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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半岛

右前方是一尊酷似老人的石像,半立海中,默默地注视辽阔的海面。岁月早已化作眼前淡淡的雾岚,不变的是亘古永恒;大海在眼前,无限地连接不可猜测的远方。

游人如蚁,戏弄海潮或被海潮戏弄。

一艘快艇箭一般冲向蔚蓝海面,状如金枪鱼,划出的水痕,分明是巨大的问号。

半岛看着眼前的景致,目光从外边的世界转回来,若有所思地感慨:“其实,最让我灵魂受到震撼的并不是这个季节。那是一个大雪纷飞的冬天,当飞机盘旋在这座城市上空,蓝色的大海静谧得像个安静的孩子,一艘迟归的渔船仿佛粘贴在海面,四周全是白皑皑的雪。西方油画大师的手笔都不能带给的心灵颤动,或不可言喻的,类似宗教的虔诚感觉。……我知道自己离不开这座城市。”

话题从这里开始。作为相识多年的朋友,我知道半岛的信任已经可以将内心的苦痛与我分担了。

半岛来到这座叫半岛的城市。

“一个人一生的成熟就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半岛的故事在窗外优美的画面背景下展开。

为了营造气氛,我们的谈话选择在一家临海而建的酒店,35层旋转观光厅。

“噩耗传来,我的眼前金花四派,魂灵仿佛出窍,悠悠荡荡,不知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猝然而来的局面。”

“家里出大事了!赶快回来!”电话那头的声音急切而慌乱,半岛猝不及防。

晴天霹雳,家中遭此噩运。半岛几乎飞也似回家,然后是隐忍悲痛处理后事。“那一阵子,医院里都是自己家的人,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半岛在回忆时,仍然挥之不去曾经的悲戚,“难怪人们说,什么是幸福?病房里没有自己的家人,牢房没有自己的亲人。”

多年前一座遥远小县城的爆炸性新闻,随着纷扰日子,人们早已淡忘,半岛却无论如何也抹不去伤痕的阴影。

“哥哥走了,我第一次感到自己的责任。”半岛的成熟或许就在那个特殊时刻。

半岛的岳父给他安排了一个公司领导司机的差事。半岛带着忧伤离开家。

领导是个经验丰富、关心下属的好人,半岛很庆幸自己遇到这么好的一个人。几个月时间的朝夕相处,半岛从领导那里学了不少做人的道理,领导也满意这个勤奋好学的小伙子。领导常常鼓励,模糊地为他勾画未来的蓝图。半岛却有自己的想法,家里遭难需要钱,生活也要靠他来支撑。司机的收入显然不能满足,半岛萌生了单干闯天下的念头。妻子说,“只要你自己做你想做的事情,我都支持”。半岛的决定也得到父亲的支持。

决心一旦下定,半岛的生活轨迹就从常规道路岔开,奔向另外不可预测的轨道。

生活在向幸运儿微笑时,通常是含义模糊的;生活残酷时,狰狞的嘴脸则轻易分辨。半岛领略了生活的全部辛酸!做推销员大约是赤手空拳闯天下的最容易走的第一步,半岛却品尝了推销员刻骨铭心的心路历程。囊中羞涩还在外面要待上三个月,而且还要体面地去见人。半岛知道没钱的时候,钱就是大爷!每天吃一餐一元五角钱的盒饭,兜里却装着高级香烟。有时,看着接过烟的人不经意地将香烟扔在一边,爱搭不理地应付着他,半岛的心在流血。没有尊严的日子,狗一般游荡在城市。

“我最感动的是一家小饭店,我每天去买最便宜的盒饭,好心的女服务员背着店主偷偷地给我饭盒底下放上一两块薄薄的肉片。我忍着眼泪,感动得不能言语。”半岛的头埋在淡淡烟雾里,深情地回忆不可触摸的痛。“这几年,我到处找那个姑娘,要报答她,可是找不人。”

窗外,是一望无际的大海。春天的风早已将城市的每一个角落披上温情的婚纱。“我算得上一个成功者,成功却是苦熬出来的。”半岛感慨的声音低沉而庄严。

与半岛的交谈,我一再提醒不去赘述成功的令人乏味的过程,那不过是中国民营企业家的一部几乎雷同的创业简史。

“做生意要接触各种人,有的是生意场面的朋友,生意不做了,有的朋友还要交往的;有的朋友则没有利益纠葛,是用真诚和心去呵护。”半岛的朋友遍布各地,为朋友他将心都掏出来。“我学习传统文化,读《四书》、《五经》、《大学》、《中庸》,读老子、老庄的道家东西。做事先做人,上善若水,厚德载物。”

半岛还从佛教中获取人生的真谛,佛家的教化使他心灵充溢轮回报恩的念头。“我小的时候爱玩,荒废了学业。在社会大学校,我接触到了一些有智慧的人,受到教育很多。”

“我最感动的还是妻子一家人。岳父岳母太好!我做生意时,岳母从家里拿出两万元充做本钱,我穷得连房子也没有,就住他们家。有几次我悄悄地搬出去,每一次岳母都生气又强行让我搬回来。妻子永远都是理解我,信任我。”半岛谈论最多的还是最钟爱的儿子,“那小子聪明、好强,小时候同比他大的孩子在一起玩耍,受到欺负,就拿东西去砸,直到大孩子害怕。上学了,每次考试都是第一,直到中学都是这样。”

半岛的儿子喜欢读书,文学、历史、军事都读,《三国演义》就读了几遍。小家伙爱思考、幼稚的话语中透着同龄人所不具备的成熟。

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半岛的生活常态已经是令人艳羡不已的。

一个人的成长总会遇到一到两次机遇,抓住了你就成功;一个人一生总有一到两个人对你发生重大影响,甚至改变你的命运。半岛阳光的生活也曾经遭遇云雾的笼罩,雪儿在春天的岔路口静静伫立。

雪儿有着百灵鸟一样的歌喉,洋溢青春气息的身材,姣美面容。半岛被美丽击倒,挣钱机器的乏味生活一下子变得生机蓬勃。“那些日子,每一天我都刻骨铭心。”半岛平静的目光有了一闪而过的光亮。“春天的花朵开放了,燃烧似红霞”。

诚如春天播种秋天收获一样的自然规律,春天的小苗也在一天天生长。终于,潺潺溪流要溢出约定的山泉古道。二月,梨花带雨,点点泪珠,风中摇曳的是惶惶难寐的夜晚。

一个女人祈求爱情的终极,无非是形式与内容完美结合。面对心仪女子的诉求,半岛的快感道德原则面临严峻挑战。半岛失眠了,幸福远去,痛苦接踵而至。“进亦忧退亦忧,然则何时而乐也?”

春江水暖鸭先知。妻子知道婚姻的黄色灯亮起来,心里也是海潮般翻滚着波浪。成功企业家的婚变,简直成为江水东流般不可阻挡。爱情没有错,如同蜜蜂绕花,藤枝缠树。雪儿的年轻美貌无疑有着海洛因式的诱惑,半岛的情迷从本质来说,并非真正的背叛,亦非不可饶恕。当传统道德观分崩离析,新的理念规则并未真正建立,女人有责任帮助男人来识别诱惑,校正航线,从而在苦难人生中继续航行。

深夜,雪儿抑制不住思念,含泪带怨的电话响起。面对“有人之形,无人之情”的诘问。半岛无言以对。情迷时的山盟海誓,依稀耳际。只得求救于妻子。

妻子平静地面对,诚挚坦荡地说,“我都知道。我不怪你。半岛不容易,感谢你对他的关心”。平凡与伟大之间的距离只有半步,妻子的真诚感动了雪儿。电话那头的声音也充满关切。春天的隼鹰和云雀交流高雅的心灵。

从道家朴素的辩证法来看,世界上本来就没有绝对意义上的对错,尤其在情感复杂的方程式面前,更没有标准答案。女人似乎更能懂得这些复杂的哲理。只是,许多女人男人在解题过程中,耗费了光阴,走错了路径。

“从什么时候开始清醒的呢?”半岛面对提问,沉思了。“开始于儿子的一个电话”。半岛说,“一天,岳母来电话,无意中说,给小家伙洗裤子时,看到一块烂洞,追问才知道小家伙摔跤了。为什么不说呢?小家伙吞吞吐吐说道,担心爸爸知道,影响他工作”。半岛心灵受到震撼,儿子在担心影响老爸的时间里,自己究竟做了些什么?传统文化的因子又回归到半岛心里。半岛有如古希腊哲人一般拷问自己:你是谁?你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一旦思想的种子从空中回落到深厚的土壤,妻子多年辛苦耕耘就要迎接收获前的风雨馈赠。聪明女人在协助男人事业的同时,也上帝般重塑一个更加成功的男人!

海水轻轻涌动,蔚蓝的天空和海洋那么辽阔。半岛的脸上呈现了微笑:“我简直像变了一个人。”

感情生活对人的折磨,是每一个事业成功人士都要面对的。这个世界男人和女人的故事,诚如歌中所唱的:说也说不清楚!

半岛习惯道家略带消极的思想,他笃信一个人的成功是偶然的,失败则是必然。如何破解成功的铁律呢?半岛沉思了。半岛悟出了“道”,一个人失败是身上致命缺点的运动结果。没有缺点的人,在这个世界不存在;有缺点的男人才是最可爱的!女人是一所学校,好女人则是好老师,不但耐心地教授男人对社会人生的理解,同时还要纠正男人答题的偏颇思路。问题在于,只有极少数人能够在自己利益受到损害时还能够去帮助对方。

半岛的故事只是开个头,因为海水的涌动不会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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