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唯一难忍地扶着墙,猜想自己是不是最近这段时间压力太大了。
她甩了甩头,试图将那股呕吐感甩出去,然而脸色发白的模样仍然引起了别人的注意。
“小姑娘,身体不舒服就别来这种地方了,这里煞气重,对你这种小女孩影响不好。”
小女孩?
晏唯一怔了怔,只觉得这个声音有点耳熟,抬眼一看,不禁诧异地睁大双眼,“张医生?”
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小老头,松松垮垮地穿着白大褂,头发灰白,不过眼神清明,看起来精神矍铄。
“你认识我?”小老头惊讶地看着她。
晏唯一这才晃过神来,连忙摆摆手,“没有没有,也不算真的认识,我有朋友是这里的人,经常跟我提起您,说您……”她顿了顿,挤出几个词语来,“说您医术高明,品德高尚,我听多了,就不免有了印象,这监狱里头穿白大褂的人不多,我一想,估计您就是张医生了。”
她的话听起来是这么一回事,实则仔细一想就是漏洞百出。
张松却被她夸得有点飘飘然,重重咳了几声说:“哪里哪里,你这位朋友真是过奖了。”
见他没有怀疑,晏唯一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何止认识这个小老头,上辈子跟他熟得很,三天两头被送到他手上治病,早就对他的喜好摸得清清楚楚。只不过上辈子她和张小老头见面的时候是在女子监狱,现在突然这么见了一面,倒是吓了她一跳。
小老头对她是真的好,所有人都欺负她的时候,只有这小老头肯一边哼着气一边把她骂得狗血淋头,一边还给她看病。甚至,到最后,也是小老头亲自为她处理“下葬”的事情。
晏唯一想到这里,眼眶微微红润,不禁多问了一句:“您,最近怎么样了?”
“我?”张松没多想,摆摆手,“年纪大了,哪有什么怎么样的,也就那样。倒是小妹妹你,刚才看起来不太舒服的样子,来,到这边坐下,我给你看看。”
说着,小老头把晏唯一拉到旁边的凳子上。
晏唯一也没拒绝,点点头,说:“可能是贫血。”
小老头拉着她的手腕把脉,一边说:“不管是不是贫血,我都给你看看,不过这会儿不太方便,我先给你把把脉,我中医西医都有涉及,如果你信得过我,那就随便信信。”顿了顿,他忽然皱起眉头。
晏唯一对他的医术当然是相信的,正想赞同,却看见他这个表情,心里一惊,“难道我有病?”
“没有……”小老头放开手,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会儿,疑惑地说:“姑娘,你是一个人来的?你丈夫怎么没陪在你身边?”
“我丈夫?”她连忙摆摆手,“我没有,我还单身。”
“单身?”这回小老头可是彻彻底底地惊讶了,片刻,他摇摇头,“算了,年轻男女你情我愿,也没什么好说的。”
晏唯一越听越不对劲,“张医生,你在说什么呢?我怎么啦?这跟我这个那个有什么关系啊?”
小老头默默地看了她一眼,语气缓慢地说:“你这都怀孕一段时间了,跟那个男的,当然有关系。”
轰地一声--
晏唯一恍惚间觉得天旋地转,她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怀孕?张医生,是我听错了吗?”
小老头摇摇头,“你没听错,如果你不信,大可去医院仔细检查一下。”说完,看着她发白的脸色,不禁有几分担忧,“既然已经怀上了,就好好跟那个人谈谈吧,毕竟孩子总是没错的。”
晏唯一抿了抿唇,脚步虚浮地转过身。
她倒是想谈,可她跟谁谈?
跟顾明泽?
脑海中想到的却是顾湛白的脸,她用力咬紧嘴唇,不行,晏唯一,你已经不能再依赖那个男人了。
晏唯一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房间里有一面大镜子,她静静地站在镜子前面,看着镜子里的女人面容精致,此时却有些双眼无神,双手下意识地按在自己平坦的小腹上。
“难以相信,这里竟然有一条小生命……”
她是孤儿,从小就没有亲人。
这种感觉很奇妙,她曾经听过孤儿院里的人说,她是被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送过来的,在一个雪夜里,把她放在孤儿院门口,而后便静悄悄地走了,后来如果不是监控拍到,可能连这个女人的模样,都无人知晓。
她不知道这个女人为什么抛弃她,期待过,爱过,甚至深深到底恨过。
最后,这一切都被渐渐流逝的岁月所冲淡了。
即便如此,她仍然渴望自己有一个家庭。
但这一切,全都应该建立在,她和那个男人两情相悦的前提下,而不是一场莫名其妙的一 夜情!
晏唯一的眼神渐渐冷酷下来,咬了咬唇,低声呢喃:“我是个孤儿,没有感受过母爱的温暖,也不懂得怎样照顾小孩,甚至坐过牢,在娱乐圈里步步为营脚踩荆棘,宝宝,你跟着我,是不会有幸福的……”
很可能,到最后,她会像她那个母亲一样,不负责任地将这个孩子抛弃。
与其让这个孩子经历和她一样的痛楚,还不如,从未来过。
晏唯一催眠似的让自己硬下心肠,而后转过身,给叶婷婷打了电话:“婷婷姐,我有事情要跟你说。”
叶婷婷最近被陈泉照顾得几乎是大门也不能迈半步,收到了消息,立即飞似的赶来了。一看见晏唯一的表情,就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事。
晏唯一沉了沉眸,面无表情地将这件事情说了出来。
“……”叶婷婷听了张了张口,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过了好半晌,她在懊恼地捶了捶桌子,“是我疏忽大意了,那天居然忘了给你买避孕药。那么唯一,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晏唯一悄悄地攥紧拳头,咬着牙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
“麻烦你为我联系医院,婷婷姐,我准备堕胎。”
最后两个字说得又深又沉,说完,她忽然觉得一阵浑身无力,默默地坐在了沙发上。
叶婷婷静默片刻,叹了口气说:“好,我知道了,但是唯一,这对你的身体不好,而且顾明泽……你还没有问他的意思,你真的,不打算好好考虑吗?”
晏唯一眸子闪了闪,而后,还是坚定地说:“不用了,我已经决定了。”