之后望了过去。只见顾凯站在一间客室的门外,手里捧着一个盒子。
林滋听到敲门声,以为是梦瑶,于是起来开门,却发现是顾凯站在门外。林滋有点惊讶:“顾总,您怎么来了?”
“我见你中午没来吃饭,有点担心。你是不是晕船了?要吃点药吗?我给你带了点果汁。”顾凯殷勤地将手上的纸盒递了过去,“喝点冷饮可能会舒服一点儿。”
“谢谢。”林滋接过果汁,又说道:“顾总,很感谢您过来探望。我的这个房间太小了,不方便招待您。等晚宴上再见吧。”
见林滋并不让他进门,顾凯向四周看了看,然后说道:“既然这样的话,晚宴上人太多了,我直接在这里跟你说了吧。”
他从口袋里掏出那个戒指盒子,忽然单膝跪地,拿出盒子里那颗耀眼的鸽子蛋钻石戒指:“亲爱的林滋小姐,请允许我在这里对你表达一直压抑在我心中的一个想法。”他的声音有点颤抖,隐藏稀疏的头发之下那光闪闪的头皮上能隐约看出亮晶晶的汗珠,“想来,我这几天毫不掩饰地对你表达爱意,你已经有所感知了。所以你也应该不会意外我的举动--是的,我今天、在此郑重地向你求婚。在你答复我之前,请容许我简述一下我对婚姻的看法和理解。”
林滋只不过转个身放了个果汁,再一回头就看到他突然跪在自己的面前,惊讶之余根本反应不过来,自然也来不及阻止他接下来的长篇大论:
“我一直对婚姻有着很高的要求和期望。我也一直认为自己一定会结婚,但我的妻子必须是一个知书达理、聪明贤惠,并且能够融入我们这个圈子的人。结婚对于我这样身份地位的人意味着什么?我简单地想了想,得出以下几点想法。第一,作为知名企业巴莎亚地产的执行总裁,总裁的良好的婚姻生活可以起到一个示范作用,我的婚姻可以是下属、员工的一个美好生活的榜样;第二,就个人生活而言,我觉得结婚是每个人必须的人生经历,也能让自己的人生更充实、更幸福--我相信,我们的结合可以让彼此过上更幸福的生活;第三,我的雇主、尊敬的巴莎亚夫人,曾不止一次地明示或暗示我,该找一位贤惠的妻子来帮我操持家业,让我后顾无忧。我非常尊重夫人的建议,也认为夫人的劝告是在为我着想,因此对妻子的选择也十分谨慎--直到遇到你,林滋小姐,你的聪慧、美丽、矜持和善良,都让我倾倒不已。我不禁在想,自己何德何能能拥有这样一位美丽的娇妻?不过,请你放心,我的社会地位想来你已经看在眼里(我与巴莎亚夫人是何等亲密的朋友,有目共睹),而我名下的财产也请你放心,足以让你过得衣食无忧、称心如意。我不敢夸口说自己无所不能,但是只要是你喜欢的、我力所能及的,我都会买给你,就好比这颗钻石戒指。”
林滋觉得自己必须打断顾凯的话了。她手足无措地左右看了看,见确实没有其他人在走廊,心里松了一口气。她平稳了一下心情,开口道:“顾先生,我很感激您的这份心意,但婚姻大事不能儿戏,我必须说出我真实的想法。请你见谅。您的求婚太突然了,我感到荣幸之余,其实还是十分意外和惊讶的。坦率地讲,我一直认为您是一位人生的前辈、事业上的合作伙伴,除此以外并没有多想。希望我没有做出什么引起误会的举动。对于您的求婚,请允许我郑重地拒绝,并祝福您找到理想的伴侣。”
林滋觉得自己的话表达地很客气也很直接了,希望顾凯能够明白自己的意思。不想,顾凯脸上的笑容晃了一下,又若无其事地说道:“没关系的,林小姐这么矜持的人,第一次被求婚肯定会因为紧张、或是害羞而拒绝,我也是有所预料的。你是不是不喜欢这个戒指?还是不喜欢这样私下里被求婚?女孩子都爱搞个盛大的仪式,要不要我去租个直升飞机,或是在电视塔上用灯光摆出求婚的字样?你喜欢哪一种?”
林滋真是气结,她放弃了好声好气地跟他解释,直接明了地说道:“顾先生,我强调了我是实话实说,并不是因为紧张或是什么别的原因才拒绝你的。我对自己负责,也不会只因为戒指、或是其他什么不重要的东西而敷衍别人的心意。我是认真的。你、你先站起来说话,好吗?”他跪在门口这个姿势真是太扎眼了,万一有人路过可就说不清了。
顾凯见她这么说了,也收敛了笑容,有些不情愿地站了起来,说道:“林小姐,你对我有什么不满吗?如果我能改掉的,我可以为了你做出改变。或许作为谈恋爱的对象来说,我不够理想,你的同事当中可能有很多帅哥型男,跟他们在一起玩可能会很有趣。但作为结婚对象而言,我的条件相当理想--说实在的,虽说你曾是中华小姐,现在也是个小有名气的演员,但对于我们这个圈子而言,你的职业并不能为你加分,反而是减分项。那些世家子弟、豪门公子更不会选择一个艺人结婚的,只是随便交往一下,当个玩伴倒有可能。我可是真心实意的。对你,我可以保证一心不二。林小姐,我劝你再认真冷静地思考一下,不要先急着答复我。我有耐心,可以等。你年轻漂亮,现在也有些人气,但是就我的调查来看,大部分的女演员都是吃青春饭的,最多就是几年的功夫,如果不能大红大紫,只怕生活也并非无后顾之忧。如果成为巴莎亚集团的总裁夫人,那可就是不一样的人生了。”
林滋见他如此贬低自己的职业和生活,态度也强硬起来:“既然在顾总的眼里,我已经有这么多减分项了,您又何必屈尊降贵来向我这样一个小演员来求婚呢?我从没期望过嫁入豪门,豪门又凭什么来挑剔我?”
“你的优点还是很多的。跟巴莎亚夫人她们相比,我家也算不上是豪门,因此也不会计较那么多。”顾凯看似大方地摆了摆手,“我会维护你、多称赞你的好处,我们这个圈子肯定会接纳你的,别担心。”
心理学上有一种“打压法”--对方如果是一个公认的美女或帅哥,为了引起他们的注意,欲扬先抑,先夸奖再贬低,打击对方的自信心,削弱他们的社交地位,逼着对方渴求自己的认可。林滋不知道顾凯是有意还是无意的,但他的所作所为正符合这个“打压法”。
很可惜,这种程度的打压对于经历过网络攻击事件的林滋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顾总,谢谢您的体谅了。不过我对您的那个圈子兴趣并不大,也不在乎是否被他们所接受。为了一圈跟自己毫不相关的人的认可,而放弃自己原有的生活,在我看来,这可是十分的不明智。我建议您继续去寻找符合你的理想的伴侣人选,而我也继续当一个自得其乐的演员。这才是一个皆大欢喜的选择。您可留着这颗鸽子蛋,选择一个合适的人再将这份惊喜呈现出去。”
顾凯不解:“你为什么这么固执呢?很可能,不会再有我这么好的条件的人向你求婚了,你难道不想给自己留一条退路?除了那些影后、视后,其他小演员都很辛苦的,何必呢?”
林滋不想再跟他多费口舌,“顾总怎么就知道,我当不了影后、视后呢?”
“好好好,你有志向、有野心,可你总的需要有人扶持吧?你以为那些影后、视后的头像都是白送的?大风刮来的?我可以成为你的后盾,你可以一边当着总裁夫人,一边当着所谓的影后啊!”
“顾总,我已经再三婉拒你的求婚了,到底要怎样答复才能让你明白我的意思呢?”林滋提高了声音,坚决地说道:“简单来说,我不认为婚姻是什么人生的必经之路,我也不认为你能给我带来幸福。同样的,我也可以肯定,自己不会给你带来幸福的。单凭这一点,就是拒绝的最佳理由。您请回吧。”林滋作势要关门,想了想还是加上了一句:“保重!”
她气呼呼地关上了房门。
被关在门外的顾凯有点愣神,他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本来他对求婚有着六七层左右的把握,林滋看起来聪明乖巧,实在是个合适的结婚对象。小姑娘虽然有点害羞,总躲着他,但也是人之常情嘛,那些总围着男人转的艳丽女郎他也不敢要啊。他对自己的身家财产很有信心,至于外貌嘛,男人最重要的外貌难道不是他的头衔和勋章吗?他自信满满,唯独在见到柯先生和林滋挽着手参加晚宴时,有了些许紧张。不过转念一想,柯先生可是巴莎亚夫人的外甥,听夫人话里的意思,对女明星并不怎么看好,柯先生也不可能会违背长辈的意思吧?他左思右想,决定拍下最大的一颗钻石戒指,用它来求婚。这样求婚的胜算肯定有了八九成。就算林滋没有马上答应他,回去仔细想一想,也一定会接受的。
顾凯站在走廊里发了一会儿呆,虽然有点愤懑和失望,但又安慰自己,林小姐只是一时没想开,或许再见到他时态度就会转变了。是谁说过的,一个女人再讨厌他,也不会真心讨厌一颗美丽的钻石戒指。
顾凯离开了。林滋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门里生闷气,大概十几分钟后,门铃再一起响起。林滋以为是顾凯还在纠缠不肯离开,于是板着脸打开了门,正要再说几句严厉的话,却见站在面前的是柯铭诚。
她愣了一下,柯铭诚的到来不像是意外。走廊的灯光暗了一些,柯铭诚的脸色似乎有点忧郁,他抬头看了看她,表情有些严肃冷峻。
“柯先生,你有什么事吗?”
柯铭诚点了点头,“我能进去说话吗?”
林滋犹豫了一下,走廊尽头响起了嘈杂的脚步声,似乎是用完午餐的客人正在结伴回房间。林滋无奈,只好侧过身让他进了房间。幸好房间一早刚被打扫过,除了梳妆台上散落着一些昨晚用的首饰、化妆品,其他地方都很整洁。
柯铭诚有些拘谨地坐在沙发上,一开始并没有开口说话。林滋有点奇怪,他忽然也跑来找她做什么?看他脸色这么差,难道也被人求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